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太子耶律倍

天空掠過一隊銀臉長尾山雀,在它們身後遠遠的地方,一只灰黑色游隼尾随而至,它有種強壯的體魄,旋風一樣的速度,更有超強的戰鬥力。

這只游隼眼下有一個黑斑,耳後下方有一大塊白斑,頭頂、臉都是深灰具黑色點斑及橫紋,這使它看上去更具兇猛而虎虎生威。

為了不讓前面的銀臉長尾山雀生疑,游隼超低空飛行。

當潛行到那些銀臉長尾山雀下方時,它疾速地從下往上竄,幾乎在剎那間,一只銀臉長尾山雀已被它俘獲,慘叫着亂撲騰,而那些驚慌失措的隊友更是四處逃竄,任憑它們的同伴慘死眼前各自逃命而去。

空氣中似乎滾動着火球一樣,大地如同九個太陽一樣火熱,每一天都在炙烤着大地之上、雲幕之下的一切生靈。

燕山之南的高溫酷署對于地處漠北的契丹人來說,委實難過。

在漠北,此時應在木葉山下的夏捺缽納涼。

契丹帝國皇太子耶律倍匆匆走進氈車,取下銀色頭盔,脫掉靴子,迫不及待地甩掉滾繡着紫貂毛的厚衣服。

妾侍小蕭氏手拿茶壺婷婷而來,斟了茱萸茶雙手奉與他。

耶律倍接過咕嚕咕嚕喝下,把茶碗一甩,悶坐着喘粗氣。

侍妾小蕭氏金黃色的栝蒌敷面,細長而白膩的脖子上戴着兩百顆珍珠用銀絲線貫穿而成的珍珠項鏈,合三股而成,下方正中綴有琥珀圓雕,紅白相間,豔麗萬端,雙腕處戴着珍珠臂釵,十指戴着金戒指。

小蕭氏因了太子倍而顯貴,更因皇長孫受寵,一身行頭自是十分貴族,但她的衣服卻也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在5月末幽州城外的氈車中,署熱之氣令人窒息。

“這天大熱,還是把你那些行頭扔了呗。”太子倍指指小蕭氏的那身華麗衣服。

小蕭氏低頭一菀爾,妩媚動人:“妾才剛奶皇長孫,來不及妝容,有辱太子顏面。”

——這就是小蕭氏的會說話,明明明豔動人,卻還說來不及妝容。呃,若有時間來妝容,未必不是傾城傾國?

太子倍把內衣去掉,雙手在身上撓,只覺全身是越撓越癢,身上多處已是紅斑點。

小蕭氏接過太子倍的內衣,挂好彈彈伸伸衣袖,轉身看見太子倍不雅的動作,略有些吃驚,輕輕止住太子倍的雙手,不讓他再抓撓,自己緩緩地按動他的皮膚,緩解他的癢痛:“只拍太子這是署熱過重,臣妾去招醫士來。”

正在此時,帳外扈從親兵唱道:“太子妃到。”

太子妃率一幹人等昂然而入。一時衣鬓香影,細碎的腳步聲後,衆人随之而立。

耶律倍未動。小蕭氏忙起身行禮:“見過太子妃。”

太子妃輕輕一颔首算是回禮,徑直走到耶律倍身邊。

太子妃是全套漢衣穿着,一襲青綠色小裙,卻未再栝蒌敷面,只是那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卻足有五百顆珍珠而成,雙腕處是金臂釵,十指戴着十一枚金戒指,如此衣簡而首飾十足,更是顯得富貴逼人。

“這南人5月末已是如此大熱,太子未必受得了。臣妾請了醫士來給太子調理,還請了漢人衣官來量尺寸。希望太子能聽臣妾一言,置一些外穿漢衣以備不穿铠甲時換洗。”太子妃容顏絕美,話音娓娓。

耶律倍揮揮手:“領軍打仗哪有不穿铠甲的?父汗在外未穿漢衣,我等契丹北面官豈能如此?”

太子妃無奈:“太子身上可有不适?”

耶律倍點點頭:“就一小小不适,無大礙。”

太子妃輕輕揚右手,一醫士小心挨近太子,細看後退後禀道:“太子已浸署濕,需調理一旬方好。”醫士從随從手裏接過一些藥包,如此這般地說給太子。

“各下人仔細聽好了,不得有慢,仔細侍候太子。”太子妃嚴厲說道,并看了小蕭氏一眼。

小蕭氏和衆人并聲應道:“喏。”

太子妃昂然揮揮手:“小蕭氏,如此署熱天氣,你需小心照拂着皇長孫,可別中了署熱再引皇長孫不适。”

小蕭氏站起,彎腰低頭應道:“喏。”

衆人正要動身,一侍女慌張而入,帶哭音喊道:“不好啦,皇長孫滿身赤紅,呼吸大喘,奶娘着奴婢請蕭夫人速速請醫士。”

耶律倍騰地站起。衆人立刻讓道,尾随他去旁邊氈車。

小蕭氏的氈車裏,漢人奶娘跪在地上發抖,頭伏于地看不清面貌,只是從那一身淡白色的小裙來看,可知是漢人。

“皇長孫身體嬌貴,若有不适,你等奴才為啥不早些禀報?卻等了這些嚴重了才慌張?”太子妃盛怒,“都給我各杖二十!”

一幹奴婢仆從吓得通通跪下:“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恕罪。”

坐在皇長孫床前的耶律倍揮揮手:“罷了。”

衆人立即叩頭:“叩謝太子!叩謝太子妃!”

“奶娘近前回話。”耶律倍還是未回頭,話語很輕,卻自有一種威力,讓人能感受到他的尊嚴和高貴。

奶娘低頭伏在地上,膝行至耶律倍前:“罪人……罪人……”

“你可擡起頭來回話。”耶律倍輕聲說,眼光始終未離開皇長孫的臉龐。

奶娘渾身發抖:“罪人……罪人……罪人不敢。”

耶律倍不再強求,仍是頭也不回地問道:“皇長孫幾時吃過奶,幾時睡覺,幾時喝水?還有什麽異常?你可一一道來。”

奶娘顫抖着回話:“和……和往常一樣,兩個時辰前吃過奶,然後……然後就睡了,罪人試過他的額溫,只是微微有些燙,罪人……罪人以為是喝過奶,就沒在意,這……這喚了他起床來喝水,才發現皇長孫……皇長孫……”

“你既早知他有些發燙為何不早些禀報?我的皇長孫如有三長兩短,我把你八卸五塊,扔到荒原上喂狼!”小蕭氏向奶娘撲過去,抓着她的頭發甩她幾耳光。

奶娘慘叫着,不敢躲,爬起來又重伏在地上:“夫人饒命!夫人饒命!罪人……罪人不知……夫人饒命!”

耶律倍嘆口氣:“你且住手。拖她出去。”

兩名侍女低着頭上前,拖了奶娘出門。

(備注:捺缽——是契丹語譯音,即皇帝的行營、行宮、行帳,根據季節不同,可分為春夏秋冬四捺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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