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憶
楚忱生得白皙,近距離看,皮膚十分嬌嫩,顧良夜記得她剛剛挨過打,當時指印十分明顯,除了那女孩生氣之下用力過猛之外,也有楚忱自身體質的原因在。不過現在,那傷痕已經不太能看出來了,不愧是大明星,補妝遮瑕很有一套。
楚忱的眼睛尤其漂亮,水潤含情,不勾人而人自醉,以往有很多誤會就是這樣起來的。顧良夜是少數面對楚忱還能心如止水的人,至少面上,她很能端得住。
“是很美。”她這樣回答楚忱,楚忱一瞬間有種顧良夜好像是在誇她的錯覺,可是她仔細去看,女人的目光又只是落在項鏈上而已。特別規矩地、落在她手中的項鏈上。
還是這副死德行,她的心中微微失落,須臾又高興起來。顧良夜冷冷淡淡,她就不用擔心顧良夜被其他什麽人騙走了,她早知道的,讓顧良夜動心很難,這個人看着溫和,可是她的心,卻是比石頭還堅硬、比冰塊還冷的。
楚忱已經領教過一次了,不是嗎?
得到顧良夜的真心不容易,可是一旦被顧良夜愛過,又再也忘不掉那種美好的感覺,那是世界上最**蝕骨的毒.藥,卻也是世界上最香甜誘人的蜂蜜。
楚忱輕輕嘆息一聲,聽在顧良夜耳中,令面上雲淡風輕的女人心中一顫。學音樂的人對聲音尤其敏感,顧良夜先前就覺得,楚忱的聲音很适合唱歌,但是唱歌光有聲音是不夠的,樂感、音域以及對這一行的喜愛缺一不可,這些,不知道楚忱有沒有。
不過,雖然楚忱在娛樂圈中混的風生水起,但顧良夜确實沒聽過她為哪部劇獻唱的消息,想來她對這些并不感興趣吧。
“顧老師要看模特兒展示嗎?”
楚忱手指摩挲着那條項鏈,因為手指幹淨到仿若透明,即使這項鏈目前來說已經歸屬于顧良夜,顧良夜也沒有生出什麽反感的情緒。她只是對楚忱的話語有些疑問:“什麽?”
“一般這種拍賣也不需要真人展示,不過如果是顧老師的話,我想,也許你會好奇它戴在我身上的樣子。”楚忱勾唇一笑,已完全在這個人面前冷靜下來,隐約間有了玩轉人心的影子:“當然,可能很多人都想看。”
楚忱的提議包含着某種暗示,顧良夜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女孩子纖細優美的脖頸上,不自覺地想象了一下裝飾後的美麗模樣。
美人配上這樣美麗的珠寶,确實是一種美的享受。
以楚忱現在的咖位,确實,如果有這樣的一飽眼福的機會,很少有人會拒絕,尤其還是在她主動提起的情況下。其實若論圈中地位,顧良夜是實打實的新人,雖然已獲得過國際類獎項,但是在楚忱面前資歷還是太淺,顧良夜先前就覺得,楚忱那句“顧老師”喊的不太合适,現在終于明白了。
這姑娘剛剛惹過一個女人生氣,身上桃花未消,又想招惹新的花草了?
顧良夜暗自搖了搖頭:“楚小姐,項鏈我已經拍下了,我相信你的眼光,這條項鏈也确實合我眼緣,所以......”大可不必。
她眼神清明的拒絕了楚忱。
真難搞呀,楚忱看她一眼,對上她清淩淩的眼眸時,忽然笑了,這一笑,隐約有股風流韻味流淌出來,确實好看得令人沉醉。
真好呀。
是她,她真的回來了。
五年了。
這時一側傳來腳步聲,是又有人下樓了,不是每個人都會在這裏呆到結束,有許多人也和顧良夜這樣,來這裏辦完事便離開了,在這裏說話,免不得遇上他們。
顧良夜就看到楚忱在有人出現的前一刻便警惕地退了一步,眼中的笑意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顯而易見的疏離。
深沉善變。
算上之前的張揚懶散、嬌媚勾人,她心中關于楚忱的人設漸漸豐滿起來。
當着旁人探究的目光,楚忱換上公式化的笑容,将項鏈塞回顧良夜手裏:“那就這樣吧,十分感謝顧老師拍下我的項鏈。”
她變得疏離起來,對顧良夜微微點頭,而後很快離開。
顧良夜失笑,低頭看着手中的項鏈,楚忱應該是個有溫度的人,只是短短一會兒,這冷冰冰的項鏈便沾上了楚忱的體溫,但是楚忱也應該是個冰冷的人,因為顧良夜已經親眼看到她是怎麽玩弄感情的了。
她将項鏈放回盒子裏,仔細地系上緞帶,結打的很漂亮,但是越漂亮細致,就越意味着,這結大約是不會再被打開了。
正是冬至,和這棟四季如春的大樓不同,外邊寒風刺骨。顧良夜只是走上車,也覺難熬,好在事先披上了大衣。商務車接到了她,低調地駛出,很快化作一朵小小的黑色浪花,彙入了夜間的車海中。
車上,顧良夜給顏瑜打了個電話,告知她事情辦妥了,同一時刻,楚忱在三樓的某一個房間中,落寞地看着顧良夜離開的方向。
再等等,不能太急。
她壓下充斥在心中的、無時不刻不在翻湧的渴望,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要慢點。
不能太快的,不能太快的。
姐姐不能受刺激了,而且......現在不是好時機。
她低垂着頭站在窗邊,烏黑的發絲垂落在白皙肩上,留戀地看着那個方向,目光專注的令人心碎。
楚忱再次回到會場時,壓軸的那些已經開始拍賣了,相比剛剛,這裏的人反而更多了,想來有一些掐着點過來的,這類人的目的就單純許多,純粹是為了那些稀有而寶貴的拍賣品。因為他們的加入,今晚的慈善宴會才真正到達了高.潮,競價此起彼伏,有了激烈厮殺的氣氛。
楚忱臉上重新有了笑意,在這裏,她又是那個肆意張揚、氣勢淩人的楚大美人了。那些堅硬的盔甲被她重新穿上,只是此時她已經沒有了在這個圈子裏走的更遠的念頭,于是那些盔甲,仿佛也沉重了起來。
疲倦感才剛剛湧上來,人們又朝她圍過來,楚忱打起精神,一個個應付,這時她的經紀人陳湘匆匆過來,将手機遞給她:“小嘉說你電話響了好幾次了,也沒有來電顯示,但知道你這個電話的人少,我看是有什麽重要事情。”小嘉是楚忱的助理,平時楚忱不方便帶包、手機這類物什時,都是她代由保管的。
楚忱把電話接過去,只掃了一眼,便擡腳往外走去,同時按鍵回撥了電話。
陳湘跟在她身後,只隐約聽見她說了聲“阿瑜姐”,之後就被楚忱攆走了。
“小忱。”
“我在呢,姐。抱歉呀,剛剛在大廳裏,電話不在我手上。”
“沒事的”,那邊的女聲顯得幹練而爽朗,透着一股不多見的精氣神:“你見到她了嗎?”
楚忱在一邊的休息區坐下,晃了晃酸痛的腳腕,神情之中有股少見的放松:“見到了......”
“怎麽了,見到她你還不高興嗎?怎麽連話都少了?”
“高興,當然高興,你知道的,我真的......”楚忱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認真地道:“特別特別高興。”
“那就好。”那頭寂靜了一瞬,語調也變得小心起來:“那......她、她那個樣子,什麽都記不得了,我還怕你傷心呢。”
“沒事的。總比一直不回來好。”楚忱語調卻仍然輕快,好似真的不在意似的:“她能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知足的,阿瑜姐。”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
“也謝謝你啊姐,不然她今天也不會來的。”
“不說這種客氣話。反正我房子也收了你的了,現在話說的再漂亮也不能反悔不給啦。”那邊傳來幾聲大笑。
“柳城我一年也去不了幾次,那房子放我手上浪費了。你喜歡就最好,還能讓它沾沾人氣。”
顏瑜素來有“顏扒皮”的外號,雖然人是不錯的,但也從來不放過賺錢的機會,楚忱這次能請動她,除了兩人之間有些交情外,也是付出了一棟度假別墅的代價的。不過這代價比起顧良夜,簡直太小了,楚忱心甘情願。
即使只換來了那麽短的接觸。
“我們小忱嘴真甜。不過話說回來,阿良要是知道我把她賣了個這樣的價錢,估計要氣吐血咯,你賺了,小姑娘。”
“是是是,我們阿瑜姐人美心善,不是為了我,才不會做這種虧本買賣呢。”
那頭就傳來幾聲輕笑。
兩人插科打诨幾下,楚忱看着窗外寂靜的夜空,像是說悄悄話一般地道:“她拍下了我的項鏈。”
顏瑜十分意外:“她?顧良夜?拍了你的項鏈?”
楚忱輕輕“恩”了聲,眼神溫柔起來。
“真好。”顏瑜感嘆一聲,感覺冥冥之中可能真有緣分這東西的存在,本來以顧良夜的性子,幫她拍了東西以後可能就走了,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舉動。
“對了,這可不是我讓她拍的哦。”小姑娘聽起來很高興,顏瑜不介意讓她更高興一點。
楚忱一下子笑出來:“我知道的,瑜姐那麽聰明,不是會做這麽明顯事情的人。”
兩人閑聊幾句,陳湘再一次找來時,楚忱挂斷了電話。電話那頭,正沐浴着國外陽光的顏瑜聽着忙音,嘆了口氣。
雖然她跟顧良夜是實打實的、從小到大的交情,但是早前那幾年,對于顧良夜的這個小女友,她是一面也沒見過的,也沒怎麽聽顧良夜提起,只知道有這麽個人罷了。後來發生了那件事,顧家人火速把重傷不醒的顧良夜帶走,而顧良夜的小女友楚忱也不知道從哪裏得知有顏瑜這麽一號人,克盡艱難,找到了顏瑜。
她想讓顏瑜幫她,但顧家的事情,顏瑜也插不進手。她原本不想幫楚忱,楚忱也沒死乞白賴地相逼,只小心翼翼地,和她交了個朋友。
說是交了個朋友,但顏瑜年輕時也是個心黑的,楚忱确實吃了一些苦才得到了顏瑜的認可。
後來吧,雖說是朋友了,可顏瑜也一直沒松口。
直到後來有一天。
那一天她跟楚忱約出去喝茶,彼時楚忱已經在娛樂圈闖出了一番天地,人也愈發的妖孽了。顏瑜清楚的記得,那天,楚忱本來百無聊賴地掃視着窗外,忽然,她的眼神定住不動了,整個人呆滞了幾秒鐘,而後動作極大地推開椅子沖了出去。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楚忱這麽失态,她跟着跑出去,見前一秒還妖精一般的女人這一刻孑然立在街邊,茫然四顧,仿佛在找尋着什麽,周圍是熱鬧的人群,然而她卻顯得那樣寂寥,可憐得像是被主人丢棄在街頭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