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突兀的尖叫,劃破夜空。

聽見的人俱是面面相觑,而後不約而同湧了過去,等到了地方才發現不是鬧刺客,也不是其他,而是幾個貴女打架?

是的,打架。

一共六個人,除了納蘭家的七娘子,似乎被吓呆了站在一邊,場中簡直是一場混戰。有人似乎挨了打,捂着臉在那兒尖叫,還有的慌張亂跑,見到人來了,就忙沖過來,尋求庇護。

而其中有個穿淡粉色衫子的少女,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竟宛如狼入羊群,見人都來了,還不停手,追上最後一人,啪啪啪給了對方三巴掌,完全罔顧邊上有人勸阻與呵斥。

打完後,她目光又落到跑入人群尋求庇護的陳家五娘子身上。

有那與陳五娘交好的貴女,見她态度不善,斥道:“你到底是誰家的人,在皇家禁苑也敢随意對人動手,學來的規矩都喂狗吃了?”

秦艽沒有理她,徑自走上前。

“你想幹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

随着秦艽逼近,這幾個貴女紛紛往後退,有人崴了腳摔倒在地,也有人不想摻和進去,紛紛避開,局面就亂了。

局面一亂,陳五娘就暴露了出來。

秦艽含着笑,眼明手快将她拽過來,啪啪給了她兩巴掌。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滞住了,沒想到此人竟如此膽大包天。

她這是瘋了麽?再高的身份,眨眼的功夫打了四家的貴女,出宮後也不怕被生吞活剝了。

“你到底是誰家的人?”

“快去禀了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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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聲中,越來越多的人聽到動靜聚了過來,還有人指使宮女內侍去把秦艽拿下。礙于不知其身份,再加上秦艽也沒跑,倒是沒人上來拿她,不過都站在一邊看着。

“怎麽了這是?”

一陣‘參見七殿下’的聲中,七皇子偕同一名少女走了過來,而出聲詢問的正是那名少女,也是之前被陳五娘她們痛罵的莫芸兒。

“怎麽了?陳五娘,你臉這是?”

陳五娘哪裏受過這種委屈,平時聚在一起的貴女們中,除過納蘭七娘,就屬她家世最好。她今日竟在芙蓉園被人打了,還是衆目睽睽之下被人打的,她以後還有何顏面出去見人?

想起這少女是突然冒出來的,見她衣着打扮,料想定是哪家來赴宴的貴女,她既不認識此人,肯定出身并不顯赫。再思及她們編排莫芸兒的話,此時莫芸兒又跑出來貓哭耗子,陳五娘心中的怒焰達到巅峰。

“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你敢說你不認識此人?還不是你指使出來尋我們不痛快的!”

幸虧莫芸兒躲得及時,不然陳五娘的手都快戳到她臉上了,她皺起眉,看了看秦艽,道:“我不認識她。”

“我不認識她。”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兩人詫異對視一眼。擱在別人眼裏,這還叫不認識?!

就在這時,人群從中分了開,是蕭皇後帶着一衆貴婦浩浩蕩蕩的來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蕭皇後來了,自然就有人做主了。

幾個挨打的貴女哭得泣不成聲,将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她們自然沒有提自己編排他人的話,其實不光陳五娘,其他幾個也以為秦艽是莫芸兒的同伴,便言裏言外把莫芸兒也給捎了上。

就在她們訴說的同時,蕭皇後的目光落在秦艽的臉上。

又是她!

“你有什麽話說?”

這時,四皇子和五皇子從人群裏走了進來。

四皇子向蕭皇後問安後,看了看場中情況,道:“這不是老六身邊那個挺受寵的小宮女?”這話是跟五皇子說的,因為五皇子正好就看着那邊。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原來這不是哪家貴女,而是一個宮女,可宮女能穿成這樣?轉念再想若是主子們身邊得寵的宮女,似乎也沒有特定的限制,只要別逾制即可。

可若不是某家貴女,那陳五娘等人的言辭就不可信了。再說了,哪家的貴女會為了別人,得罪幾大名門世家?估計回家就會被暴斃!

其實之前陳五娘她們說時,許多人都明白其中的關竅,只是沒人戳破罷了。見那莫芸兒頭上的花,就明白這幾人為何會針對人家,還不是想找個德行不佳的幌子,害人丢掉皇子妃位。

只是誰也不願得罪人,還一得罪就是這麽多家,大家也都權當裝傻,萬萬沒想到打臉來的如此快,就像龍卷風。

六皇子身邊的宮女,幫七皇子未來的皇子妃出氣?這未免也扯得有些太遠了吧?

可陳五娘幾個臉卻一下子白了,似乎想到了什麽。

……

假山後面,宮怿依舊沒有出去。

只是換了個位置,這地方選的好,外面的看不進來,從裏面卻能看見外面。

他就見秦艽像只母狼似的,竄出去把人都給打了。

沒想到這丫頭身手不錯,夠敏捷,反正對付這幾個是綽綽有餘了,瞧那繃着小臉打人的樣兒,讓宮怿想把人圈在懷裏疼一疼。

“殿下。”小安子小聲道。

外面蕭皇後帶着人來了,小安子是想問出不出去,再不出去,恐怕秦艽要吃虧。

“等等,不着急。”

正說着,外面又是一陣嘈雜聲,竟是元平帝也來了。

這下可真是熱鬧了!

秦艽在人群裏看到了來喜。

來喜對她眨眨眼,她看了他一眼,就趕忙低下頭。

上面,元平帝正在問蕭皇後怎麽回事。

蕭皇後回答的很含蓄,說自己也剛來,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明顯是心知其中另有蹊跷,不敢亂說話。

陳五娘等幾個貴女被推到前面,與之前理直氣壯的相比,這次似乎顯得有些心虛。而且她們又換口風了,這次竟集中在和莫芸兒的矛盾上,話說得磕磕絆絆、颠三倒四的,聽得人直皺眉。

這時,莫芸兒站了出去,委屈道:“小女之前本與七殿下一同賞月,聽了動靜才尋了過來,哪知來後這幾人攀扯小女指使六殿下的宮女毆打她們。給小女十個膽子,小女也不敢這麽做。”

目光又被拉回到秦艽身上。

秦艽半垂眼睑,不卑不亢道:“回陛下和娘娘的話,奴婢打她們是她們該打。再來一次,奴婢還是照打不誤。”

元平帝來了興趣,問:“為何?”

“她們言語狂放,侮辱皇子。一群人在這兒編排殿下,被奴婢撞了個正着。”

“她們編排六皇子什麽了?”

“她們說殿下是個瞎子,不受陛下喜愛,說上官家是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還說殿下不良于行,身子骨也不好,嫁給殿下就是要當寡婦。讓奴婢來說,打她們是輕了,這樣的人就該拖出去拔了舌頭示衆!”

随着秦艽的話語,滿場俱靜。

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當着元平帝的面,把這些話都說了出來。這是衆所皆知的事,甚至私下沒少有人偷偷議論,可也說了是私下,如今卻被人當着面宣揚出來。

六皇子再不濟,曾經也是太子,是先皇後所出的中宮嫡子。上官家再不濟,也有個先皇後,元平帝這些年來态度一直暧昧不清,但都知道先皇後是他心裏的一根刺,誰碰誰倒黴,今日就被個宮女碰上了。

元平帝目光冷淡,掃過跪在那兒瑟瑟發抖的陳五娘等人,又看向秦艽,眼中閃着一道奇異的光:“你這小宮女看着不大,道理挺清楚,這樣的人是該拖出去拔了舌頭示衆。”

看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已經有人上來要拖了陳五娘等下去了,竟是動真格。連蕭皇後都忍不住喊了聲:“陛下。”

“陛下,饒命啊,小女不是故意的……”

“陛下饒命!”

陳五娘幾個吓得屁滾尿流,竟是癱倒在地,任人去拉扯都不起來,哪還有貴女的樣子。

這時,一陣木輪滾動的聲音響起,小安子推着宮怿從暗中走了出來。

“還望父皇恕罪,這丫頭被兒臣寵壞了,說話做事不過腦。至于她們——”宮怿頓了頓,道:“她們也是有口無心,今日乃中秋佳節,又是為皇兄皇弟們選妃,實在不用為一兩句無妄之言,就大動幹戈。”

元平帝目光在他身上巡睃了一下,冷着臉沒有說話。

四皇子走出來,勸道:“父皇,六皇弟說得沒錯,值此佳節,實在不用為了幾個不懂事的東西生氣。”

“陛下,難得的好日子,何必沖了喜氣,不如小懲大誡,想必她們以後再是不敢了。”蕭皇後道。

五皇子和七皇子也都紛紛上前勸着。

元平帝冷哼一聲,一拂袖子走了,但既然沒說其他,俨然是同意了。

這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見此,大家也有心思關注點別的了,有不少貴女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六皇子,見其溫潤如玉,氣質爾雅,容貌出衆,恍若不是人間人,有很多貴女都看呆了,萬萬沒想到六皇子竟生得這麽俊。

“母後,各位皇兄,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告退了。”

蕭皇後嘆了口氣,似乎有些心疼宮怿遭受這樣的事:“去吧。”

宮怿又對四皇子他們拱了拱手,一行人便從這裏離開了。

這裏站的人多,見其來得快去得也快,今日又發生這等事,免不了有人看過去的。有人雙目瞠大,扯了扯身邊人,示意對方看過去。

“那是?”

“六皇子的花,怎麽在那宮女身上?”

這些小聲議論像瘟疫一樣,傳了開來,引得衆人紛紛看過去。

就見遠處那行走在輪椅一側的宮女發髻上,簪了一朵暗紫色的花兒,因為顏色黯淡,又是簪在發髻後側,乍一看去不顯,但從後面看去,卻十分顯眼。

那是魏紫,牡丹中的名品。今日幾位皇子選妃,都是以花為名,花落誰家,誰就是皇子妃。

難道說六皇子竟選了個宮女當皇子妃?可這也未免讓人太詫異了。

“怿兒真是胡鬧。”蕭皇後輕笑搖頭,為此事定下結論,她眉心隐隐皺着,不過很快就舒散開來。

“好了,都散了吧,煜兒,你跟本宮來一趟。”

五皇子收回目光,應道:“是。”

遠處,秦艽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回頭看了看。

“殿下,咱們這就回去?”

宮怿颔首。

“這麽回去,陛下會不會生氣?”

他勾起一笑:“如果生氣,剛才也都生完了。”

秦艽思及剛才的事,她會那麽幹,也不是沒有把握,這件事拿到哪兒去說,背後非議皇子,都是大罪。頂多也就是她這個當奴婢的行舉太過莽撞,但人前她不會吃虧,因為她這是護主。

如果護主的奴婢也要挨罰,以後誰敢給上面主子做事。

“殿下,奴婢是不是太莽撞了?”秦艽會這麽說,是怕六皇子還有其他想法,而她從中壞了事,只是當時她實在沒辦法去忍。

“不,我要謝謝小艽,讓我暫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考慮大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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