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文洲是被一聲尖叫驚醒的,那聲叫喊似帶着血般凄厲。李文洲睜開雙眼,坐起身來,窗外朝陽正好,卻一下子使李文洲的心躁動不安起來,他輕踩着地板,小心湊着房門,門外的吵嚷聲一下子清晰可辨。

是梁溪的聲音,到底他在哭還是在鬧,李文洲的心緊揪着,又夾雜着小姑的尖細的聲音。

“你們一大早就來騙人?快滾!我們不信。”小姑激動地質問着某人。

“姑,你別說話……讓他說完。”梁溪的聲音已不同于先前的激動,聲音嘶啞着低了下去。

短暫的寂靜過後,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人李文洲的耳朵。

“今天淩晨兩點滬寧高速發生一起車禍,造成三死兩傷。我們來确認您是否是死者梁先生夫人的家屬梁溪。”啊?是警察!

“是……是……”梁溪的腦子嗡的一聲,他腳下一軟,麻木地反複回答着“是”。他什麽都聽不清了,只覺得這房子在旋轉,耳邊響着像是鴿鳴的女人的叫喊聲。

梁溪閉眼凝神,小姑已快要與警察撕打起來,一臉精致的妝容已被淚水沖刷得不成樣子。梁溪一把抓住警察的領口,吶喊道:“你再說一遍?”

“先別沖動!”警察瞪着眼吼道。

梁溪的手好不容易被警察扯開,他苦笑,癱坐在地上,什麽話都不講,只是低着頭凝視着磚縫,沒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李文洲把一切聽得清清楚楚,他已詫異地呆站了好一會兒,警察交代了些事宜,離開了。李文洲忽反應過來,拍打着房門。

小姑開了門,李文洲沖出房門看見了精神已經崩潰的梁溪,李文洲用力抱着梁溪,嘴裏吐出幾個顫抖的音節:“怪我……都怪我……”

梁溪仍是不語,低着頭,一聲不響,一旁的小姑邊收拾東西邊抹眼淚,嘴裏不停念叨着:“怎麽會這樣啊?怎麽會?”

小姑挎着包拍着梁溪的肩膀說:“我先去醫院看看你爸媽……啊……你一會就去醫院啊……記住沒……”小姑的身體顫抖着,穿個鞋都站立不穩。門再次被關上,屋裏兩個人靜靜癱坐在地上。

“你走吧……”梁溪無力地說到。

李文洲緩緩松開抱着他的雙臂,盯着他的側臉,心裏一陣沉悶,他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Advertisement

他不忍心走更不舍得走。

“走吧……這所有的本來就是一紙荒唐……”梁溪不覺握緊拳頭。

“我們已經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錯。請不要再為了一己私情而自私下去了。”梁溪絞盡腦汁謹慎地遣詞造句,就算在最急迫的時候,他也不願意随随便便傷害旁邊的這個人。

話就這樣說了出去,一個語文極差的人,能這樣說出來,也是盡力了。

李文洲果然聽懂了,點了點頭,俯下身子将唇輕掠過梁溪臉頰,這就算作最後的自私吧。終于,他也離開了。

……

“文洲,來醫院……送送他們吧……”不知過了多久,小姑打來電話,哽咽着說。

梁溪沒有回答,挂了電話,他不太理解失去父母的後果,但是心髒能明顯感到一陣陣抽搐,疼得讓他掉下眼淚。

之後便是葬禮,一切皆由小姑安排地妥當。

梁溪至始至終逃得遠遠的,他只見了一面父母的遺容,便掩面踉跄而逃,葬禮上,也是将自己鎖在屋子裏,這很像當初李文洲向他袒露心思時,他沉沉思索了很久很久,現在,父母的忽然離世,他同樣選擇了自己面對,用理科生的思維給予自己正确的退路。

可他那次終究是算錯了,他不該答應和他在一起。一步錯,步步錯。

他想着高三一年該如何度過,沒有父母他是否能堅持至成年那天,伴着厚重的懊惱,他不斷質問着自己,父母到底是誰殺死的?

父母到底是誰殺死的?梁溪知道,一定不是車禍。是李文洲?是小姑?啊……是自己吧……

“在我快十八歲的時候,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母。”梁溪不停在腦中重複這句話來麻痹着自己,“如果這份感情真的是錯的,那麽所有的罪都加在我身上。”

上帝啊,請将我送進地獄接受湯镬煎炸……就算是贖罪啊……

相見兩彈淚,再聚不輕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