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女友

直到回房, 楚忱還在看着自己的手傻笑。

記憶中,和姐姐的第一次牽手是什麽時候呢?

那其實是認識很久以後了。

十七歲的那個夏天,她遇上顧良夜,被顧良夜單方面地宣告:“我是你女朋友。”迫于女人強大的氣場, 她最終“屈服”了,和這個人談起了戀愛。

唔,其實仔細想想,一開始也不像是戀愛。

那個時候, 就真的是第一次戀愛了,兩個人都是。

那時的顧良夜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一心撲在學業上,對她這個小女友好像也不是很上心,而楚忱那會兒正叛逆着, 朝氣蓬勃、愛玩愛跑,還有點火爆的小脾氣, 也不是一個聽話的女朋友。

兩個人被意外硬生生湊在一起,第一天,就差點吵起來。

“你是哪個系的?”

确定了關系, 小樹林裏,顧良夜看着楚忱身上那身東江大學的校服, 順口問了一句, 楚忱立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貓一樣炸了毛:“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說我問來幹什麽?指揮系人少, 來來往往都是些熟面孔, 我在這裏念書兩年, 确定從來沒有見過你,你不是我們系的學生,你是哪個系的?今年剛進校的新生嗎?學的什麽?”

女人性格裏自帶嚴謹的部分,大約是習慣了掌控一切,她一開口就是細致的盤問,差點令楚忱窒息。楚忱沒法回答女人,她根本不是這裏的學生,她只是個高中生而已,但是她那天晚上還騙這個人說自己成年了,要是暴露了高中生的身份,豈不是很容易讓人懷疑起她的年齡來?

她可沒忘記那天晚上女人強撐起理智問她是否成年時,那認真的眼神,也不敢想象女人知道真相以後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滿懷着心虛,楚忱靠到樟樹幹上,拒不配合顧良夜的盤問:“我讨厭什麽都要問的人,也不喜歡和這樣的人談戀愛。”

那女人聞言并不生氣,反而是輕輕地笑了一下,她這樣的人,即便是笑也透着一股矜持的味道,可偏偏又因着這股矜持清冷而撩撥得緊,而她的話就更是撩人:“我想知道我女朋友的專業,這也算讨厭嗎?”

犯、犯規了吧?楚忱不争氣地紅了臉,她抵擋不住女人的攻勢,不得不再編造一個謊言把剛剛的那個謊言繼續下去:“看得出來這是什麽标志嗎?”

女人的注視下,楚忱把袖口翻卷過來,露出一個有點像扳手的标志。東江大學的校服都是統一制式,即便是地位超然的指揮系和機甲系在這方面也沒有特權,和大家穿一樣的制服。但人是不安分的動物,炫耀是人類無法摒棄的劣根性,數十年的演化裏,東江大學多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個系都擁有了自己獨特的标志、并且系裏的學生們常常偷偷将這些獨特标志偷繡在袖口裏或是帽檐下,其中尤以指揮系的和機甲系的亮出來最有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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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歸屬感強、表現欲強的學生,還會把自己的名字跟标志縫在一起,以彰顯自己的榮耀。楚忱的這套校服恰是來自修理系的學姐,不能免俗地也有修理系的小标記,但好在是沒有名字的,修理系的人普遍比較低調,一般不會那樣做。楚忱給顧良夜看标記的時候,耍了點小聰明,沒有直接承認自己是修理系的,只給顧良夜看了看那小标記,讓她自己聯想。

顧良夜果然誤會了:“你是修理系的?”

顧良夜對每個系的标識都爛熟于心,指揮官本來就是萬事通一般的存在,對于每個兵種都要深入了解。

然後就顯得有些意外。

這女孩子漂亮得有些過分,看着也是很嬌氣的樣子,居然是修理系的學生嗎?修理系聽着雖然不起眼,但其實是很考究技術的工種,平時課業十分繁重,作戰季節也總是忙得不可開交,高強度的勞動強度導致其對體力上的要求甚至更甚于技術,她?修理系?

顧良夜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小女友,眸光幽深了些許。

女人眼底審視的意味太過濃厚,弄得楚忱有點不舒服,她煩躁地扯了扯半長的頭發,兇巴巴地道:“怎麽了?看不起修理系啊?”

這又是一個流傳于東江大學的老梗——修理兵被人輕視。星際時代是慕強的時代,活躍在正面戰場上的指揮官與機甲戰士時常成為萬衆矚目的明星,而默默無聞地為戰事鋪墊、收尾的修理兵既不像設計系那樣能夠研發出新式的武器,也不像士兵們那樣能夠在戰場上靠拼命掙得軍功,他們是戰場上不能露臉的扳手,是最常被忽視的兵種。

這種輕視甚至也出現在校園裏。“修理兵”這樣的稱呼聽起來本來就不怎麽高大上了,一些院系還愛火上澆油,把修理系的人喊做“修理工”,一傳十十傳百,修理系的人便更容易被輕視,就連外系的對象,也不怎麽找得到。

而且修理系确實不像其他的特殊系別那樣近乎病态地看重學生的天賦,所以精英确實也不多,偶爾有那麽一兩個驚才絕豔的也會很快被設計系挖走,所以修理系的學生就總是被看不起。楚忱雖然不是這裏的學生,但是她為了找顧良夜,幾乎把全校的課程混了個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這裏的學生還更像東江大學的人,此時丢起廣泛流傳于學校的梗來,也是老練純熟,倒是誤打誤撞地把顧良夜騙過去了。

這小孩還挺沖,顧良夜不在意地一笑,溫和地解釋道:“我沒那個意思,修理系的人也是很重要的,是戰場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必要時甚至可以左右戰局,不應該被看不起。你聽過那句歌謠嗎——因為失去一塊馬蹄鐵,最終輸掉了戰場。”

金色的陽光下,女人眼中的那種明亮而溫暖的光彩,是十七歲的楚忱沒有在其他人那裏看過的,而從她嘴裏說出的、那些充滿理性的話語,也是極少是會從年輕人嘴裏聽到的,楚忱看着她,微微地失神。

末了,女人還認真地加了一句:“修理系也很不錯,要努力呀。”

讨厭死了,這種說教的語氣,她以為她是誰?她把自己當成了家長了嗎?

楚忱從先前那陣失神中會過味兒來,不服氣地瞪着她:“我自己知道,不用你說我也會努力的。”

女人便像是看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彎了彎眼眸。

“你叫什麽名字?”

又來了,讨厭的問題。楚忱心裏吐槽着,嘴上倒是誠實了,因為她已經發現了,今天要是不好好回答完這些問題,她恐怕走不了:“楚忱。”

“哪個chu?哪個chen?楚楚可憐的楚嗎?”

“你煩死了。”暴躁地罵一句,楚忱頂嘴道:“才不是什麽‘楚楚可憐’,是‘鐘儀楚奏’的楚。”

那不就是一個“楚”嗎?女人看她一眼,不跟小女孩兒糾纏這種細節:“那‘chen’呢?”

“滿腔熱忱的‘忱’。”

“滿腔熱忱嗎?”女人若有所思地重複一句,眼中似有淡淡的光彩。

楚忱抓了抓頭發:“反正就是這個忱啦,沒什麽特殊意義,你不要多想啊,我跟這四個字其實一點關系都沒有。”

女人看着她,沒有說話,見她一臉平靜,楚忱又煩躁道:“你真的要跟我戀愛啊?”

“還能作假嗎?至少在标記消失之前,你得做我女朋友。”

女人淡淡地道。

“好吧好吧,那你叫什麽?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如果我不知道你的,那豈不是很不公平?”

楚忱其實也想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她花了這麽多精力去找這人,卻在臨門一腳時退縮了,如果不是女人發現了她并追了過來,她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顧良夜,顧盼神飛的顧,良心的良,夜晚的夜。記住了,小女朋友。”

“我不小了。”

楚忱又嘟囔一句,倒是把女人的名字記在了心裏。

觑,她看是“無所顧忌”的“顧”吧,這個混蛋強勢女人。

讨厭死了。

等臨時标記一消散,她一定要跟她分手,必須跟她分手!和這種人談戀愛太可怕了,就像是找了個大女人管着她,渾身都不自在。

她還沒有吃過這樣的虧!

遠處的鈴聲響了,預示着下一節大課将要開始,顧良夜的手機也恰好響了,她把楚忱放開,接通了電話:“嗯,是我,怎麽樣?嗯好,我等下過去,現在?現在在處理一個小麻煩,還需要幾分鐘。”

小麻煩?楚忱自然清楚她嘴裏這個“麻煩”指的是誰,頓時有些生氣:“你把我當麻煩?”

“不是嗎?”顧良夜坦蕩蕩地與她對視,身上還有楚忱的味道,提醒着楚忱做了什麽壞事,知道自己的确給她造成了麻煩,楚忱的氣焰又被她壓下去。

女人好似看出了她的沮喪,忽然安慰道:“好了,那天晚上也算是你救了我,我剛剛說的話,你不要在意。下次再有人問我,我就說是在陪小女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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