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難為情
楚忱沒有休息多久, 很快, 小嘉找過來,說是到她的鏡頭了。她便被推着去找化妝師補妝, 顏瑜覺得好玩, 就也跟着去看了看。
楚忱在片場的戲份總是有很多人圍觀, 多顏瑜一個不多, 因她是楚忱帶去的, 也沒人說什麽,甚至有靈醒的,還給她搬了把小椅子, 就是那種折疊式的,顏瑜也沒有那麽多的講究,給她坐她就坐了。
“她拍戲一直這樣嗎?一條做幾十條那樣拍?”
一個吹毛求疵的導演、一個專注演戲的戲瘋子, 方華盛和楚忱湊在一起, 走的就是精益求精的路線, 光是拍她在雪地裏摔倒的這一條, 顏瑜就見前前後後ng了幾十次,其中好些顏瑜都覺得好, 但是坐在一旁的大導演卻一直緊皺着眉頭,看着不太滿意的樣子。楚忱接連摔了好多下, 每一次重拍都有人重新過來幫她去掉身上沾的雪,有時候還要去補妝, 這樣折騰半天, 顏瑜都覺得疼和冷了, 這一條居然還沒拍出來。
而方華盛也不是每一次都說這一條不過的原因,具體讓楚忱自己去琢磨,楚忱也不氣,每次笑眯眯的應了,調整好狀态又是一條,圍觀的人都看她摔看得麻木了,最後方華盛才滿意起來。
可是按照顏瑜這個外行人的眼光看,實在是看不出來這最後一條和前面的區別在哪裏。
她忍不住跟小嘉吐槽,小嘉跟着楚忱在片場混跡好幾年,這方面的見識比她要廣博些,便跟她仔細解釋:“光影啊、姿勢啊、臉上的表情啊......這些都是方導要考慮的事情,有時候可能忱姐發揮的很好——她一直很穩定的——但是缺了點環境,方導就不會滿意的。當然,每一次其實忱姐都按照方導的意思做了微調,兩個人磨來磨去,最後才會得到滿意的鏡頭的。要不怎麽說方導是‘浪費膠片第一人’呢?忱姐這還算好了,她的戲份很多都是一條過的,但是怎麽說呢,有時候也會遇到這種情況吧。這兩個人要麽不磨,要麽一磨就磨個大半天,大家都習慣啦。”
顏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害,這樣我就清楚了。不然還以為是這位導演虐待小忱呢。”
小嘉笑了:“方導可是很寶貝我們忱姐的,你別看他在片場是個暴君,但是那也是因為有真材實料,不然誰服他?”
楚忱這一條終于過了,再不過,燈光也不允許她在今天繼續拍攝了。她走過來,見顏瑜正與小嘉聊得火熱,不由笑道:“你倒是舒服,這會兒連專座都有了。”
顏瑜沖她擠眉弄眼:“還不是托我們楚大明星的福。”
小嘉見楚忱過來了,連忙将大衣給她披上,又給她遞了一個暖手袋,楚忱都接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這一條前前後後拍了二三十次,方導一直說差點感覺,直到楚忱真的快要凍傷了,他才滿意起來。
這會兒楚忱的滋味自然不好受。
“拍戲很辛苦吧?我說你,都是大明星了,有必要還這麽拼嗎?”
顏瑜見她嘴唇重新發青發紫起來,忍不住說了一句。楚忱聳聳肩,臉上看不到半點陰霾,反而有一種過足了瘾的爽感:“我也喜歡的。最煩那種什麽都‘好好好’的導演了。”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顏瑜便沒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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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嘉,幫我去倒杯熱水。”
“哎,好的!”
楚忱把小嘉支走,壓低聲音對顏瑜道:“阿瑜姐,你要去看看她嗎?你們也好久沒見面了吧?”
顏瑜眯起眼:“想我去照顧她就直說,跟我還拐彎抹角的。”
楚忱就親熱地抱了抱她的胳膊:“好吧......我是有點擔心。她今天生病了,一個人在酒店呢。我本來以為今天能很快結束的,但是這個樣子,等下方導還要跟我講一講戲,我沒那麽快收工,你看......”她撒嬌一般抱着顏瑜的胳膊搖了搖。
顏瑜受不了地拍開她的手,眼底倒全是笑意:“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
楚忱舒了口氣,一片白霧被呼出來:“那我派車送你。”
“我開了車來的呢,停在外邊風景區那邊了。”
“這樣啊,那我送送你。”
這時候已是下午四五點鐘,看樣子劇組會在這裏吃晚飯,一旁被清理出來的空地上,有人燃起了篝火,一箱箱的食材被搬過來,其中有熟食,但也有很多的生料,燒烤架子也慢慢擺上去了,大概是要用來烤肉。楚忱她們走過去的時候,顏瑜好奇地問道:“你們劇組都是走到哪裏就在哪裏解決吃飯的事情的嗎?”
楚忱也看到了那邊熱鬧忙碌的景象,聞言搖了搖頭:“偶爾吧。劇組人多,大家一般都是吃盒飯的,盒飯是劇組請的廚師做的,每天都派車送到片場。今天應該是難得來一趟雪山,他們想放松一下,正好晚上我還有夜景要拍,就在這邊解決了。”
兩人說着話,有一些人從山下上來,跟楚忱熟稔地打招呼,楚忱與他們聊過幾句,送顏瑜出去的時候,悄悄對她道:“吶,那些都是‘壞人’,今晚上要抓我回去的。”
她說的是等下要拍的戲份,小悠逃跑了嘛,村民自然不會放過她,自發組織起來四處搜尋,終于在晚上追上了她,今晚上她就要被抓回去了。越是封閉落後的地方,人民便越是淳樸,但淳樸的背面是愚昧野蠻,因為極度貧瘠沒人願意嫁進來,這個村莊的村民一貫有“買媳婦”的傳統,這樣一戶人家的“媳婦”跑了,一村人幫着搜尋也是常事,身處在一個這樣惡劣的環境裏,被拐賣來的人都是很絕望的。
世界上不是只有好事的,人走在路上,會遇到老虎,也許有一天,惡意會像暴風雨一樣傾瀉而下,将一切的美好與希望吞沒,所以人在世界上,一定要懂得保護好自己。
壞人?顏瑜見她神情很平靜,也猜到了那些應該都是演員,不是什麽真正的“壞人”。
把顏瑜送到離風景區近一些的地方,未免引起騷亂,楚忱就沒再往前了,顏瑜跟她告別,走到山路的拐角,往回看去時,窈窕纖瘦的女人還站在原地,風雪缭繞在她周圍,好像成了她的點綴。見顏瑜回頭,她還笑着招了招手。
她現在不一樣了。
顏瑜細細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地笑了下,而後回過頭去,頂着風雪下山去了。
怎麽說呢,楚忱身上的那種緊繃的感覺已經消失了,整個人是松弛自然的一種狀态,這才是一個人平常該有的狀态,可是楚忱已經好些年沒有這樣過了。
做個人吧,顧良夜。
顏瑜在心裏這樣感嘆道。
然而很快,當她在酒店見到一臉病容的好友時,剛剛對好友生出來的那點不滿便也煙消雲散了,說到底,又有顧良夜什麽錯呢?她還生了那樣的一場大病,差點連人都沒了,後來又失憶,對楚忱後來所經歷的一切毫不知情,又怎麽能怪她不早些回來呢?
“舍得來看我了?”一見面,顧良夜就侃了她一句,見到顏瑜,顧良夜顯然也是高興的,雖然顏瑜剛剛才捉弄過她。
顧良夜房裏的空調開的很高,幾乎是夏天的感覺,就這,她還穿了一件秋季楓葉長袖,即使穿的厚實,看着也是清清涼涼的樣子,不像顏瑜,一進來就覺得很熱。
顏瑜癱在沙發上,指揮着顧良夜給她拿飲料,又讓顧良夜給她找衣服換。她哪知道這女人這裏這麽暖和,身上可沒什麽可換的衣服。
她與顧良夜身量仿佛,只是顧良夜比她要纖細瘦弱一些,略微比她高些的女人,上秤以後還要比她輕上好幾斤,顏瑜自己就是标準身材,所以顧良夜是瘦了些,但她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樣的狀态,也持續了很多年了。
“你這人,一來就支使我。”顧良夜放下飲料,淡淡說了一句,顏瑜便道:“我總不能自己去翻櫃子吧?要是翻到哪個野女人的衣服,你不得跟我拼命?”
“你當我是你。”
顧良夜好脾氣地給她找了衣服讓她換上,顏瑜這才好受一些,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上,跟許久不見的好友聊天:“不錯啊你,一來就給自己折騰病了,怎麽,生病生上瘾了?”
顏瑜什麽都好,就是這嘴......顧良夜無奈:“哪有人願意生病的?你別陰陽怪氣的。”
她坐在顏瑜身旁,因為剛剛的一番動作,此時有些喘氣,看着的确是很虛弱。顏瑜看着也覺難受,不再諷她,只硬着語氣道:“知道就好好照顧你自己,你看你生一場病,折騰的還不只有你自己。”
這是在說楚忱了。顧良夜沒想到楚忱會跟顏瑜說這個,不過也馬上明白過來,看來她們的關系的确很好,這也沒什麽好對顏瑜藏着掖着的,她點點頭:“是有些折騰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她回想起那女生疲憊趴在她床頭熟睡的樣子,又想起她為自己忙來忙去的情景,心頭軟了軟,眼神也溫柔起來,只是僅僅的這一點溫柔,也被她低頭遮住了。
平平淡淡的回答,可這個人性子就是這樣,顏瑜早已習慣,摸了摸她的腦袋,在女人蹙眉看過來的時候,滿意地縮回手:“沒再燒了?”
顧良夜“嗯”了一聲,靠在沙發上,看着也有些疲憊。不同于顏瑜面前的飲料,她面前放的是熱水,在顏瑜看來也是很稀奇。
這個人居然還會主動喝熱水。
楚忱真是厲害了。
“說說,怎麽會又生病的?不是說你身體已經好了嗎?”
顏瑜還是好奇。她是知道顧良夜的,生過一場病的人一般都會比較注意身體,她雖然總說顧良夜不愛惜自己,但是顧良夜在這種方面還是拎得清的,這裏雖然冷了點,可也不至于一過來就發燒發成那樣吧?
顧良夜有些難為情:“就是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