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引誘
“你試着彈一下。”
發現楚忱不動了,顧良夜意識到自己霸占了鋼琴, 便把手拿開了, 楚忱在一旁坐着,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女人疑惑地低下頭看向她, 只聽楚忱道:“老師彈完這首曲子吧。”她說着, 又拉了拉顧良夜的衣角。
顧良夜還是站着的,這樣的姿勢, 是不方便彈鋼琴的。
顧良夜明白過來,在她旁邊坐下, 手指重新按上琴鍵。
一旁,楚忱的手指也落下。
四手聯彈。
很簡單的曲調, 卻也很唯美。說起來, 楚忱這個人總給人以散漫的感覺,但是坐在顧良夜旁邊彈琴時, 她卻十分專注。音樂是情感的載體,也許在技巧上她有許多不足,然而此刻傾注在琴鍵上的專注與熱情,卻将那一切的不足彌補。對于她的表現,顧良夜是很驚喜的, 這個人的音樂有感染力,同她一起彈奏的過程中,有好幾個轉調都像是落在顧良夜心坎裏, 使她漸漸也放開來。四手聯彈本來是技巧的碰撞, 這個人的技巧還顯生澀,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她所表現出來的領悟力以及表現力,卻實實在在造成了兩人情緒上的碰撞。
顧良夜大約永遠不會知道,之所以這個人和她配合得如此無瑕,是因為過去的很多個日子裏,在另外一臺鋼琴前,她們聯彈過許多次。
這個人對于鋼琴的一切知識,其實都是從她這裏汲取的,她喜歡《卡農》,于是楚忱最擅長的曲目也是這個,但是在那遙遠的過去,兩人恐怕都沒有想到過,原本算是兩人間感情的調劑的音樂會成為顧良夜人生中的主調。
“姐姐,教我彈鋼琴吧”
“怎麽忽然想學這個?”
“因為姐姐喜歡鋼琴啊。”
想要和姐姐更親近一些,因為喜歡姐姐,所以連姐姐喜歡的東西也喜歡上。
“小傻子,你現在才開始學,會不會太晚了些?”
“教教我嘛。我想學。”
......
熟悉的場景帶來的是那些被深深珍藏在心裏的記憶,楚忱熟悉這個人的一切小習慣,即使她忘了,可是身體不會騙人,一些因楚忱的小小創新所造成的轉調,顧良夜都自然而然地接上了。
一如昨日。
楚忱咬住了嘴唇。
吶,這是犯規啊。你既然忘了我,怎麽不忘得幹脆一點呢?總要在這種地方給我以希望,給我你能想起我的錯覺。
犯規啊。
優美的琴聲中,垂首彈琴的那只狐貍的眼角,悄悄地滑落了一滴淚水。
心亂了。
這時曲子已至終章,楚忱彈錯了一個地方,顧良夜收勢不及,兩只手都搭在了楚忱的手上,剛好是十指交疊的樣子。
手指相觸,冰涼的雪與熾熱的火,猝不及防地相遇了。顧良夜只覺手指被一股溫暖包裹,但又像是灼傷一般,她蜷了下指尖,楚忱則顫了顫,偷偷地夾緊了顧良夜的手指,貪戀着那一絲清涼。
時光靜止一瞬,顧良夜馬上把手抽開,楚忱轉頭看向她,眼神中的複雜,是顧良夜讀不懂的東西。
“抱歉。”
女人為自己的唐突而抱歉。楚忱沉默了一瞬,露出一個輕佻的笑容:“是我占你便宜才是啊,顧老師。”
她以此來掩飾自己對這個人的眷念。
那些滿到仿佛要溢出來的東西,是她現在所不能顯露的。太早了,以她們此時的關系來說,那些都是不适宜表現出來的。
“好了,顧老師,來教我吧,我準備好了。”
她這樣笑着說。顧良夜又蜷了蜷手指,剛剛的那點溫熱好像消退了,她拿出樂譜給楚忱看。
“這裏應該這樣。手指落下時要輕緩一些,恩,就是這樣......”
一個教、一個學,兩人都默契地沒再提起剛剛的事情,蘋果形狀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轉着指針,月光從半開的窗簾中流瀉進來,桌上的臘梅散發出帶着雪意的幽香,楚忱在認真地練習。
她今晚上的衣衫比較寬松,彈琴時,衣袖不時跑上胳膊,露出雪白纖細的腕子,一開始,顧良夜的目光都在她彈琴的手指上,但到了後來,卻漸漸地落在了她的手腕上了。
兩只腕子上都有傷。
青青紫紫的,是勒痕。顧良夜腦海中閃過那條粗粝的鎖鏈,是什麽勒出來的不言而喻,除了勒痕,還有些刮傷的痕跡,呈淡淡的紅色。早前顧良夜就注意到,楚忱的皮膚很嬌嫩,被打一巴掌都能留下清晰的指印,想必這些刮傷就是演戲時為了突出掙紮的感覺而被鐵鏈磨出來的。
“是這樣嗎?”
順利地彈出了一段,楚忱順口問了一句,沒有得到回應,于是她又返回去重彈:“我彈的對嗎,老師?”
“啊?恩,對的。”
女人清冷的嗓音落在耳邊,楚忱彎了彎眼眸,還在彈奏中,卻聽顧良夜忽然問了一句:“怎麽不上藥?”
“啊?”
她疑惑地看向顧良夜,節奏因而亂了,女人卻沒有去糾正她,只是指着她的手腕:“不是受傷了麽?怎麽不上藥?”
楚忱明白過來,不在意地把衣袖一拉:“這種傷上什麽藥,我等級高,恢複的很快的。”
她是雙S級的Alpha,恢複速度向來很快,一般的小傷從來不放在眼裏。別看傷口好像有些唬人,但其實過不了一兩天就會自愈了。
不過,還是以前恢複的快,後來......
唔,不想啦。
顧良夜卻不贊成,因為生過大病的緣故,她是極其看重身體健康的,這樣的傷在她看來有些礙眼,讓她忍不住去在意。她叫停:“先去上藥吧。”
“真的不用。”
“我給你上。”
“我不需——你說什麽?”古典厚重的鋼琴前,女人突兀地改了口,有些驚愕地看向她,清澈的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顧良夜嘆了口氣,氣質也因為這一聲嘆息而柔和下來,像是山澗中悄然盛開的一朵幽蘭,讓人止不住地想要靠近:“我說,我給你上藥。你等等,我去給你找藥,我記得我拿來了擦傷藥的。”
說着,她不等女人回答就起身往房間裏走去,留下楚忱在原地,睜大眼睛看着她。
顧良夜這裏的藥物都是葉紅萱葉女士準備的,從簡單的發燒到各類特效應急藥物應有盡有,顧良夜拿了藥箱過來,翻找幾下便找到了擦傷藥,見楚忱還怔怔地坐在鋼琴旁,漂亮的桃花眼中水霧彌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便向她招了招手:“過來。”
即使現在的顧良夜好像褪去了年少時的強勢,變得淡漠沉穩起來,但是偶爾,她還是會露出強勢的模樣,是楚忱熟悉的樣子。她一這樣命令,楚忱就不自覺地去遵從,她朝顧良夜走去,在沙發上坐下,看她掀開蓋子擠了藥膏出來,還是有些不相信似的,怔怔地把手伸過去,随即,手腕被輕輕地握住,清涼的藥膏被仔細塗抹在傷口,楚忱的目光追随着顧良夜拿着棉簽的那只手,對傷口上傳來的疼痛一無所覺。
那目光太純粹,像是蝴蝶追随着花蕊,像是根系追逐着營養,像是飛蛾撲向火,努力地、奮力地、竭盡全力地追逐着。
“疼嗎?疼我就輕些。”藥物都是有刺激性的,抹上去的時候還有血珠滲出來,顧良夜細致地拿棉簽擦掉了,還不忘照顧她的感受。
楚忱立時搖了搖頭,漂亮的臉蛋上,沒有一絲一毫不适。
怎麽會疼呢?
一點都不疼的。
女人的動作很輕柔,把傷口也處理得很好,這個過程其實不快,但當顧良夜把楚忱的手腕搞定,才發現她的兩只胳膊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口,除了淤傷竟然還有指甲的刮傷,也不知道那戲是怎麽拍的。
她皺起眉,悄悄地觀察着伸着胳膊任她擺弄的女人,見她面不改色地看着那些傷口,好像已經看習慣了,不贊成地搖了搖頭。
“我都懷疑你真被虐待了。”
之前的四手聯彈顯然改變了顧良夜對楚忱的态度,她變得溫和一些,也不吝啬于跟楚忱說話了。楚忱被她握着腕子,見她一直仔細地給自己擦藥,鼻頭微微酸了下,卻還是強行笑道:“哪能呢,我也演過壞人啊,演戲時候追求效果,真打不算什麽,有時候遇到死對頭即興發揮起來,才叫折磨。”
她想起總愛給她使袢子的玉繡,眼神忽地暗了暗。
她跟玉繡拍過對手戲,那時還不是很火,而對方正如日中天,可能是因為當時她們戲路有些重合,玉繡比較愛打壓她,不僅是戲外,戲內也是這樣,好幾場戲都被玉繡整過。
那時受傷才叫重。
不過又如何呢?演戲出來是給大家看的,一個人能走多遠,不是光看歪門邪道的。後來,她不是以漂亮的成績狠狠回擊了玉繡嗎?
楚忱驕傲地笑了下,燦若朝陽。
“對了,你是什麽等級啊?”
顧良夜上着藥,忽然想起剛剛楚忱說她級別高,正好顧良夜之前曾好奇過楚忱的品級,就順口一問,楚忱如實地回答了:“雙S級啊。”
“你是雙S級?”顧良夜驚訝得連上藥的動作都停下,仔細地打量了她好久。
看不出來,她居然是雙S級嗎?這種等級的Alpha,華國也沒幾個吧,她竟然當了明星而不是從軍嗎?
顧良夜不由十分惋惜。
但是……不對呀。
“你這恢複速度不太像雙S級呢。”這樣想着,顧良夜坦坦蕩蕩地說了出來。那種等級的Alpha,即使是在胳膊上劃道深深的口子都應該能夠立刻愈合才是,楚忱身上的傷……對于一個雙S級的Alpha來說,恢複的就太慢了。
楚忱神情一僵,不自覺地收了收胳膊,顧良夜拿棉簽戳了她手背一下:“還沒弄好,別急。”
楚忱被戳了,反而笑出來,之前那一點點的惋惜也被沖散,她幫女人撩了撩落在眼睛上的碎發,有些含糊地道:“以前……發生過不好的事情,所以身體就變差了點,恢複能力也有所下降。”
是這樣啊。
顧良夜頓感過意不去,又說了聲:“抱歉。”
“沒事的呀。”女人彎眸一笑,眼中似有璀璨星光,她專注地看着正為她上藥的顧良夜,忽然意味不明地說了句:“那其實也不是壞事,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呢。”
“一會兒壞事一會兒好事的,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顧良夜覺得她神神秘秘的。
楚忱卻只是狡黠地笑:“不告訴你。”
她那雙迷人的桃花眼眨了眨,似乎在放電。
又在勾引人了。
顧良夜淡淡地看她一眼,專注于做起手上的事情來。
狐貍卻好像還有話說。
“不過呢,雖然恢複能力差了點,但是我身體還是很好的,其他方面的能力,也很好呢。”她湊近一些,一雙大眼睛裏滿含着笑意,還藏着一些暧昧。
這樣的距離,顧良夜微微一低頭,鼻尖就會蹭到她的。
顧良夜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立時惱了:“你在說什麽?”
啊呀呀,生氣了呢,以前都是姐姐逗她她,現在換一下,果真......很有意思呢!
楚忱笑得更歡了。
這個楚浪浪!顧良夜用了些力氣戳在她傷口上,如願聽見口無遮攔的混賬女人吃痛地哼了一聲,眼中的頑劣也消散不見,她才放過楚忱,好心給她做最後的處理。
“好了。”終于弄完了,顧良夜又輕輕地幫她把衣服拉下來,而後把藥放回藥箱,就要離開。結束了嗎?楚忱的心中十分不舍。
還不夠啊。
她本能地拉住顧良夜,顧良夜奇怪地看她一眼:“怎麽了?”
女人的聲音冷冷清清,弄得楚忱一下子清醒下來,她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出口,只是拉着女人的袖子,在女人疑惑的目光下嬌嬌地道:“顧老師,人家還疼。”
這聲音酥酥軟軟的,像極了誘惑。顧良夜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哪裏還疼?”
楚忱又沖她眨眨眼:“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