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秦艽和小安子走了,她似乎并不關心倩兒等人會如何。

明明之前她還在拼命阻止,不讓這些人碰她的東西,現在就那麽走了,帶着一種無關緊要的漠視,她清楚小安子來後,這些人不敢再動她的東西了。

這種漠視似乎刺激到了倩兒,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銀牙差點沒咬碎。

陪她一同來的幾個小內侍,也不是傻子。見此,忙說了一句還有活兒幹,就做鳥獸散狀。

屋裏就剩了倩兒和文瓊兩人。

文瓊看了倩兒一眼,道:“她也不知給殿下下了什麽迷魂藥,殿下竟連姐姐的面子都掃了。”

倩兒看向她,冷笑:“別這麽說,我可沒這麽大的臉面。”

“倩兒姐姐就別謙虛了,她沒來之前,這紫雲閣上上下下誰不是看倩兒姐姐的臉色。瞧瞧這才多久,方才那幾個說是有活兒幹,恐怕是怕攤上事了吧,還有小安子,方才那話說真是,我都替姐姐不值,想姐姐對殿下忠心耿耿,鞠躬盡瘁……”

“閉嘴!我讓你閉嘴聽見沒?”

文瓊當即噤了聲。

倩兒的臉很冷:“你也別在我面前挑撥,真當你那點心思別人看不出來?”

文瓊的臉抽搐一下,撐着笑道:“我這可不是挑撥,就是替姐姐不值。倩兒姐姐,你為她所辱,我的處境比你更差,不如我們兩人聯手?你放心,我絕不會像秦艽那樣,妄想爬到姐姐頭上,日後定以姐姐馬首是瞻。”

她的笑是穩操勝券的,直到對上倩兒冰冷的眼神。

倩兒上下打量了下她,像打量什麽妖怪,語氣是一貫的不屑:“就你?跟我聯手,你還是先找塊鏡子照照自己,你有什麽?!”

丢下這話,倩兒就走了,留下文瓊鼻子都氣歪了。

秦艽進寝殿的時候,正好碰見王瑜從裏面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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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下腳步,屈了屈膝,叫了聲王內侍。

王瑜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奇怪,但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其實結合之前倩兒的行舉,秦艽并不難猜出王瑜會和殿下說什麽,不外乎說她是身上帶了太多麻煩,這樣的人不适合留在紫雲閣。

在那夢裏,秦艽雖在紫雲閣待的時間不長,但還是能看出一些紫雲閣大體處世方針,那就是盡量的低調,能不招惹麻煩,就不招惹麻煩。換個念頭想一想,紫雲閣這般處境,會這麽處事并不出人意料。

只是王瑜的建議,可能殿下沒有同意。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猜測,已經讓秦艽不好的心情雀躍起來,所以當她看見六皇子盤膝坐着那兒看向她的時候,她竟有一些無法言喻的緊張。

“小艽,你來了?”宮怿微微側頭道。

少年的面龐白皙俊秀,氣質清朗雍容,簡直就是神仙般人物。此時他微微側了頭來,頓時讓秦艽心跳漏了一拍。

“殿下。”

他招了招手:“過來。”

然後秦艽就過去了。

“我讓小安子弄了些冰,你把臉敷一下,這裏還有藥膏可以塗抹。小艽兒是個漂亮丫頭,若是壞了臉,那就不美了。”他指了指案上的冰盆。

小艽兒。

小艽和小艽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發音,雖然其中一個只是多了兒化音,卻是截然不同的親昵。

這種親昵讓秦艽的心抖顫得厲害,聲音也有點抖。

“殿下,其實奴婢并不漂亮。”還沒有殿下好看。

秦艽一直覺得,像殿下這麽好看的人,才能稱之為好看,其他都不算。

“怎麽會?我上次摸過,小艽是個漂亮的小丫頭。”

秦艽一個心急,就把之前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聽完後,宮怿笑出了聲,把秦艽的臉都笑紅了。

為了掩飾慌張,她從托盤裏拿起帕子。殿下真細心,連用來包冰的帕子都準備好了。她用帕子包了些冰,疊成小方包,敷在自己挨了巴掌的臉上。

冰很涼,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怎麽了?可是很疼?”

宮怿摸了過來,摸了兩下确定位置,一只大掌扶着她頸子,另一只手去輕輕觸碰她拿着冰包的手。

他先是沿着她的手四周探摸,漸漸秦艽有些堅持不住了,手和冰包都往下滑,他又摸了摸她臉上紅腫地方。

本來應該會疼的,但因為有剛才冰的刺激,秦艽只感覺這會兒臉是木木的。

宮怿抓着滑落的冰包和手,往上挪了挪:“可能有些疼,但可以消腫。”

秦艽輕輕地嗯了聲,她猶豫了一下,道:“殿下,奴婢是不是給您惹了麻煩?”

“為什麽這麽說,是倩兒跟你說了什麽?”

“她其實也沒說什麽,只說王內侍讓奴婢離開紫雲閣。”

“不要理她,她是故意吓你的。”

秦艽看了宮怿一眼,他的臉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其實也不是面無表情,只是情緒波動很少,大概與他眼睛看不到有關。

都說眼睛是心靈之窗,去看一個人的情緒波動,從眼睛去看是最直接的,哪怕皮囊僞裝的再好,眼神都難免會漏些情緒出來,可殿下的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猶如一潭古井無波的死水。

但他的眉眼很認真,就好像她是他捧在手心裏的珍寶。

秦艽空出的那一只手忍不住覆在他的手背上,現在也就變成了這樣奇怪的姿勢——她幾乎被他環在懷裏,而她因為兩只手抱着他一只手,以至于讓兩人離得更近,近在咫尺。

她甚至輕輕一擡頭,便能碰到他的下巴。

秦艽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麽魔,竟就這麽親上了上去,親在他下颚處。直到那種皮膚的溫潤感不太對,她才反應過來。

然後她極快的退開,用手替代上了。

“殿下這有個小紅點,癢嗎?好像是被蚊子叮了。”

“蚊子?”

秦艽掩耳盜鈴地用指尖碰了碰那個地方:“看樣子像是蚊子。”

宮怿也去摸:“那這個蚊子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她紅着臉,很小聲地嗯了聲,邊說話邊往後退:“可能是進來的人不小心帶進來的,等會奴婢四處看看,把它趕出去。”

暑天蚊蟲太多,殿中每日都會進行驅蚊。焚了驅蚊草,先熏一遍,一些熏不到的地方只能用趕,不過也就只能管上一兩日。

宮怿也沒當回事,又指了指案上:“這還有罐藥你等下擦,剩下的藥膏你拿回去,大概擦兩三天也就能好。”宮怿說。

見他神态,不像是發現了的樣子,秦艽松了口氣。

“謝殿下。”

經過這一場事,果然很多人的态度都變了。

以前只是旁觀,站隊的态度并不明顯,現在很多人明顯待秦艽熱絡起來。而倩兒身邊的人也漸漸少了。

所謂的恩寵其實如鏡花水月,看似鮮花簇錦,實際不過只是上位者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之頃刻塌陷。在紫雲閣,六皇子就是唯一的主子,所有的人和物都該是圍着他轉,所以當他表現出對倩兒的冷淡以及對秦艽的看重,就注定會打破一些局面。

人們下意識就會開始站隊,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雖這個比喻并不恰當,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如若倩兒真的勢弱,相反秦艽崛起,其他人也要考慮日後會不會被之報複。

而當大家态度開始轉變之時,就是局面翻轉之時。

現在就是這個時刻,當然什麽事都不會一蹴而就,總得有個過程。這期間有那麽幾個人偷偷暗示秦艽,大概意思就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既然得了勢,就該徹底斷其後路。

這種說法其實沒錯,但秦艽這次不打算這麽做。

其實倩兒的處境會不會改變,不在于能不能鬥倒她,而是在于六皇子。可惜這個道理倩兒從來沒搞懂過,她在夢裏的時候也不懂,和倩兒鬥得如火如荼。

現在懂了,她就覺得這事特別沒意思。

如今秦艽的日子過得還算順遂,文瓊吃過幾次虧,徹底不敢明面跟她做對了。當然暗地裏她如何想,秦艽不可知,左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過秦艽也不是全然被動,也有讓人幫忙盯着文瓊。

她現在是六皇子身邊的紅人,多的是人願意幫她,反正是順手之事。至于倩兒,還是依舊不給她好臉色,隔三岔五怼她一下,不過秦艽一直是退讓的态度,再加上宮怿一直向着她,她也怼不起來。

這日,等秦艽從寝殿裏出來,天色已經很晚了。

本來她早就該下值的,可今日六皇子似乎情緒不好,讓她念了很久的書。一直到他睡下後,她才出來。

她捶着肩頸,想緩解那股僵硬感,邊往回走。快走到她住的那個跨院的時候,她遠遠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一個院子裏走出來,往側門那邊去了。

從秦艽這裏看不出是誰,只能看出是個宮女模樣打扮的人。

這個點兒除了守夜的,都該睡了,這種時候鬼鬼祟祟跑出來,是想幹什麽?大抵有夢裏的一切做幹擾,秦艽對紫雲閣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那就是一切魑魅魍魉都不該在這裏存在。

基于這種奇怪的念頭,她悄悄的跟了上去。

一直跟出紫雲閣,她才見此人慢了腳步,而恰恰也是這時,此人回身看了看,讓秦艽借着月色看清楚她的臉。

竟然是倩兒。

倩兒悶着頭往樹林裏撞,秦艽等了一會才跟進去。

這處海棠林秦艽十分熟悉,所以即使裏面樹影幢幢,她也并不害怕。她一路遠遠尾随在後面,中間因為樹枝太過茂密,失去了對方的蹤跡,她四處張望着,想找到那個人,這時一道極為細小的說話聲傳來,她放輕腳步靠上去。

借着一棵樹當遮掩,她才看清那邊的情形。

和倩兒說話的是個男人。

看清那個男人的臉後,秦艽有一瞬間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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