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在等誰

自從患上基因崩潰症後,顧良夜就比常人要怕冷一些,這幾年,她一直在國外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居住,不怎麽挪動,也有這方面的緣故。

所以才會在看到像楚忱這樣不怕冷的人時,感到有一點羨慕。

這次也是這樣,只是在雪地裏走了一下,手腳就像冰塊一樣冷了,進門時,顧良夜透過玄關的鏡子看到自己臉色又變得蒼白了,不由扯出一個無奈的笑,鏡子中的女人便也蒼白着臉笑了笑。

中都是不供暖的城市,但公寓裏裝有空調,電子管家感應到她體溫偏低,就把空調打開了。她換下冒着寒氣的衣衫,又去倒了杯溫開水,這時公寓已經很溫暖,她沒了喝水取暖的**,只是端着玻璃水杯,透過廚房的窗臺,看着外邊的大雪愣神。

很奇怪的一件事是,雖然她很怕冷,但是四季裏,她偏偏最喜歡冬天,尤其喜歡像今天這樣的、大雪紛飛的日子。好像也不是因為喜歡雪景,當然冬日雪景也确實很美,可是更吸引她的,好像是別的一些什麽東西。

具體是什麽,她也說不上來,只是總覺得這樣的日子是有什麽特殊意義的,可她要是細想,除了妹妹顧輕愁是出生在冬天,就沒有發生在冬天裏的大事了。

雪下的越來越大,外邊的窗臺也落滿了,看着像是一條白線,簡潔而優美。顧良夜看了一會兒,忽然想到這樣的天氣不适合開車,也不知道楚忱順利離開了沒有。

要打電話提醒她路上小心點嗎?

顧良夜拿起手機,手指輕點幾下,剛剛添加的一個號碼就跳出來,她給楚忱的備注是“小忱”,因為相互添加號碼的時候,那女人有偷看她的手機屏幕,不然,顧良夜更想給她備注一個“浪浪”。

至于她是怎麽備注自己的,想也知道吧,應該是“顧老師”。

恩,好像有點難聽。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一瞬,耳邊又好像有一道女聲,柔軟嬌媚地,叫着“顧老師”。

這樣的話,好像也不難聽。

顧良夜想着,又看了眼屏幕上的“小忱”,正打算按下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電話搶先打進來了。

顏瑜的。

先前的念頭被抛開,顧良夜接了電話,邊聽顏瑜說話,邊往客廳走,走到沙發前坐下來。

這時顏瑜把電話轉成了視頻的,顧良夜便把手機架在桌子上,調整了一下角度,确保顏瑜能看到她,免得又鬧。于是顏瑜便看到,許久不見的好友拿着個直冒熱氣的玻璃杯坐在沙發裏,雪白針織毛衣柔軟貼合在身上,牛奶一般的顏色,讓眉眼清冷的女人也顯得溫和了許多。

“很安逸呀你。”顏瑜笑罵一句。

“比不得你潇灑。”顧良夜注意到視頻裏的背景是顧家的陳設,不由笑她:“吃了自家吃我家,嘴甜就是有飯吃嗯?”

這是她總拿來笑顏瑜的一個梗,出處還是她們小時候。那時顏瑜總不喜歡好好待家裏,得有玩伴陪着玩才行,一天天的不是顧家就是趙家王家李家的亂竄,偏偏她打小就嘴甜,哄完小孩哄大人,真正是吃完這家吃那家,久而久之,顧良夜就拿這個調侃她。

“哎喲,沒辦法,誰讓顧家大戶人家,連飯菜都比別家好吃,我就愛在你家吃。”顏瑜說完,抓起一塊豬肉脯丢嘴裏,很香地吃了起來。

“你家做餐飲的,你也能說得出這種話。”顧良夜無可奈何地看着這個強盜,心想如果顏叔聽到這話,指不定該有多傷心呢。不過也說不準,畢竟顏瑜打小就是這麽一個滿嘴跑火車的性子。

“你這就不懂了吧,東西要搶着吃才好吃,比如這盤豬肉脯,就是我從你妹手上搶的,啧,真香。”

顧良夜奇怪道:“那丫頭沒咬死你?”她家輕愁也是個小霸王,沒道理會讓着顏瑜。

“小丫頭片子,她敢!”顏瑜得意一笑:“你兩個媽媽可都站我這邊呢。”

顧良夜想起家人,眉眼間流淌出一股淡淡的溫柔:“也是。她們一直都很喜歡你。”

“還不是因為顧家良夜是個不說話的鋸嘴葫蘆,顧家輕愁又是個一天得惹三回禍的混世魔王,有這兩個女兒做對比,人美嘴甜的我當然就顯得特別可愛了。”顏瑜得意地道,撩了撩她新做的長卷發。

顧良夜好脾氣地笑:“那敢問人美嘴甜的顏小姐,這一次你有沒有哄好顧家的兩個阿姨呢?”

“那必須的,今兒葉姨還拉着我的手,直說要認我做女兒呢!顧良夜你可小心點,指不定這偌大的顧家家産,某一天就落到我這幹女兒手裏了呢。”

盡耍貧嘴。幹女兒的事都還沒一撇呢。

顧良夜懶得跟她貧,敷衍地點點頭,黑色長發柔順地鋪在肩背,像是綢緞一樣:“那你努力,我也好休息。”

“真沒意思。”

說話間,顏瑜身邊忽然多出一只手,趁顏瑜不備端走了裝零食的盤子,顏瑜頓時急了,罵了聲:“顧輕愁你站住!”就去搶她的盤子了。

人聲漸遠,最後只剩下靜止的畫面了,顧良夜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人,于是挂了電話。

撥打電話的界面重新彈出來,“小忱”二字還停留在上面,顧良夜手指一頓,還要給楚忱打電話嗎?不過,都這麽久了,她應該在開車了吧?想到這,顧良夜又不是很想打這通電話了。

她拿着電話,走到落地窗邊,忽然發現,從這裏能看到先前楚忱停車的地方,而且視野還挺清晰。

顧良夜随意望了一眼,忽而怔住。此刻,在那個地方,分明還停着一部銀色小車。

是楚忱的嗎?顧良夜仔細看了看,确定和剛剛在下面所看到的一模一樣,頓時有些奇怪,楚忱怎麽還沒走?

她是在等人嗎?是方導嗎?還是說她的經紀人也在附近呢?那天在機場打電話的那個,應該就是她的經紀人吧?

顧良夜看着下面的車,心裏不斷有疑惑冒出來。而雪還在下,許是因為在下面停留了太久,從高處看去,那輛車的車頂已完全變成了白色,在飄揚大雪裏,顯得有些孤單。

……

顧家大宅。

顏瑜重新把零食盤從顧輕愁手裏搶過來,看着上面少掉的一大片零食,沒好氣地敲了下顧輕愁的腦袋:“能的你!你們顧家沒給你吃的嗎?盡和我搶東西!”

顧輕愁嘴裏塞滿了東西,被她打了一下,話都說不出來,只瞪眼看着她。

顏姐和她姐不愧是一國的,最愛敲人腦袋,還都總敲的這麽重!

兩人在這裏争搶打鬧,葉紅萱路過,果然偏幫了顏瑜:“小愁,你讓着點你顏姐姐,她難得來一次。”

“難得來一次?隔三差五就來,還真的是‘難得來一次’。”顧輕愁不服氣地嘀咕着,被葉紅萱聽到了,頓時又收獲爆栗一枚。

顏瑜得意地沖她做了個鬼臉。葉紅萱在一旁看着,覺得顏瑜一點也不像和她家那個難搞的大女兒同歲,倒像是小愁的同齡人。

不過,其實良夜小時候也是可軟乎的一團,長大以後也一直很溫柔,最會照顧人了,可惜的是,那件事以後就變得冷冷淡淡了。

想起那些舊事,葉紅萱母愛泛濫道:“小瑜這次來,一定要多住幾天啊。”

顏瑜嘴甜道:“我就是打着這個主意呢!一年裏難得有能陪着葉姨顧姨的日子,我肯定要多待幾天的。”

葉紅宣很高興,轉而又有點失落:“要是小夜像你一樣就好了。”

“她嘛,一直都是那個性子,你別看她不愛說話,但心裏是最重感情的。”顏瑜為好友說話。

葉紅萱也明白這件事,她很快重新露出一個笑容:“她啊,也是個好孩子。對了,上次她回國,還給我帶了禮物呢。”話語裏有點炫耀的意味,這是她們這個年紀的人的通病。

顏瑜來了興趣:“是什麽禮物?”

葉紅萱便示意她一起上樓:“說起來也巧呢,就是上次幫你拍賣東西的時候,她順便拍了串項鏈,拿回家送給了我。那項鏈設計感不錯,就是冬天戴有些冷了,我打算收起來。”其實這也不是小夜主動送給她的,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阿惜問來的,但這葉紅萱自然不好說,只當這是女兒的孝心了。

這項鏈,也不能總拿出來,過段時間,還是收起來吧。這次是看小瑜剛好跟這項鏈有點關系,才拿出來給她看的。

拍賣會?項鏈?

顏瑜本來是笑着的,聽着聽着,神情卻變得有些凝重。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兩人上了樓去,葉紅萱自房裏拿出來的,果然是一串玫瑰十字項鏈。

顏瑜一下子便笑不出來了。

葉紅萱:“怎麽了?是這項鏈不好嗎?你這孩子怎麽這副表情?”

顏瑜調整了一下心情,同葉紅萱道:“這是楚忱的那串項鏈吧?”她驚了,阿夜失憶了送項鏈也就罷了,葉姨居然也會收下楚忱的東西嗎?

提起楚忱,葉紅萱看着倒沒多大反應,只問了句:“你也知道楚忱?”然後不等顏瑜回答,又道:“是了,她現在很有名。”

果然是她的。顏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串項鏈,心裏想起那個總是笑靥如花的人,不由嘆了口氣。

那天楚忱說起顧良夜拍下了她的項鏈時,隔着電話,她都能感受到楚忱的高興,如果那姑娘知道顧良夜一轉手就把項鏈送給了她媽媽,該多麽難過呀。

顏瑜掙紮片刻,忽然擡起頭,對葉紅萱道:“葉姨,這項鏈……其實我也很喜歡。那天如果我在拍賣會上,我也是想拍這個的。葉姨……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你要這串項鏈。

後面的話,就連顏瑜都有些說不出口。

這不是她第一次開口問長輩要東西,但是以往都是有方寸的、是有把握能得到的。但是這一次,确實是有些無理取鬧了。

畢竟這是阿夜送給葉姨的東西。

可是……無理取鬧也好,她曾經在心裏發過誓,要幫幫那個小姑娘的。

“你也喜歡這串項鏈?”葉紅萱起先顯得有些意外,後來卻不知為什麽忽然高興起來,直接把項鏈塞到顏瑜手裏了,像是丢一個燙手山芋:“你既然喜歡,阿姨就送你了。不過就是有一件事,你不要給小夜看到這串項鏈,不然她知道我把她的禮物送人,那就不太好了。”

顏瑜緊緊抓住那條項鏈,看着葉姨,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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