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黎路何病好後,便常常呆在家裏,應酬也去的少了。盡管兩個人在家,屋子裏也常常安靜的可怕,兩人都是話少的人,有時甚至一天下來也沒什麽聲響。

高二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了,教室往上升了一樓,與曾經的理科班隔着一條走廊,物理老師每次看到黎糖,都可惜的搖頭。

黎糖也收到了人生的第一封情書。那天他想看看書,一摸抽屜掉出了一封信。信沒署名,但是同桌看都不敢看他的樣子簡直一目了然。

他不知道怎麽回應。他又不可能去問黎路何,那信也就随手放到了書包裏。

事情說來湊巧,黎路何從不翻黎糖書包,那天黎糖回到家準備洗澡,書包裏的英語課本夾着情書,洗完澡他到書桌前翻書,輕飄飄就飛出來一張紙,上面秀氣的字寫着我喜歡你。

當時黎路何看到後眼神都變了,折騰了黎糖一晚。

早上時黎糖還好好的,什麽也沒說,破了的嘴唇緊抿着,照舊穿着校服背着書包去上學。

黎路何在下午第一節課接到學校電話,問黎糖一天也沒來上課,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今早他上學去了。”黎路何并不撒謊,一瞬間他就明白黎糖離家出走了,隐瞞學校毫無意義。

黎糖不是會輕易就離家出走的孩子。如果他真的走了,只能說明他已經考慮過太久。

可他才高二,17歲,他不可能不知道明年就高三,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考去遠方的大學,然後留在外地,永不回來。

雖然黎路何有的是辦法讓他不能這樣做。可這突然的離開還是太早,以至于像是他被什麽突然的事逼上了極限,不得不提前離開。

唯一的可能便是昨晚。黎路何握着鋼筆,一時間難得的覺得茫然,頭一次提前下班回了家。

屋子還很遲鈍,沒明白他的另一個主人已經走了,黎糖的拖鞋還整齊的擺在門口,書架上翻了幾頁的輔導書壓着角,洗過的校服在陽臺上被風微微吹起。

黎糖當然沒有回來。黎路何翻了翻屋子,他帶走的只有書包、一套校服、兩件夏裝、和一本牛津詞典。

黎路何氣笑了,背過身突然将玻璃茶幾踢碎了。他掏出手機打電話,務必查到他現在在那裏。

很快就查到黎糖在早上九點買了一張去南方小城的火車票。

小城沒有飛機場,最快也只能坐火車去,黎路何隐隐覺得不對,又怕正巧錯過,只好打司機電話連夜開過去。

此時的黎糖正靠在大巴的窗戶上昏昏欲睡。他自然沒有去南方,他不過是買了票,然後轉身去攔路邊的大巴,中途上大巴只需要補票而不需要身份證。

他的确考慮許久,但也有一時沖動,但眼下已經不能回頭。大巴裏混合着一股方便面和腳臭的複雜味道,黎糖一上車就差點吐了,忍耐着坐在有小風扇司機的後面。

黎糖并非少不更事,他把校服換下後穿着自己的衣服,試圖隐藏自己的學生身份。很多學生身上都有濃厚的學生氣,那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天真。但黎糖卻沒有,他換上自己的衣服後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模糊的看不出年齡,但又能看出家世較好,臉上沒有為錢煩惱留下的愁苦模樣,像個不谙世事公子哥。

黎路何沉默的看着窗外,司機小聲說,“老板,你先睡一覺吧,到了我叫你。”

“不用,專心開車。”

他想黎糖,其他孩子離家出走也就是去同學家住兩天,黎糖卻是不聲不響直接去別的城市,他心裏擔心他在外面受欺負,一時只想趕緊将人抓回來,永遠也不準他跑到別的地方去。

黎糖只有初步的準備,他的錢包藏在外套內層的口袋,那裏有近千現金,是他半夜從黎路何的錢包裏拿的。書包裏有他積攢的一些錢,大約有三千塊。

等他掙到錢,一定會将從小到大黎路何在自己身上花的錢全部償還。黎糖困的迷迷糊糊的,腦袋時不時撞到玻璃将他驚醒。

高速公路上一輛車在快速的行駛,司機心裏暗暗嘀咕,老板小孩也太能跑了,就算到了那裏,又怎麽找到那孩子?就算小城也有數百萬的人口啊。

旅途的夜晚很長,兩人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前行,兩人的距離也逐漸越拉越大。

就像數學練習冊上兩條反方向的直線,永遠也無法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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