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溯(2)

“啊,鈴木澈你先別急,因為要回鄉下帶的東西非常多,我得再整理一會兒。”織田作之助将盒子蓋放到一旁,轉身拿起了一本書。

我無比震驚,直接卷住了織田作之助的手不讓他離開。

“等等,織田作,太宰他人呢?!”

我現在在織田作之助這裏,那麽太宰拿去華庭談判場的是什麽?!

“啊?你不知道太宰去哪了?”織田作之助有些困惑,“他今天要乘渡輪去歐洲啊,票都買好了,他沒有告訴你嗎?”

我心裏“咯噔”一下。

是有張船票。

但是不對啊!太宰治應該去華庭啊!

而且他是要帶我去華庭的啊,他怎麽會這麽直接放了森先生的鴿子呢!

不好的預感逐漸攀升到心頭,我緊緊地拉着織田作之助,語速飛快:“織田作,你聽我說,我不知道太宰那家夥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但事情再這麽發展下去,一定沒他的好果子吃!今天是港口黑手黨和異能特務科交易談判的日子,地點定在華庭,談判內容和我有關系,我必須得過去!”

織田作之助單手撐着下巴,他顯然有些猶豫:“太宰他安排事情向來滴水不漏,既然跟我說要我帶你去鄉下,應該聽他的總沒錯吧。而且太宰他似乎也有脫離港口黑手黨的想法,這時候不聽首領的安排也是有可能的。”

脫離港口黑手黨?為什麽?

那太宰治是要丢下我一個人去歐洲嗎?

不對,還是不對。

那樣他直接把我交給森鷗外就可以了,何必讓織田作之助一起趟這趟渾水。

我恨我自己不能再聰明一點跟上太宰治的思路,只能在這裏幹着急。我回憶着這幾天和太宰治相處時的點滴,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察覺到有什麽關鍵的東西被我遺漏了。

我突然想到太宰治出院回家那天,他說過的一句話。

——“『人間失格』沒有就沒有吧,下一次再來襲擊我就能安安心心地迎接死亡了。”

我的心一沉。

這家夥,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開什麽……玩笑!

我立刻從盒子裏卷起兩顆“羽”,面向織田作之助,迅速開口:“織田作,快點,我們去港口!”

“怎麽又突然要去港口了?”織田作之助很是不理解。

“不行,我不放心太宰治。”我緊緊攥着紅寶石,“他不想讓我去華庭,我不去就是了。但他突然跑去港口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奇怪,讓我就這麽跟你去鄉下,我做不到。”

織田作之助可能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強勢的我,他嘆口氣,将手中的書本丢到了箱子裏,轉手拿起了摩托車鑰匙:“好吧,我帶你去港口,可你也得答應我別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織田作之助頓了頓:“我答應太宰要好好照顧你的。”

這句話在我聽來有些刺耳。

又或者說,太宰治的每個決定,在我的眼中都有些不可思議。

我不敢去細想真相背後潛藏的東西,只裹着“羽”跳到了織田作之助的上衣口袋裏,然後露了個頭瞧着外面。

摩托車發動了,先是駛過街道小路,緊接着轉彎上了主幹道。摩托車飛快地朝着港口灣的方向前進着,大約行駛了二十分鐘之後,我瞧見了一股濃煙。

黑灰色的煙氣源源不斷地從港口灣的方向冒出來。

越是接近港口灣的方向,越是能聽見混雜的喊叫聲。

織田作之助也意識到了不對,他一個急剎車,拉住了一名從港口方向跑來的人。

“港口那邊出什麽事了嗎?”織田作之助趕忙問。

那人點點頭,還回身指了指港口灣的方向:“出大問題了,說是有人在渡輪上縱火,膽子大得很。乘客們被乘務員從渡輪上疏散了,現在留在船上的大概只有那個縱火犯一個人。”

話音剛落,織田作之助身子一頓,他猛地朝港口灣渡輪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聲響徹天際!

——我們距離港口灣還有一定的距離,即便如此那爆炸聲清晰地仿若就在耳邊炸響,可見是多大威力的炸彈。

我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滞住了。

織田作之助比我反應要快很多,他立刻給油拐道一路朝着港口灣飛馳而去。

疾風、濃煙、車鈴聲、喊叫聲、引擎聲。

它們團團包圍了我,我在這包圍圈中發抖,痛苦地不能自已。

不是為了我自己。

——太宰治,你可千萬不能出事!

“咚——”

遠處的教堂頂鐘響了,此刻本該是渡輪出航的時間。

警察将港口灣團團圍住了,警戒線拉得很遠,我和織田作之助無法湊近跟前。織田作之助将摩托車丢在一旁,快跑幾步攔住了一名警察。

“請問所有人都從渡輪上撤離了嗎?”他問出了我最想問的問題。

“放心。”警察如是回答,“乘客們已經都疏散了,只除了縱火犯一人。”

“縱火犯?”

“是。”警察從上衣胸前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這是港口高清攝像機從上方拍攝到的犯人長相,你能提供線索嗎?”

我聽見織田作之助抽了口冷氣。

我趕緊瞧了那照片一眼。

我也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我再熟悉不過了。

他依舊穿着那身黑色外套,脖頸上纏了繃帶,雙手手臂上卻是空的。他站在船舷的邊緣,背後是滾滾濃煙和大火,他就那麽看着攝像頭的方向,臉上帶笑。

他居然,是笑着的。

時間沙漏,徒留下我一副空空軀殼,帶走了我的靈魂。

我不相信。

我怎麽可能相信。

那、可、是、太、宰、治、啊!

這邊織田作之助已經準備沖進警戒線,被幾位警察給攔了下來。

後面突然有人高喊:“渡輪旁邊發現了一艘小船,船上有一名傷員,好像是位外國人!”

他們顧不上和織田作之助過多糾纏,趕忙都聚攏去了那邊。

織田作之助趁機翻過了警戒線,他朝着渡輪殘骸的方向一路跑去。

我看到燃燒的船舷、炸裂的碎木板、崩壞的支架,我的一顆心也跟着支離破碎了。

終于,織田作之助停了下來。他喘着氣坐在了港口的磚石上,我從他的上衣口袋裏面跳了出來,帶着兩顆“羽”。

費奧多爾、森鷗外、織田作之助,甚至包括我在內,都錯估了一件事。

——我在太宰治心中的優先級。

費奧多爾和森鷗外,一定都以為太宰治也将我當作了籌碼,亦或是企圖利用我來達成某種目的。費奧多爾帶着這種想法跟随太宰治來到港口灣,必定會落到太宰治的圈套裏。

可惜,太宰治根本沒想用我來談判。

太宰治,他是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将我當做生命、當做“人”來看的人。

我是被他劃入保護範圍的同伴。

但是,太宰治你,是不是也錯估了什麽呢?

就比如,我究竟有多麽喜歡你這件事。

我卷起一顆紅寶石,在空中劃了一道橫線,又卷起另一顆紅寶石,劃了一個圓圈。

織田作之助在一旁一怔,他朝我伸出手:“鈴木澈!”

我看着時空裂縫在我面前打開:“別攔着我,你攔不住的。”

他的手擦過我的邊角——我跳入了縫隙裏。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回想起這一天。

讓我無法冷靜的不是這一場爆炸,也不是華庭的談判。

而是,我意識到太宰治從我身邊離去的這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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