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秦艽沒有見到來喜,只見到小田子。

小田子說最近來喜很忙,沒空來見秦艽,不過會把她的話傳給他。秦艽總覺得小田子怪怪的,這種怪異感直到小田子轉身離開時,達到了巅峰。

她一把拽住小田子,問道:“來喜哥哥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小田子,你跟我說實話!”

“你要聽什麽實話?”小田子轉過身,一把推開她,神情很激動:“實話就是你有事了就是來喜哥哥,沒事了就是來喜,我承認你是救了我跟來喜,但來喜在背後替你做了多少事,從來是你一句話,他在後面費盡心機,當着你的面卻從來不說,這次你又想讓他幫你幹什麽?”

“小田子。”秦艽有些愣住了。

小田子吸吸鼻子,抹了把臉:“反正你的話,我會給帶到,但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來喜了。”

“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秦艽拽着他不丢。

“說什麽清楚,你松開!”

“你不說我就一直跟在你身邊,要不我親自去內侍省找他。”

“你——”

“罷,我不聽你說,你現在就去傳話,我就在這裏等着他,他若是不來,我就一直等着。”

小田子走了。

過了一會兒,來喜來了,只他一個人來。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內侍袍,似乎又長高了一些,又瘦又高,面容白皙,眉清目秀,也就顯得額頭上纏的白布有些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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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喜哥哥,你受傷了?是因為我?”秦艽終于知道,為何小田子是那種态度了。

“跟你沒關系。”來喜笑着說。

他笑起來很好看,一笑眼尾往上勾,少年氣十足。

“你別騙我!”秦艽拉着他急道。她腦中靈光一閃,想起那日元平帝出現的巧合,難道說是來喜在裏面做了什麽?

“那日我被皇後娘娘抓走,你知道了?那陛下……”

來喜嘆笑:“我去求了幹爹,我也不知他做了什麽,反正陛下是去了。”他就知道瞞不過她,所以才不想見她,可惜小田子太笨,還是沒瞞過。

“是黃內侍?”轉瞬秦艽又想,黃公公應該沒這本事。

“不是黃內侍,是內監大人。”

和內監?

秦艽震驚,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一些在夢裏沒明白的事情。

在那個夢裏,來喜升得太快了,可她卻似乎沒有關心過他在內侍省裏的事。現在來看,可能在夢裏來喜就攀上了和內監的關系,才升那麽快。

對于和順,秦艽知道的不多,只知其甚是低調,但手中權力不小,不光掌着神策軍,對朝中大事也可幹涉一二,甚受元平帝倚重。

“你求他,他就幫你了,是不是要付出什麽代價?”秦艽想到什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來喜推了下她的額頭:“你想什麽呢!幹爹不是那種人,只是以前我雖認了他,卻不想去他身邊服侍,想自己在下面當差,也不弱了他老人家的名頭。這次以後,我就要去幹爹身邊侍候了,不過這樣也挺不錯,可以跟在他身邊學些東西。”

“就這些?”

“那你還以為有什麽?”

“我、我就是怕你受委屈。”

來喜笑了笑:“奴婢們不就是受委屈的?不過幹爹對我還不錯,教了我不少東西。”

“來喜哥哥……”

“怎麽了?”來喜看她這樣,嘆道:“我就說這事不能給你知道,真的沒什麽,你不知道幹爹身邊,多的是人搶着去侍候他老人家,認真的說還是我占了好處。”

“我只希望你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說,而不是瞞着我。”秦艽說得語重心長,可來喜都這麽說了,她也只能聽着,不過她倒是相信他不會虧待自己的話。

“行了,你年紀小小的,心思這麽重。對了,你找我做什麽?”

秦艽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好久沒見着你了。”

來喜才不信她的話,問:“是不是想對付那個玉屏?”

秦艽詫異。

來喜笑得更是燦爛:“就你這小心眼,她給你吃了那麽大的苦頭,你報複不了皇後,還不先找她出出氣。”

說得好像她很壞似的,秦艽有點窘。

來喜道:“這事我早就幫你盯着,不過玉屏死了,昨晚死的,你不知道?”

秦艽有點發愣,搖了搖頭。

“是失足落水。不過事情沒這麽簡單,我猜是有人暗中對她下手,我本來以為是你,可你今天找我,我就知道不是你了。”

昨晚她在幹什麽?她在陪六皇子睡覺,肯定不是她了。

那會是誰?

秦艽問了出來,來喜答:“肯定是有所牽扯的,不然誰費那麽大勁去害個宮女。不過玉屏的身份不一樣,是皇後心腹,也說不定是皇後對頭幹的。”

可這麽敏感的時間幹這種事,若是被栽贓到她頭上,或者紫雲閣頭上怎麽辦?這真是鍋從天上來。

來喜笑了笑說:“也有人說是玉屏壞事做多了,冤鬼索命。因為她死的時間是在半夜,她本是在榻上睡覺,卻突然自己跑了出去。”

這種說法更驚悚了。

“到底是真是假,真是這麽死的?”

“應該沒錯,因為當時有人發現她只穿了身寝衣死在水裏,很多人都看見了。你不知道是因為紫雲閣太過偏遠,不然早該知道了。”

“可到底是誰害了她?”

來喜搖搖頭。

眼見說不出個什麽原因來,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便準備各自回去。

來喜臨走之前,有些複雜地看着秦艽:“我還是希望你能離開紫雲閣,幹爹他說……”

“說什麽?”

“不說這些,你到底是個什麽意見?”

秦艽有些為難道:“來喜哥哥,我……”

來喜笑了笑:“你看,你還是不願離開。罷,我就不勸你了,快回吧。”

秦艽走了,來喜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他就這麽好?”

他又站了會兒,也走了。

秦艽一路上,都在想玉屏落水身亡的事情。

如果來喜說的是真的,那這件事真有些蹊跷了。誰能大半夜跑到鳳儀宮,越過重重侍衛,把玉屏弄出來扔水裏。

可要是說不是人為,難道真是冤魂索命?

想了半天,都沒想出個所以然,秦艽回去後,沒等她開口詢問,就有告訴她六皇子在書房,她便直接過去了。

宮怿正在撫琴,琴聲淙淙,滌人心肺。

秦艽去了一旁,托着下巴聽。

一曲奏完,他回頭看她,問道:“小艽你怎麽了?”

秦艽回過神來:“奴婢剛才出去,聽人說玉屏死了,死于半夜落水,還說是冤魂索命。總覺得哪兒怪怪的,殿下你說到底是誰對她下的手?這件事會不會被栽贓在我們頭上?”

“哦?半夜落水,冤魂索命?”

秦艽點頭稱是,目光卻看着宮怿的臉:“殿下……”

宮怿目光毫無焦距,顯得有些無神:“小艽該不會以為是我命人做的吧?”

秦艽幹笑一聲:“沒,奴婢就是在想這件事,覺得裏面透着蹊跷。”

“既非我們所為,管他蹊不蹊跷,也許真是冤魂索命?”

“可如果真是冤魂索命,未免也太吓人了。”

宮怿失笑:“這宮裏死的人太多太多,如果真是冤魂索命,再多的人都不夠賠。好了,不說這個,你不是說想學撫琴,今日剛好無事,我來教你。”

“現在?”

“難道還要挑個黃道吉日?”

“殿下,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看書中說,撫琴還要焚香淨手什麽。”秦艽說得有點尴尬。

“哪有這麽多講究。你過來。”

秦艽去了他身邊,宮怿将她拉過去,待她盤膝坐好,他也換了個坐姿,手把手的教她。

秦艽身量嬌小,他卻是瘦高的體态,竟是剛好的搭配。他下巴的位置,正好可以放在秦艽頭頂上。本來她還覺得這樣的姿勢太親密,可過一會兒就不這麽想了,她頭被硌的疼。

見他教的專心,她一點點往邊上挪,終于輕松了。

可宮怿卻突然停下了,秦艽下意識側臉望他,正好自投羅網撞在他嘴下。

鳳儀宮

自打那日後,蕭皇後就病了。

她本來沒病的,看着禦醫來把脈開藥,下人把煮好的湯藥端來給她喝。嗅着那揮之不去的藥味,湊巧玉屏又死了,還死得那麽蹊跷,蕭皇後就真病了。

每日躲在寝殿中不出來,誰也不見,殿中的簾幔拉得嚴絲合縫,大白天的殿中點了很多盞燈,将四處照得宛如白晝。

看到這種情形,再見蓋着厚厚的被褥,躺在鳳床上的蕭皇後,五皇子皺起眉。

“這才什麽時候,怎麽給母後蓋了那麽厚的被褥?”

玉蘭苦笑:“是娘娘她說自己冷,讓奴婢們給她蓋的。”

她的聲音吵醒了蕭皇後,她緩緩睜開眼睛,雙目無神。

“玉蘭,是誰來了?”

“娘娘,是五殿下來看您了。”

“煜兒?”

“母後,”宮煜先行了禮,才來到鳳床近處,“兒臣聽說母後病了,便過來探望,未曾想母後竟病成這樣,着實讓兒臣詫異。也是這幾日弘文館裏的功課太多,兒臣一時忙糊塗了,以至于竟疏忽了,還望母後不要怪罪兒臣。”

“本宮怪你做甚。”

“是啊,五殿下,您是自打娘娘病後,第一個來探望娘娘的人。那些個平時讨娘娘歡心的,都是嘴裏光堂,一見娘娘出事,就不願意露面了。”玉蘭說得格外心酸,邊說邊擦眼淚。

蕭皇後聽了她這話,情緒激動起來,嗆咳了幾聲。

玉蘭忙上前又是撫胸又是順氣,才止住。

宮煜道:“本就是宮女做錯了事,竟被怪在母後身上,未免也太荒謬。母後不該萎靡至此,您這樣了,反而給人一種做賊心虛之态。”

“娘娘倒不是為了那些個小人,不過是玉屏死了,娘娘傷心難過罷了。”玉蘭說得欲言又止。

“即是如此,母後就更不該萎靡不振,這宮裏跟外頭不大一樣,西風壓倒東風,壓一時不要緊,如果一直壓着,母後……”宮煜忙鞠身為禮,道:“還望母後不要怪兒臣失言。”

“娘娘,五殿下說的對,您不能如了劉貴妃的意。她現在正得意着,如果讓她一直得意下去……”

“本宮又豈非不知,可陛下說本宮病了。”

宮煜道:“此事兒臣不敢插言,但兒臣料想母後和父皇的感情,不是這一件事能抵消的,父皇不過是一時氣怒罷了。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六皇弟也在,還有劉貴妃的挑唆,父皇沒有表示也說不過去,但父皇事後并無任何處置,說明父皇心中是相信娘娘的。”

“真的?”蕭皇後眼睛亮了一下。

“這不過是兒臣的猜測……”

玉蘭道:“娘娘,肯定是這樣,陛下怎麽舍得罰娘娘,說不定陛下正等着娘娘去告罪,順勢就讓事情過去了。”

“讓本宮好好想想。好了,你送五皇子出去吧,這裏他不适宜待太久,恐會惹人非議。”

“是。”

……

玉蘭将宮煜送到殿外,見四周無人,才小聲道:“奴婢在此謝謝殿下親自來幫忙開導娘娘。”

“娘娘乃是吾母後,不過是分內之事。”

“希望娘娘可以振作起來,不然奴婢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奴婢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那些個小人們平時圍繞在娘娘身邊,關鍵時候一個人都不見,若不是殿下……”玉蘭看着宮煜的目光盈盈楚楚,說不盡的惹人憐愛,還有點別的什麽,卻是只可意會。

宮煜看着她,含笑道:“玉蘭姐姐最是忠心不過,母後也是知道的。”

“奴婢的忠心又豈能和殿下相提并論,若不是有殿下在背後撐着娘娘,還不知那些人會怎麽踩娘娘。娘娘就是太糊塗了,殿下龍姿鳳章,又素來孝順,就該把名分确定下來。殿下您不知家裏那邊也催過娘娘幾次,等這次事過了,奴婢再跟娘娘提提,說不定這事就能成了。”

“那我就在此先謝過玉蘭姐姐。”

“當不得殿下如此。殿下快走吧,奴婢還要進去看着娘娘。”玉蘭含笑說。

宮煜微微颔首,轉身離去。

玉蘭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過了一會兒才轉身進去。

從殿外到殿內,能明顯感覺出空氣變得渾濁。

玉蘭走進去,見蕭皇後半靠在軟枕上,抱着被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娘娘。”

“玉蘭,你說這世上是不是真有冤魂索命?”

玉蘭大急,走上前來道:“娘娘,快別胡思亂想了,玉屏、玉屏她肯定是被人害了,這世上哪有什麽冤魂索命。”

“可當時是半夜,外面人不可能進來,只有一個可能玉屏是自己跑出去的,可她若是見人,怎可能就穿着寝衣。”

“也許是有人約她出去見面,卻故意脫了她的外衫,僞裝成那樣,就是為了栽贓咱們鳳儀宮?娘娘您別多想了,現在關鍵是您的身子要快快好起來,這馬上就到八月十五中秋佳節,若是您還一直病着,不是給那劉貴妃逞了威風。”

“是的,我得快快好起來,玉蘭你去給本宮弄些吃的來,本宮餓了。”

“娘娘稍等,奴婢這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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