第66章 章節
,說着說着,眼眶已濕潤了,忙低下頭去。
前嫌不釋
楊戬等人正在朋聚飯莊休憩,突然一陣琵琶樂聲鑽入耳際,聲雖不大,卻十分詭異,忽急忽緩,忽輕忽響,入耳蕩心搖魂,說不出的古怪喧噪,顯是在琴音中灌注了上乘法術,用以擾亂敵人心神。三人只聽得心神不寧,呼吸不舒,心跳加劇,整個腦袋都似要炸開一般。
“魔禮海的碧玉琵琶!”嫦娥有法力護身,尚覺煩亂難忍,再看對面主仆二人,已然面如土色,忙運功相護,但奈何法力有限,竟爾抵擋不住,反而被琴音逼得跌出屋外。嫦娥扶起楊戬欲走,擡眼看去,四個方向已被四大天王分別攔住,明知故問道:“魔禮青,你這是什麽意思?”
“老康,我們兄弟是奉王母懿旨,處決二郎神和哮天犬,本來沒你什麽事,既然你知道了,那也只好一并處決了!”
魔禮紅将一把一十一種明珠穿成的混元傘擎在空中,上面還有珍珠連成的“裝載乾坤”四字,霎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哮天犬半點抵抗不得,率先被強勁的引力吸上半空。楊戬雖能支撐片刻,但見哮天犬已身形離地,迅疾握緊他的腳腕,也跟着被吸了上去,嫦娥連忙抓住楊戬腳腕,使了個千斤墜與吸力苦苦相抗。
這樣相持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嫦娥掙出右手藏在身後,将自己的玉簪變為康老大的月牙鏟模樣,飄身上前,“我戳漏了你的破傘!”
嫦娥雖有法力,卻不通武藝,魔禮紅的混元傘絕非她所能戳破,魔禮紅只當她是康老大,擔心自己的寶貝受損,迅速将之收回手中避開她的兵刃。
嫦娥反身看見楊戬跌在地上似有傷勢發作之征,方将他拉起,卻聽魔禮青一聲爆喝,已将随身法寶青鋒寶劍亮了出來,上有符印,中分四字:’地,水,火,風’,若人逢着此刃,四肢化為齑粉。
眨眼間,淩礫劍風已隔空劈來,嫦娥用力推開楊戬二人,自己疾向後撤一步,驚險躲過。她眯起眼睛透過沙塵望去,見魔禮青寶劍高舉,正要劈下第二劍,又見丈外楊戬手捂傷處,看樣子決計躲不過了,心中猛地一沉。
還道身是薄情客,未想情深不自知。
預料中開山裂石的一擊卻并未出現,哮天犬疑惑地将護住主人的手臂放下,竟見一個白衣少年擋在身前,雙手高握一把雕紋玲珑小斧,已将青雲劍的洶洶來勢化解。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沉香。
沉香手腕一翻,用無鋒的斧背揮出一道法力,直将魔禮青打得飛入天際不見蹤影了。
碧玉琵琶魔音又至,将場中四人折磨得神智昏亂幾欲死去,沉香勉強穩住心神,努力凝起被魔音沖散的法力聚成一個無形之罩,将楊戬、哮天犬和嫦娥變作的康老大護在其中,成功把奪命的琴音隔絕在外。
雙方正僵持不下,半空中一道清新綠影掠過,一把将魔禮海搡了個跟頭,已把碧玉琵琶抱在懷中。沉香見是丁香來了,便收起法力,專心看戲。
嫦娥心中暗暗感動,自己并沒有去請沉香來救人,這孩子竟自己尋來了。到底是念及親情的至性之人,倘若他舅舅能有他一半寬容也不至于鬧成今天這樣。
魔禮海看她只是個凡人,想不通她為何有如此神力,怔忪道:“你幹嘛搶別人東西?”
“喊什麽喊?你以為只有你會彈,別人就不會麽?”丁香沖魔禮海壞笑着,纖指拈起琴弦用力拉遠,竟将之生生扯斷,一根接着一根,心疼得魔禮海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丁香将魔禮海一琵琶打飛後,又佯裝不留神被魔禮紅的混元傘吸進去,從內到外把寶傘撕了個稀巴爛。魔力壽手托碧金珠剛要上陣,卻被魔禮青攔下,兄弟三人一合計,走為上策。
當丁香獨對四大天王之時,楊戬卻在暗自留意身邊的康老大。
混亂中,康老大飛身去戳混元傘時他略略瞥見了一眼,那身法與他所熟悉的康老大相去甚遠,本以為是受了碧玉琵琶的暗傷所致,接下來卻發現這個康老大竟像全然不會武功一般。以楊戬的武功修為,對各人的身家路數一見便知,而方才這位康老大的幾個無意動作已将僞作身份暴露無遺。
楊戬這才想到,康老大已回灌江口去,卻必定不會與自己的餘部待在一起。他了解康老大的性子,就算手握自己諸多秘密,不到緊要關頭也不會洩露出去反戈一擊,反倒不能逼他太緊,也就沒去管他,免得平白更令兄弟寒心。現在自己和真君神殿衆下屬都出了事,灌江口餘部大約已隐退山中保存實力,康老大是得不到消息的,何況就算他知道也未必肯來相助。
丁香出現之後,楊戬趁此空暇佯作不支,扶住那人的手腕,中指不着痕跡地落在了她的脈上,一探下去,只覺脈中暗湧一股至陰至柔之氣,一一回想相識之人,心下了然……
故人情義重,恰如燈下萬裏歸來對影。
只是,她到底在想什麽?那麽是非明辨,卻又一次次向不擇手段的自己伸出援手,是因為那一份相近的孤高性情,還是因為對自己一廂情願的欠疚?
丁香蹦跳過來挽住沉香的手臂,打量着楊戬。女孩子畢竟心思細,一眼便發覺了他面上淺淡的微讪之色,只道是為被沉香所救而尴尬,笑道:“不好意思了?沒關系,他是你外甥,保護你也是應該的。”
沉香道:“太白金星果然沒有猜錯,王母娘娘真的要殺你們滅口。”
“對了,二郎神,快把那個思想從我身體裏拿出來吧。”丁香躍到楊戬身邊,這次不必害怕他會傷害自己,故而湊得很近。
楊戬見她已是一副雨過天晴的模樣,似乎認為這一切都該結束、該重新開始了,也沒心思理會她可笑的天真,敷衍道:“我現在沒有法力,就讓它在你身體裏再待一段吧。”
沉香深深地看着楊戬,見他雖然落拓,卻仍是那麽冷冽清雅,斯文中暗藏英武,失去了法力後反而少了幾分殺氣,顯得有些柔和可親。
說什麽憤恨怨怒,湮沒在骨肉親情裏,都變得不那麽真實了。
一行人重回朋聚飯莊圍桌而坐,方是上午時分,店內只有他們五位客人,十分清淨。
“反正你的司法天神也做不成了,八太子也不會再找你報仇了,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不再怪你,我相信我爹我娘都能原諒你,蟠桃會一過,天廷放了我娘,你也可以跟我們在一起,有什麽不好呢?”
“跟你們在一起?”楊戬擡眼看向沉香,見他形容略有稚嫩卻不失英氣,一雙與楊婵神似的澄澈雙眸正包容地瞧着自己,仿佛一束溫暖的陽光軟軟地灑進視線,就好像他每每獨立朝堂和戰場,風霜撲面時所期盼的那種溫暖。
沉香說的話楊戬是相信的,他是個活在光明中的幹淨少年,而自己卻是個穿梭在黑白之間的獨行人。還有未竟的夙願,不能去眷戀那令人松懈的親情,不能回頭,決不能回頭。
沉香見他目光清冷,便知他不願意,又道:“如果你不想的話,也可以跟哮天犬在一起過平凡的生活。”
心中微暖,楊戬卻警惕地用指甲死死摳住掌心,借痛覺來保持清醒,他早已身心俱疲,擔心自己一時倦怠會作出錯誤的決定,故意譏諷道:“我已經過了幾天平凡的生活了,知道那是什麽滋味。”
嫦娥本不慣置喙旁人的決定,但想到王母“就地處決,驅散魂魄”的密令,心中不自覺地鈍痛了一下,破天荒地勸道:“二爺,你別再固執了,別說司法天神不讓你做了,就算再請你去做,也沒什麽意思了。”
耳邊雖是康老大的聲音,楊戬卻分明聽出了一抹滾燙的溫軟,他忍住不去看嫦娥變作的康老大,專撿他們不愛聽的話冷言激道:“這回李靖和哪吒高興了,我終于栽在了他們的手裏。那些神仙也都高興了,不可一世的司法天神二郎神,居然會栽在自己親外甥的手上,還輸得那麽慘。不過我告訴你們,我二郎神一定會東山再起。”
嫦娥面色微變,果然聽得十分逆耳,怫然起身道:“二爺,你再這麽固執,兄弟只好告辭了。”
楊戬倒是毫不挂懷的模樣,呵呵笑道:“你不是已經走了一次了麽?”
嫦娥一怔,立時明白他們兄弟二人的狀況,心想連他的心腹兄弟都棄暗投明,自己這一遭可真是自讨沒趣,竟妄想能說動他,說到底,他的死活關自己什麽事呢?
哮天犬見康老大要走,忙拉住她:“老大,你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