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碎玻璃
星期四午後不久,德拉科就打了她的電話;因為一直關機,金妮那天下午離開魔法部時,才發現他的語音留言。
“我只是想和你确認一下我們星期五的計劃。”他留言說。在金妮疲憊不堪的耳朵聽來,他天真得可憐。“我在上晚班,因為我們星期五很忙,我得工作到半夜。約翰和西蒙會帶上麥克和茱莉亞,所以他們說七點左右在那裏見你。差不多那個時間吧,你知道他們多麽準時。”他笑着說。“還有什麽……我知道我幾個小時前才見過你,但是——我已經瘋狂地想你了。我愛你,金。”
她沒有回複,删除了這條信息。
那天晚上她在公寓裏,一邊吃着剩菜,一邊假裝在看書,他又打了一次電話。手機放在肘邊的茶幾上,一遍遍地唱着《馬賽曲》,然後終于停了下來。他又留了一條語音信息。她沒有聽,就直接删了。
第二天早上,她走進辦公室,發現哈利靠在她的桌子上。“有什麽事,哈利?”她把包挂在椅背上,輕聲問道。
“羅恩把盧修斯·馬爾福來信的事告訴你了?”他說。
金妮點了點頭。
“那我們離抓到德拉科還有多遠?”
“快了。”金妮說。“我們已經查明了他的位置,幾天內就能抓住他。”
哈利笑着在空中揮舞着拳頭。“梅林啊,這消息太好了。”他站了起來。“我就知道你能做到,金妮。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個混蛋臉上的表情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格外輕快地走進了他的私人辦公室。
下班前,她溜進了羅恩的辦公室。“我今晚就去做。”她說。“等他的兩個室友都出去了,我再想辦法讓他一個人待在家裏,然後召喚你逮捕他。很可能是明天。”
“好的。”羅恩說。他握住了她的手。“金妮,如果有另一條路可走——”
“我知道需要做什麽。”她說,直視着他的眼睛。“我只是——一時迷失了方向,僅此而已。”
羅恩點點頭,悲傷地對她笑了笑。“你知道嗎——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傲羅,金。辦公室裏最好的一個。”
“你明天會聽到我的消息。”她說,轉身離開了。
七點鐘來了又走。她的電話響了兩次:一次是德拉科,第二次是約翰,他的名字在小屏幕上閃爍着。出于病态的好奇心,或者是想聽到他的聲音來折磨自己,她聽了他們留下的兩條信息。
“你的電話壞了麽?”德拉科關心地問。“你沒收到我的語音信息嗎?金齊說他們等了你兩個小時了,可你還沒到。你還好嗎?出什麽事了嗎?求求你打電話給我,我要瘋了。”
“你得給他回電話,金妮。”約翰在留言中說。“聽着——我知道我一直很神秘,但是我真的認為我必須這樣。這樣做并不容易——哦,胡說。這不是告訴你所有事情的時間或地點,你應該當面聽。只是……給他打電話吧。讓他知道你沒事。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德拉科的輪班在午夜結束後,她給了他們半個小時回家,然後她穿上一件薄夾克,拿上錢包出了門。夜已深,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只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開着門,一個無聊的收銀員在櫃臺後面看書。金妮像往常一樣,去了地鐵站旁邊的一條小巷,過往列車的呼嘯聲會掩蓋她發出的任何聲音,她幻影移形了。
她到達伯爵宮時,那裏同樣空無一人,她走在他們那條街上,鞋跟碰撞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們的房子裏的燈還亮着,附近的人家裏只有他們還沒睡。她走上門前的臺階,不久前,這裏還有她最快樂的時刻。
她還沒來得及敲門,門就開了,西蒙挽着他的女朋友朱莉娅站在門口。他看見她站在那裏,吓了一跳。“你這只小鳥可真難找。”他搖着頭說。“你來得真是時候。某人寧願死,也不願你不給他打電話。”
“對不起。”金妮說。她的聲音聽起來死氣沉沉。“本在嗎?”
“在廚房裏。”茱莉亞說。“金齊和我要去朋友家,如果你願意,歡迎你一起來。”
“不了,謝謝。”金妮說。“我就是來見本的。”
茱莉亞聳了聳肩。“随便你。那我們就更慘淡了,對吧,金齊?”她笑着跟西蒙出了門。金妮注意到,西蒙甚至沒有笑。
“約翰尼去送麥克了,所以他很快就會回來。”他說。“我認為他想和你談談——而約翰尼說話時,人們都會聽。”他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跟着茱莉亞走進了夜色。
如茱莉亞所說,德拉科在廚房裏,低頭靠在水池旁。他仍然穿着廚師制服,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他的淺色頭發現在已經很長了,急需修剪,此刻被紮成了一個短馬尾。她極大低估了見到他對于她的影響,因為她現在只想撲到他的懷裏,羅恩讓她必須做的事情都見鬼去吧。
但是我不能失敗,她想。這次不行。
“本。”她輕聲說。
他立刻轉過身,焦慮的灰眼睛放松下來,露出了寬慰的神情。“天啊,金妮。”他說,朝她走了過去。“我一直在胡思亂想。我以為你出了事,或者在工作中受傷,或者——”
她還沒來得及攔住他,他就摟住她的腰,低頭去吻她。金妮驚慌失措地別開臉,讓他親了親她的臉頰。他的觸碰令使她的皮膚發燙,粘附在他身上的調味品香氣,混合着他的獨特味道,令她的感官極度敏感。她不能這樣做,不能離他這麽近。她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從她身上滑落下來。
他沉下臉,但很快又露出了笑容,她還以為她出現了幻覺。“你還好嗎?”他問。
“我很好。”她對他說,勉強笑了笑。“很抱歉我今晚沒能去飯店,我有別的安排。”
他皺起了眉頭。“別的……但我以為我們說好了你今晚來的。你說你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
“對,但是——哦,該死,我需要從頭開始。”她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更加自信了。
“那我給你拿點喝的?”他走向酒架,手指撫摸着酒标。“我們有——”
“不了,謝謝,我不會待很久。”金妮說。“我——還記得我們開車去布萊頓時的對話嗎?我們談到了前任?”
德拉科放下了手。“呃——是的。”
“我提到了我的前男友——哈利?我和他談了七年的那個?”
“當然。”德拉科慢慢地說。“他——他來找你了?”
金妮點了點頭。“對,幾個星期前。我很長時間沒見到他了,所以我們聊了聊,聊了很多事情。”
“幾個星期前?”德拉科睜大眼睛說。“而你什麽都沒說?”
金妮聳了聳肩。“我當時覺得這不重要。但是……長話短說,哈利告訴我,他仍然對我有感情。他問我們能不能複合。”
德拉科輕輕笑了起來,聲音有點歇斯底裏,他用手摸了摸頭發。“但你拒絕了他,對嗎?你告訴他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金妮立刻将目光從他絕望的臉上移開,她的身體在顫抖。我快做到了,馬上,堅持……“我之前就擔心會發生這種事。”她大聲說。“本——我們從來沒有确定我們的關系是排他性的。我們從來沒有正式——”
“我覺得有跡可循。”他說。他的聲音變得生硬起來,她擡起頭,仿佛又看到了舊日的德拉科·馬爾福,臉色蒼白,身材高大,幾乎控制不住怒氣。“我以為我對你的意圖已經很清楚了——”
“你的意圖?”她重複道。“對——但是我并不想要一段認真的感情,本。我就是偶爾和你玩玩罷了。”
“玩玩……”他茫然地看着她,然後刺耳地笑了起來。“你覺得我們算什麽?炮口口友?”
“我沒有開玩笑。”她厲聲說。“你顯然比我更投入,是這樣的:我意識到我對哈利也還有感覺。我答應他了。我們今晚複合了,我覺得不應該讓你以為我們之間還有些什麽,所以我要結束這一切。”
他飛快地眨着眼睛。“就——就這樣?”
“我正在和哈利約會。”她說,對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感到厭惡。“他是我的男朋友。”
“星期四——就在昨天,你和我說你愛我。”他叫道,朝她走了過來。“你說了。我聽到了,我相信你。”
“我這麽說是因為你先說了。”她解釋道。“我不想讓事情變得尴尬,你說了,我卻沒有回應。僅此而已。”
“不。”德拉科搖了搖頭,臉上又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不,我不相信你。重要的不是你說了什麽,金妮,而是你做了什麽。你愛我,我知道你愛我。”
她轉過身去,淚水湧了上來。“不,本,我不愛你,我很抱歉——”
“那就當着我的面說。”他抓住她的胳膊,逼她擡起下巴。“看着我的眼睛,發誓你不愛我。發誓。”
金妮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她的一部分已經死了。她的決心動搖了,因為他完全是對的:愛不僅是說說而已,它存在于生活的一舉一動之中。她擡頭望着他那可愛的臉,她看得出來,他愛她就像她愛他那樣深切和投入。她要毀了他了。
“我愛哈利。”她說。“我不愛你,我說謊了。”
德拉科搖搖晃晃地向後退去,仿佛她給了他一拳。他緊緊抓住料理臺的邊緣,指關節都泛白了。她看不見他的眼睛,因為他低下了頭,喘着粗氣。
她的心跳像鼓聲一樣在耳中咚咚作響。“本——”
櫥櫃裏的玻璃器皿碎了。“滾出我家。”
“很抱歉你誤解了我們的關系。”她說。“我從來不想這樣——”
“閉嘴,滾出去。”他轉身對她吼道。“我早該知道——天啊,在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之後——”
“我沒讓你告訴我這些!”她叫道。
“全都是謊言。”他憤怒地說。視線外又有兩個東西碎了。“你騙了我,賤人。”
金妮的火氣立刻冒了上來。“你怎麽敢那樣叫我,你——”
“我希望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吼道,向她逼近,他們周圍的玻璃杯和盤子都開始碎了。“你和哈利,我希望他利用你,然後抛棄你,就像你——”他聲音嘶啞,背過身去。
“你不——”
“滾出去,你這個□□!”
金妮頭也不回地跑過走廊,幾乎沒發覺她撞到了從前門進來的約翰——“金妮,怎麽了?”——也沒發覺她沿着街道飛奔,跑向她通常幻影移形的地點。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直到她看見地平線上出現了陋居歪歪扭扭的黑色輪廓。
她拼命地跑到後花園,跑進了廚房。“媽媽?”她叫道,她的聲音在黑暗裏十分突兀。“媽媽,你在嗎?”
幾分鐘後,韋斯萊夫人走下樓梯,胖胖的身上裹着一件褪色的晨衣。“親愛的金妮,你吓死我們了!”她叫道。“到底怎麽——”
“我做了什麽啊,媽媽?”金妮叫道。她的話音被淹沒在淚水中,壓抑了兩天的眼淚順着臉頰和脖子滾滾而下。深入骨髓貫穿血脈的痛苦令她不住抽泣,她整個人都在顫抖。“我做了什麽啊?”
出于對女兒的愛,韋斯萊夫人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韋斯萊夫人坐在餐桌旁,把她已經成年的孩子摟在懷裏,直到她再也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