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工具

新學期開學，麥秋都準備好了一個大書包，後來發現其實并沒有什麽教材，上的課程也都是聲臺行表，即聲樂課、臺詞課、形體課、表演課，這四大類。可能會有一個比較細的劃分，以及其他的副科選修，但主要還是歸結于這些。

別人什麽感覺她不知道，麥秋自己的感覺就是老像是少了點什麽似的。作為一個習慣了跟文字相處的人，一個上大學沒離開過書包的人，不抱書她心裏難受……

後來為了觀察人物，她趁着不上課的時候跑去別的系蹭課，不光是買了別系的舊教材，還跟人家借了筆記複印，看着一打一打訂好的紙張，她舒服多了。

……也是有點病得不輕。

不管哪個學校的表演系課程，開篇基本都是解放天性，國內主張的是做動物模拟。

于是你就能見到一群人像神經病一樣裝作大西幾、小兇許之類的動物滿屋子亂竄，就這樣老師還要說：“想要在臺上表演，必須要放得開，抛棄羞恥一類的情緒，說白了就是要豁的出去。在這裏你們都不行，在外面就更不行了。”

麥秋在這方面其實挺差的，沒假扮一會兒就滿臉通紅。不過平時很嬌氣的有些女同學就很猛，野獸之王說來就來，就是看着挺尴尬的，還有點好笑。可是老師卻很贊同，并且點名表揚了不說，麥秋和另外兩三個被單拎出來批評了。

“表演演的就是信念感，你自己都不相信，還指望別人信嗎？”老師皺着眉道。

說得非常懇切，也是實話，麥秋自己聽了都覺得老師說她說得對，但她自己也是真尴尬，畢竟之前少有的人前表演經驗也就是考試那段時間，還不夠完全克服怯場的毛病。

相比較這裏多數人的都是從小就備受矚目的孩子們，麥秋總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臺詞基礎課這方面她就很舒服了，呼吸、發聲、吐詞、共鳴，還有繞口令練習，除了理論上差一些，她在班上是練習完成的最好的幾個人之一。

聲樂課她自己在網上偷偷補了五線譜，後面的理論也還在慢慢學，開學伊始老師不會教太難的。程度不高，跟上還可以，突出不可能，屬于馬馬虎虎類吧。

形體課比聲樂課還差一點，基礎動作沒什麽問題，老師多教一點動作就忘了（她這個腦子啊，心碎），本來老師還鼓勵她來着，跟着就……只剩鼓勵了。

總體一算，麥秋成功地成為了班級的後進生。

系統開始還對她抱有點期望，後來就幹脆兩爪捂住眼睛，躲在虛拟教室跟林非波玩耍眼不見心不煩，基本上只有過一兩天才出來看看。麥秋不在寝室住就少了很多觀察對象，不過因為軍訓時鞋墊的事情，她跟班裏的男同學們關系意外地不錯。女同學們這邊只有幾個人還比較熟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防曬沒選好，粉白皮被曬成了黑黃，有看不下去的女同學給她科普防曬乳液、防曬霜、防曬噴霧等等，順便吸引來了不少讨論的妹子（……）。

從錢作人開始陸陸續續的有男同學管麥秋叫麥秋，女同學有的也開始這麽喊，也有就愛喊蘇豔芬的，麥秋一律不應。其實也不全是故意的，她剛熟悉了蘇葉秋的名字，現在又讓她改蘇豔芬，緩不過來。然後不少老師也從同學們這裏知道了這件趣事，打趣麥秋還沒畢業先想好藝名了，但大學相比較來說沒那麽多規矩，麥秋這名字也就傳開了。

Advertisement

快十一的時候，班級裏傳出來一個大消息：“有導演來咱們校選人了！”

作為本市有名的藝校，學校是從來不缺機會的，哪怕在電影方面資源不太行，但在電視劇、時尚方面的各種機遇都不算少。很多小的廣告公司和雜志社也願意到學校來招模特，大門口一站就能遇到帥哥美女。而且最重要的是什麽？學生啊，便宜啊。

有遇到特別積極的那種學生，不給錢都樂意拍，要是你這邊是個知名一點的雜志或者電視廣告，搞不好還要塞錢給你搶着上。僧多大塊肉少，不争不搶哪來的大蛋糕呢？！

還有一些同學，沒進學校的時候已經小有名氣，從小到大的美人胚子。也有少數是直接已經簽了公司的，或者早就是網紅的，對自己更是信心十足。現在市場分流這麽亂，男團女團數不勝數，出圈的很多，不出圈的更多，多到多如牛毛，猛到如狼似虎。

麥秋不住校的原因也有這些理由在，她可不想萬一哪天被爆出來蘇葉秋的身份，第二天就有人把她穿着大褲衩小背心的造型發到公共平臺上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流言蜚語的速度向來是最快的，這次的消息依舊傳得很快。

快到聊天不太勤快的秦豫章學長這種時候給麥秋發了消息。

【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不過我不建議你去參加選拔。這次來選人的導演是金正義，他的風格……應該不太适合你。——YZ】

麥秋馬上去度娘了一下金正義，搜出來的百分之八十是三Ｘ片，有的黃，有的爆，有的很黃·暴。

“……”我去。

她趕緊給秦豫章回了一條“懂了，多謝”的消息。

【不客氣，雖然他的片子的确有不少影帝參與，但對女性角色是不太友好。——YZ】

麥秋又去查了一下金正義片子的影評，大部分都說劇情不錯，但女性角色不是負責花瓶，就是負責露點，以致于他的片子都是叫座不叫好。

——唯一一部得了滿貫的片子，還是沒有女主角的片子。

都不知道說這個正義導演是直男好呢？還是直男癌好呢？

【還有你也可以跟你的同學說一下，學校是不允許一年級就出去演戲的，無論男女，是不是主角都不行。我們大一的時候就是這樣，現在的規矩應該也沒改。——YZ】

【以後還會有機會的，要相信你自己。——YZ】

麥秋沒想到豫章同學不說話則以，一聊天還有點話痨，趕緊給他回了信息。

【好的，謝謝學長。老師回來了，下次聊。——秋天】

那邊回了個“嗯”，然後就沒音了，麥秋也沒多想，就按掉了手機。

——

麥秋本人不是特別在意這次的選角，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她。一共三天的時間，連外校的不少女同學都硬是擠進來了，因為有不少同學互相聯系，學校大禮堂都要被塞爆了。

學校對這事沒什麽太大的想法，反正一年級的不許去，二年級往上的老師們會趁着自習或者上課的時候放一兩部金正義導演的成名作，主要講一下這位的風格。做到這一步已經仁至義盡，但要是還想去的，老師們也不會攔着人家尋找自己的前程。等到吃瓜群衆們看夠了熱鬧，總算是讓這件事塵埃落定了。被選中的女主角是個大四的學姐，腿長胸大，從比例上來說看着特別像一米七以上的高個兒姐姐，其實大家都說她只有一米六二。但是這個身高已經很可以了，畢竟大多數的男演員也少有一米八以上的，如果要配戲，太高的女演員反而會比較尴尬，到時候男演員還要踩箱子。

不過這次的選拔也給一些完全不了解情況的一年級新丁們一次非常大的震撼，有不少人嘀咕為什麽明明一個XX片的女主會這麽多人去選，換做是她們，能選也不要去。

之後就被語重心長的師哥師姐們告知，并不是什麽人都有機會去演電影的，何況還是女主。而且這樣的機會也不是每年都有，演金正義的XX片起碼能跟巨星合作，搞不好會成為“義女郎”，往後的路就有譜了。實在不行這也是履歷表上一份光榮的成績單，有名有姓的。

但更多的可能是畢業之後沒工作去演路人甲的XX片，合作的都是一些聽都沒聽過的整容臉，露得也要比金正義的片子多了去了，搞不好還要被吃豆腐甚至潛·規則。

兩相對比，當然是金正義的女主角更好，有面包牛奶為什麽要吃糠咽菜？

我們演戲，不就是為了出名嗎？能出名，管他演什麽呢？

老師們對這樣的言論是痛心疾首的，起碼對于區老師這樣的老師來說，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學生們有這樣的想法，甚至付之于行動。追求金錢的确很正常，但如果人生裏只剩下金錢、利益，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難道就為了享受而已嗎？

資本，就像是慢·性·毒·藥，侵蝕着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們。

麥秋聽過了老師說的話，只能保持沉默。這并不是一個兩個人能解決的問題，整個社會都在快速發展，人們的思想很多時候只是随波逐流。對抗時代是很難的一件事，盡管曾經有無數先輩走在這條路上。那時的人或許沒有錢，沒有名，但有夢想。

區老師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他也并不是想要每個人都變得像包青天那樣清正廉潔，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追名逐利也是其中一種。而且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一種成功。

他感到難過和失望的只是，金錢至上的變成了大多數而已。

夢想，輕若鴻毛，成了人們用來消費，從而變現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