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合一的幸運章(1)
第25章 三合一的幸運章 (1)
【一更同盟會覆滅】
周以光天賦極佳, 尤其是在劍道方面,一招一式,融會貫通, 過目不忘。周衍只演了一遍, 他心中已有丘壑, 不僅心領, 而且神會。
“我會了啊。”像是嘆息一樣,周以光的語氣當中沒有多少歡喜。
劍招學到了, 任務,終于在最後截止日期的倒數第二日天,完成。
說不上來是什麽失落感,因為不知道任務的結束意味着什麽。現在是白天,聯系不上系統, 相當于還沒交班,所以什麽都沒發生。
周衍的內力與周以光同宗同源, 所以他的內力毫無阻礙地融入護體光罩。雖然周以光不讓他插手,但演練劍招時,內力流轉而形成護體光罩是順其自然的事。
光罩已經實質化,可以自己支撐一段時間, 周以光的壓力漸漸減輕, 周衍沉聲引誘道︰“來,跟我一起打一遍。”
周以光與周衍二人,同時打出無極劍招,成就一套完整的天命無極。只看了一遍, 周以光打得就已經與周衍神似。功法在手中過得太投入, 二人一時間竟進入忘我之境,神思相合。
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他們手中的兩把凡鐵,竟然生生劈裂試煉場的圍牆,飛針大陣也随着圍牆的倒塌不攻自破。劍意攻破圍牆尚且不止,蔓延出去,圍牆之外的地面上,青石板都碎裂開來,響徹天地。
他們手中拿的,只是兩把凡鐵。
之前設下埋伏的人,沒想到他們能搞出這麽大的動靜,這麽快就破掉飛針大陣,想來是計劃失敗。
尊刀門早有準備,也不拖泥帶水,聽到聲響,門中長老們都趕往試煉場,以多欺少,将周衍二人團團圍住。看他們的架勢,不管是群毆還是單挑,都明擺着要欺負人。
單挑無非是車輪戰,群毆就是牽制與偷襲。
周以光眼見,團團包圍他們的人當中,竟然還有和尚跟道士。不過也不意外,自從上和門被容光公子所滅的消息傳遍江湖,他們同盟會肯定人人自危,早有準備。尊刀門是同盟會之首,所以鲲鵬閣與寒山寺的人也埋伏在這裏,也是意料之中。
畢竟,自古蛇鼠一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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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光悠閑地欣賞着院落當中別有一番風味的“景致”,滿眼斷壁殘垣,他的目光當中透露着可惜,“真驚喜,剩下的三個門派,都在這裏了。滿滿當當,買一贈二。倒是省的我們趕路。”
這話傳到寒山寺與鲲鵬觀的長老們耳中,他們覺得自己仿佛受到很大的侮辱,心情急迫地想沖上來教訓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們氣得直跳腳︰“你們這些邪魔外道,膽敢如此目無尊卑,簡直不要禮義廉恥。”
周以光以牙還牙︰“哦?以多欺少,就是你們的禮義廉恥了?”
參與這次圍剿的,都是各個門派的長老和執事一級,門中地位低微的弟子,看清自己還有退路,更看清自己前途無望,也就趁亂另謀他就。
尊刀門院牆炸裂的動靜實在很大,不少江湖散修望着硝煙升起的地方,都趕來湊個熱鬧。畢竟容光公子與同盟會一戰勢在必行,江湖早已流言紛紛,期待已久。
目前的局勢就是,周以光他們被一群宗門長老圍住。而倒塌的院牆外緣,一些江湖散修紮堆兒遠遠的看熱鬧。
江湖同盟會的所作所為,是非功過自在人心,百年之後自有評判。
一時間,兩個長老被堵得啞口無言。鲲鵬閣的道長氣的胡子都翹起來,寒山寺的那個和尚把手中的禪杖重重杵在地上,發洩着怨恨。
和尚将禪杖在腳跟旁邊重重杵了三下,發出嘆息。他放棄與周以光争論,轉身面對前來圍剿的同道中人,痛心疾首道︰“此子之大逆不道,大家有目共賭。莫說我們同盟會,就算諸天神佛,也不會饒恕他們。”
鲲鵬閣的道長也附和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江湖同盟會自古以來同氣連枝,如今這魔頭氣焰嚣張,我們俨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望諸位提起士氣,讨伐賊寇。”
“今日我們,不是替天行道,就是以身殉道。”
衆人山呼,以示贊同。
場面有點好笑,說的多麽可歌可泣啊。直到人生的最後一刻,他們都能自欺欺人,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精神。他們所謂的“道”,不過是僞善蠱惑人心,強權操縱歷史,那一層薄薄的遮羞布,一碰就破。
周衍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周以光一個人對付他們,足夠了。一場曠世之戰,結束地毫無懸念,讓圍觀的人都猝不及防。甚至,速度快得簡直讓人迷惑。像一場煙花,猝不及防欣賞,也來不及回味,就在漫天火光中化為灰燼。
天命無極的劍招很好用,一劍破軍,千裏留名。
周以光從來都覺得自己不喜歡殺人,但今天一不小心又殺了很多人。原以為頻繁的殺戮會讓自己的心理産生不适,可實際上除了拿劍的手有點酸痛,周以光好像也并沒有其它不适。
通常,在快穿幻境中流行着一種常見的心理疾病,病症類似于現代醫學意義上的PTSD,病因大多由于主角在不同的幻境中經歷過多戰争與殺戮,而落下的一種應激障礙,導致功力減退,更有甚者,再也沒辦法拔劍,而後産生厭世情緒。
但周以光心中平靜如鏡湖秋月,并沒有什麽波瀾。
也許是受到宿主身體記憶的影響吧,周以光印象中的自己一向不愛殺人,但是這具身體,來者不拒,淡漠的可怕。仿佛所有的熱望,只加諸于周衍一人。
這份感情,似乎少了什麽前因後果。到底是什麽因,什麽果,終有一天,會弄明白。
江湖會有新的主人嗎?答案是肯定的。新主會比原主更正義嗎?未必,但不正義會被一直推翻,直至正義來臨。
至此,江湖事了,周以光多多少少有些疲憊。這幾天舟車勞頓,時而風餐露宿,日子過得實在比不得從前在二十四樓錦衣玉食,事事都有人伺候着。更主要的是,任務做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個世界逗留多久。一想到這回事,就很疲憊。
周以光棄劍,行至溪邊,彎下腰洗了洗手,順勢坐在溪邊的一塊幹燥的石塊上,長舒一口氣。
周衍笑道︰“累了?”
說着,周衍來到周以光身後,替他疏松筋骨放松肩膀,溫柔而親昵。
周以光︰“可不?我這一路以來,都在充當免費勞動力,你就像個甩手掌櫃一樣,基本沒怎麽動手,能不累嗎?嘶......輕點輕點......”
周衍手上更溫柔了一些,雙手像彈琴一樣落在周以光的肩上,“是是是你最辛苦,想要什麽?告訴我,我全都滿足你。”
周以光︰“我要你永遠記得我,做得到嗎?”
周衍同他開玩笑︰“這不公平,我可以長生不死,他年你不在了,只剩我一個人永遠記得你,會不會太痛苦。”
最近,周衍都沒再讓親衛隊去尋找載靈之人了,他打算放棄長生。因為他發現,為人的樂趣,恰恰是因為人生百年轉瞬即逝,所以每天都值得好好過。太長太久,反倒無趣,意興闌珊。
周以光是自私的,別說他年,也許明天回樓裏交了任務,他就可能不在了。但他要的,就是周衍一輩子記得他,最好下輩子也記得。因為這種痛苦,他也要親嘗。去到下個世界的時候,他未必會被抹去記憶。
周以光︰“就算我不在了,我也會永遠記得你,死十次都不會忘。”
十次,百次,百死莫忘。
周衍︰“好,一言為定。你記得,我就不忘。”
“如果你忘了,我就再也不承認我記得。”
我就再也不承認我記得,一句話,好像有什麽天性深處的恐懼在五髒六腑滋生。
不會的,不會忘,多少個世界都不會忘。
周以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總覺得,很久很久之前,我就見過你。”
周衍雖有同樣的感覺,但他很确定,他倆第一個會面是在三年前,那個關押載靈之人的牢房當中,那個少年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竟然暗含期待。也就是在那個牢房,自己為他冠之我姓,周。
周衍︰“如果真的見過......”
話還沒說完,周以光毫無征兆地暈過去。還好周衍扶的及時,沒摔進溪水裏面。
周衍想說的是,如果真的見過,那可能是上輩子的事。
周衍環抱着周以光,在溪邊的石頭上坐下來,讓周以光側身躺在他的腿上。伸手探向周以光的脈搏,脈象有些虛跳,但無大礙。暈倒,應該是消耗過大造成的,也就是累的。
周衍無奈地嘆口氣,你逞強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現在暈個徹底。當初那些威風勁兒,丢個幹淨。你跟我,何必賭這口氣呢。
當初說要看他的表現,不過是句玩笑話,也沒相信他一個人能滅掉所有幫派。但沒想到,周以光竟然真的硬抗到底,端掉整個江湖同盟會。
這幾天,周以光好像一直在和周衍暗中較勁,遇到什麽事都一定要自己一力支撐。好像在搶時間一樣,不知道在急什麽。內力被徹底抽空好幾次,中途又領會了無極劍招,消化這些劍招本就很費元神,耗盡內力之後非但不靜心養氣,反到繼續逞強,暈倒也是正常。
周衍幫他調息了一會兒,氣息已經趨近正常,現在就像睡着一樣,稍微叫他幾下,就能醒來。
但周衍靜靜抱着他,動作很輕很輕,生怕弄醒他。還是讓他,再睡一會兒吧。
周衍低頭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周以光夢中覺察,似是有花瓣落在眉心,想擡手拂去,卻動彈不得,就任由它留在眉心了。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周以光醒來,慢慢睜開眼楮适應光線,發現自己就躺在周衍懷中。
【二更惑君之實】
從周以光平躺的視角,他的視線順着周衍好看的下颌線,一路上移,是豐盈粗粝的嘴唇,鼻梁和額頭。周衍的目光不像周以光,他一點也不飄忽,就直勾勾落在周以光臉上,怎麽看都不夠,周以光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任由他看。
再往上去,是被樹葉蔭庇部分的天空。橫斜的枝葉郁郁蔥蔥,上面結着紅燦燦的果實,有點顯眼。
這種果實酸甜可口,薄薄一層果皮吹彈可破,果核很小,果肉汁水四溢,很好吃,也是上陵國獨有的特産,常見于山澤樹木之上。
周以光起身,幾個縱躍就攀上樹枝的高處,摘了一捧果子,都是揀最飽滿地采摘。
簡單用溪水清洗一下,遞給周衍幾個,剩下的,自顧自吃起來。
周衍接過果子,道︰“你暈倒了。”
周以光︰“因為想被你抱啊。”
飽滿的果實被牙齒輕輕一咬就爆開,汁水滿溢,輕柔的果肉被牙齒磨碎,徹底吞到肚子裏去。
周以光忽然渴望,自己就是那顆果實,落入周衍口中。
周以光渴望被占有,徹頭徹尾地占有,周衍不是不知道。從一開始,自己要殺他的時候,他臉上就帶着這種渴望。
周以光嘴裏的果子還沒咽下去,周衍就吻了上來,将他抵在樹幹上,酸甜可口的果汁沿着嘴角留下來,順着下巴流到脖頸,甜美極了。
周衍粗粝的指腹去将那些果汁抹開,用淡紅色的果汁在周以光白皙的脖頸上作畫,留下一塊一塊的紅印子。分不清是果汁的顏色,還是皮膚因為揉搓的力度而泛紅。
周衍湊到周以光耳邊,停留很久。
周以光屏息等待他開口,以為他要說什麽動人的話。
半天,周衍︰“回去嗎?”
“啊?”
顯然,周以光想聽的不是這個,有些低落︰“那回吧。”
走出山林,路過城鎮的時候,他們找了輛馬車,車是普普通通的桦木馬車,馬是一匹老馬了,走的不快。這一匹棕色的老馬低眉順眼,周以光并不催它,它願意走多快,就走多快。
周以光感嘆︰“出将入相啊,總比不得牽匹老馬,徐行于世。”
所以他們慢慢悠悠,在夕陽的餘晖當中,終于趕回皇城。下車後,周以光不忍抛棄這匹馬,便将車鬥砍了,牽着馬進城,想把它養起來。老馬不必識途,就且留在皇城,能活多久算多久。
他們在皇宮門口被攔下了,守門的侍衛并不認得周以光,自然不能放行。皇帝的真容,也不是他們輕易能見的,所以這兩人一馬,都被擋在門外。
周衍剛要往外拿令牌讓他們放行,周以光眼神示意他先等等。這還是周以光第一次大白天擅闖皇宮,上次還是三更半夜。他想看看,侍衛們要拿他怎麽辦。
正好,周衍也很好奇。上陵國的衛兵,現在是什麽樣兒的精氣神。
侍衛︰“來着何人,是否有文書公函?”
“沒有。”
侍衛拔劍相向︰“皇宮重地,速速離開,犯禁者死。”
周以光摸着老馬頭上的鬓毛,調笑道︰“我若擅闖,你們也攔不住我。”
侍衛是個不懂修行內家功夫的普通兵家子弟,看不出周以光的深淺,但是底氣很足,道︰
“上陵國從古至今,敢擅闖皇宮的人,還沒出現過。”
“沒出現過嗎?”周以光表示懷疑。
擅闖皇宮的人當然有過,那就是周以光本人。他不僅闖了皇宮,還闖了皇宮禁地後花園。不過當時他是從後花園翻牆摸進去的,只驚動了寝宮那邊的親衛隊,而且一上來,就用二十四樓特有的藥粉把他們迷暈過去。
親衛隊當中的人,多多少少還會些內家功法,在侍衛隊當中的官職應該高于他們。所以他們沒聽說過這件事,也很正常。
三人一馬在皇宮大內的門口起了争執,聽聞有人膽敢擅闖皇宮,巡城地将領風風火火就趕了過來。
那個将領身穿铠甲,手執長矛,從城牆上高高的長階上,帶領一支縱隊的衛兵,一路小跑至此。
将領體格健壯,一路奔跑也氣息如常,喘都不喘。
将領與周衍他們怒目而對︰“你們是什麽人,膽敢在此造次!”
“誰說這宮門無人敢闖?我如何就聽說,前不久,還有個美人兒提着劍一路闖到皇帝跟前,誰也沒攔住。”
将領忽然慌了神,驚疑不定。的确是有這麽回事兒,但那件事是親衛隊負責的。上陵國治兵向來嚴苛,這是大家衆所周知的。但最後也不知道為什麽,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大家都以為自己死到臨頭,誰知王上最後也沒怪罪。
所以這件事在親衛隊當中,就成為一個不能說的秘密,誰都假裝沒有發生,誰都不能外傳,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
畢竟,身為等級最高的親衛隊,竟然被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迷暈,實在不光彩。他們不是沒受過防備暗器的訓練,各種迷藥毒藥,他們都有辦法化解。可那天他們所受的迷藥,聞所未聞,不提也罷。
将領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他的好哥們,在親衛隊當值。某天喝醉酒後,大意了,才不慎說出。最後還千叮咛萬囑咐,無論如何不要外傳,丢不起那個人。
所以,眼前這個人是怎麽知道的呢?還說的如此言之鑿鑿。
将領顧忌眼前這些人的身份,語氣緩和不少,可态度沒變。攔,肯定是得攔着的。
“你說的那件事,傳聞而已,我們這些當差的,也不知道真假。只是這宮門,是從未有人擅自踏過一步的。雖然看得出來,你們功力深厚,但我們職責所在,必定拼死不讓。”
“不如這樣,你我各退一步。你們表明身份來意,我們前去禀報一聲,以和為貴。”
職責所在,拼死不讓。這種精氣神還可以,周衍還算滿意。
此時,丞相從宮內往外出,眼見馬上就要走到宮門。他是來書院修訂一部叫做《山水經注》的地理地貌卷集的,最近一直待在書院忙這件事。從早到晚,往往到太陽将要落山之時,才會打道回府。
正巧,今天在皇宮門口,見到這一幕。他們英明神武果決狠厲的皇帝,被幾個侍衛攔在皇宮門口,死不放行。
丞相大驚失色,匆忙跑來。每日進出,侍衛已經對丞相這個位高權重精神矍铄的老頭兒極為熟悉,連忙就要行禮。
丞相打斷他們,反而向周衍躬身行一大禮,周衍擺擺手,老丞相才直起身來。
皇帝出宮已經有些時日,許久不見,老丞相拱手︰“《山水經注》已修繕至今,終是大成。”
“南方水患中流離失所的災民,業已安置完畢。”
“蜀中貪腐之亂象,砍了幾個貪官,現在人人自危,誰也不敢冒頭結黨營私,吏治清明得很。”
“眼下四方無虞,只是......”
老丞相擡頭看了看周衍身邊的周以光,語言又止。
周衍語氣冷硬︰“沒什麽只是。”
老丞相的目光落在地面上,嘆了口氣︰“陛下此行辛苦,天色已晚,早些回宮歇息吧。”
将領更加驚慌,看來真的,大水淹了龍王廟,攔錯人。
周衍拿出帝令,道︰“你們今天做的很好,有賞。”
帝令一出,所有人都低頭跪拜。
周以光卻對他手裏那個玩意兒不感冒,玩鬧一般,随周衍走進皇宮。
後花園裏,桃花樹下,月色微涼。
周以光自顧自喝酒,眼見周衍從遠處走來,手中拿了一把墨色的劍,雕琢簡單,卻是把好劍。只需遠觀一眼,就能斷定,這劍鋒上藏着靈氣。
周衍走近,把劍遞給周以光︰“送你,青玄斷了。以後用這把,更順手。”
周以光接過來,亮出一段劍鋒,發現此劍的鋒芒,已經通體被染成墨色。墨色藏鋒,殺意內斂,蓄勢而發,當真是好劍。
周衍︰“這是前朝書聖墨凡的劍,墨凡死後,以劍為冢,所以後世的人,給這把劍取了個名字,墨冢。”
“聽聞書聖墨凡,沒沒洗硯之時,就用洗硯臺的水混着墨痕,煆洗這把劍的劍刃。久而久之,墨色就徹底浸潤這把劍的劍鋒。”
周以光把玩一番,似乎真的有墨香氤氲。
片刻,将劍放在一邊,對着月光,百無聊賴。
周以光将杯中酒飲盡︰“今天這一路,從宮門走到寝殿,很多人都看見我們了。”
周衍為他再添滿一杯︰“看見什麽?”
周以光︰“看見我不跪你。”
“你無需跪我”,周衍抓着周以光頸側的頭發喂了他一杯酒,“如非必要。”
什麽是必要呢周以光也曾動情地跪在周衍腳下過,比如那些迷亂旖旎的夜晚,了無影蹤。
周以光︰“他們會說我以色惑君。”
“你不是嗎”
“嗯,我是。”
周以光看着周衍︰“我本來就是名樓琴師,奉命前來行不軌之事,以色惑君這個名頭,我喜歡得很。就怕有名無實,将來辜負史官的一番美意。”
周以光言辭猖狂,周衍對于這種挑釁敬謝不敏︰“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徹底領教,什麽是名,什麽是實。”
周衍回到書房,随手翻閱奏折。離開的這幾日,積壓的奏折并不多。除了關于懲治貪腐那一部分事情的,唯有老丞相遞上來的那一封“陛下親啓”顯得格外紮眼。
今天在皇宮門口,老丞相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周衍二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麽意思。
老丞相是二朝老臣,親眼見證了前代王朝的覆滅和上陵王朝的崛起,親眼見證了從民不聊生到太平盛世。他對上陵國可謂赤膽忠心,也算一代賢相。
雖說上陵國不禁男風,但倘若皇帝無子,王位落于他人之手,老丞相是不能接受的。老丞相雖然見證了王朝的興替,知道自古以來王位有才有德者居之,但他依舊覺得,王位必須世襲。
自從那日小兒子從書院歸家,與他提起,在後花園遇見一個貌美的哥哥,給他講了兔子和月上嫦娥仙子的故事,老丞相便隐憂不斷。小兒子只把這是當故事講,落在老丞相眼中卻是另外一回事。
今日得見,更加斷定,陛下對這人不一般。
周衍翻開奏折,覺得好笑,念了出來。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收到這種進谏。誰說皇帝不可膝下無子嗣,誰說王位一定要世襲?
周衍對上周以光疑惑的眼神,一板一眼念了出來︰
“陛下親啓,臣有事禀奏︰陛下治下之世,四海無虞,民生安定,臣一人以憂。陛下私事,臣本不必幹涉,恕臣僭越,今世鮮有德能兼備之才,故陛下之位,望世襲以承之。”
周以光︰“直說,什麽意思?”
周衍︰“他想讓我搞個孩子出來,繼承王位。”
周以光︰“有這個必要嗎?”
周衍︰“沒有。”
周以光輕笑︰“看來我以色惑君這個罪名,是要坐實了。”
周以光又望向窗外︰“我明天得回二十四樓一趟。”
周以光身上有太多秘密,只是他不說,周衍就不問。周以光消失的這三年發生過什麽,周衍不問。周以光要他天命無極的劍招是什麽目的,他也不問。
那日于蜀中的街市當中,折扇上那句“我寄人間雪滿頭”,他亦不問。
他從不懷疑周以光,因為無論周以光接近他的目的是什麽,他都給得起。只是周以光身前身後的故事,他怕是隐憂深重,周衍竟是,不敢問。
終于到了這一刻,周衍看似随意︰“還回來嗎?”
周以光實話實說︰“不一定,我也不知道。”
周以光弄不清楚的事太多了,記憶之中好像有混亂和阻隔,一切似曾相識都真的不能再真。他真的不确定,完成任務以後,他還能不能繼續在這個世界逗留,如果去到下個世界,他還能不能記得這一切。
更為擔憂地是,他也不知道完不成任務會怎樣,他不知道任務失敗會不會導致整個任務世界的崩塌。但他管不了那麽多,他從來都不愛做選擇,不如把選擇權交到周衍手中。
周以光撩起周衍肩前的頭發放在指尖把玩︰“但是你可以不放我走。把我關起來,像三年前那樣。”
周衍翻身将周以光壓在案牍上,奏折散落一地。掌風所過之處,一時間熄滅整個寝宮所有地方的燈火。頓時眼前一黑,此時只能得見窗外點點星光,和身下之人明媚流轉的眼珠。
至暗處是至死方休的激蕩,眼眸中星光明滅無辄。
【三更任務完成】
周衍最終還是放周以光離開了,倘若他能回來,周衍絕對會不惜任何代價,把他圈禁在身邊,生死不論。
第二天天亮,周以光再回二十四樓,恍如隔世。
今天是任務到期之前的最後一天,周以光還真能拖。
周以光從寝宮離開的時候,穿了件顏色比較素的衣服,推門穿過連廊,步履輕快,循着樓梯走上閣樓,幾乎沒被人注意到。依舊是熟悉的吹拉彈唱,管弦絲竹,酒客恍惚中只覺得有一道淺白色的影子從連廊穿過,或許是風吧。
或許有人聽過這句話,二十四樓當中最美的風物,不過浮光掠影。
多少人推杯換盞言笑晏晏,把它挂在嘴邊,卻不解其中意。
周以光登上閣樓,主管早已在密室門口恭候多時。
主管欠身問候︰“公子您回來了。”
“回來了,可還是要走的。”
主管不置可否︰“還是看樓主的意思吧。”
都說二十四樓的樓主乃是通天之人,主管是樓主的影子,琴師才是樓主的寵兒,因為只有琴師,能夠走進密室,得見樓主。可沒人知道,這二十四樓,不過是個橫亘今古的系統。樓主其人,不過一些燙金的篆體字跡罷了。
周以光狐疑地盯着主管看了一會兒,主管不過是一介凡人,卻有着世上最好的修身養性的功夫,對所有人,都是畢恭畢敬的。好像在周以光的記憶中,主管自始至終,生于二十四樓,老于二十四樓,從未離開一步。
他覺得主管,或許知道一些關于這幻境系統的秘密也未可知。
周以光想着,或許能從他口中問出什麽蛛絲馬跡畢竟也是這麽多年的交情了,他想知道這個幻境系統的運算法則,以及自己是怎麽無緣無故落入這樣一個系統的。
因為這系統它不說話,還只能在黑暗中用文字與你單線交流,你什麽也不能問它,就非常難受。
周以光試探性的問主管︰“這麽多年以來,你可曾試圖走進這間密室?”
主管搖搖頭︰“不曾。”
周以光︰“那你,知道密室當中有什麽嗎?”
主管惘然︰“畫像,少主畫的,幾百年了。那是少主将自己關在密室,整日作畫,直至江南海鲛脂煉成的長明燭臺都燃盡之時,才走出來。”
周以光見過密室當中的情景,果真是滿壁畫像。于是心中驚奇,主管從未進去過,又如何得知呢
主管看出周以光的疑惑,道︰“這密室是有禁制的,世間只有兩個人進的去,我肯定不行。但樓主自有別的法門,将消息傳給我。”
“我需要做的,就是引導你,做你該做的事。”
“我知道你的顧慮,進去吧。”
“樓主要你做的,無論你記不記得,都是幾世幾劫後,你最求而不得的事。沒什麽好顧慮的,進去吧,樓主已經久等了。我能說的,只有這麽多。”
說完,主管掉頭離開,步子不急不慢,徐徐走下樓梯,他還是那個半點半點功夫都不會的主管。
周以光輕輕松松就推開密室的石門,等待石門禁閉,密室之內全黑下來。
眼前一片金光閃過,飄飄忽忽之間形成一行金色的篆體字跡,是周以光熟悉的套路。
【系統提示︰請在此地,将“天命無極”的劍招演一邊,以完成任務錄入。】
周以光沒有輕易照做,抱着劍在一旁久久思索。因為他怕他把任務完全錄入,就會在這個世界徹底消失,去下一個世界了。
一刻鐘之後,金光再次變幻。
【系統提示︰如有疑問,您可以劍做筆,斷字為墨,與我筆談。】
周以光了然,筆談,是個好辦法。
周以光用劍尖去碰觸那些金色的篆體字,果真,那些自己就像洇開的墨水一樣,變成流動的燙金液體,纏繞在周以光的劍尖。周以光手中的劍,正是周衍贈予他的那把名叫“墨冢”的劍,聽聞與前朝書聖墨凡有些淵源,此刻用它斷字作筆,也算有幾分風雅。
周以光在空中連寫幾行,篆字的寫法他還不太熟悉,寫起來有些費力,好歹還是,寫出來了︰
【錄入任務以後,我還能留在這個世界嗎?】
【我是誰,我經歷過什麽?我為什麽要完成這些任務,如果不能完成,會發生什麽?】
【周衍又是誰?我似乎見過他,似乎早就,愛過他。去下個世界的時候,我會忘記這個世界發生的事嗎?】
周以光寫的金色篆字在空中停留了好一會兒,樓主大概是在思考,該怎麽回答他。問題似乎有點多,還都挺複雜,一時間超出樓主的預料。
又過了一會兒,金字終于又開始變幻,變成答複︰
【系統提示︰任務完成您可以繼續在任務世界逗留,直至任務角色身死,您将進入下一個世界。若您不想停留,也可從密室的通道離開,直接前往下一個世界。屆時您若申請,我将為您打開通道。】
【系統提示︰您一直都是自己,也是任務角色。倘若任務失敗,任務世界将會崩塌,所有人灰飛煙滅,而您退出系統,宣告任務失敗,還望一切三思而後行。】
【系統提示︰之前任務系統的時間序列出現了一些問題,導致您缺失掉部分記憶,已經無法找回。但是問題已經修正,往後的世界,您都能記得以前的事情。也許在下一個世界,您能找到您和周衍曾經的淵源。】
【系統提示︰如果沒有別的疑問,您可以開始任務錄入了。】
周以光想了想,确實,沒什麽顧慮了。等結束這個任務,他就回到周衍身邊,等待這具身體的自然死亡。留在他身邊,哪兒也不去。剩下的故事,就等到下一個世界,再去探索。
凡生萬象,天命無極。
整套劍招打完,周以光悵然。天命無極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能勾起他與周衍在一起時的回憶,那些深情熱望,那些俊朗的側臉和紊亂的呼吸。
最後一個招式化形入“墨冢”之劍鞘,周以光的思緒還未回歸。直到眼前金色亮光再起,周以光才回過神來。
【系統提示︰上陵古國任務錄入完成。】
金色的篆字閃過之後沒多久就熄滅了,密室當中繼續歸于一片黯淡。眼楮适應了一會兒暗淡的光線,隐隐約約也能看清些什麽。
周以光并不趕着離開,他仔細觀察這間密室。也許在下一個世界,自己任務的交接,跟這個密室還會有聯系。
密室空空蕩蕩,連個桌椅都沒有,只在東南角的地上,放着一盞燃盡的燭臺。穹頂是方形的,顯得很逼仄。像是密室,也是囚籠。
周以光忽然想到之前主管跟自己提到的,“少主”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