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鳳凰山

衆人退回佛寺。

艾葉發起高燒來，渾身痙攣，顫抖，胡言亂語，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

子薇将剛才她用來打紅蓼的木棍撬開她的牙齒，橫放木棍，讓白芷抱着小狼守艾葉，不要讓艾葉自己傷着自己。

小狼賴在子薇身上哇地大哭，子薇拍拍他的後背，無奈地苦笑：

“你還哭？你家的契丹狼來了，難不成我要為救了你付出生命的代價？我可不敢奢望你家的契丹狼們給我賞金，估計能一刀結果我就算便宜我了。你要再哭我把你扔回桑乾河去啦！”

小狼怔怔地，睜大眼睛可憐巴幾地望着她，然後伸出小手想要她抱。

子薇別過臉去。

“你，”她邊給艾葉敷東風菜和七葉蓮，邊吩咐紅蓼：“你要擔任警衛，觀察北邊山坡上的契丹兵，如果它們繼續過來，就給我示警，示警，你的明白的有木有？”

或許，她會揮手叫來契丹兵，把衆人一同結果。這是正常可以預料的結局之一，反正大家目前的狀況是逃不掉，跑不了，只有在這裏等死。

“只要你的族人發現了我們就會把我們全部殺掉，你明白嗎？”子薇看着她的眼睛問。

紅蓼面無表情。

子薇平靜地繼續說道：“打仗可以公平殺敵人。可是咱們要民族大團結，不殺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你的明白？我們，是手無寸鐵的平民！”

紅蓼拿着匕首一瘸一拐、面無表情地走出寺門。

這也是子薇無心機，紅蓼明明有匕首在身，随時都可以制服她們三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子，現在有大批的契丹人來了，她們一衆的安全就完全系在這個陌生的契丹人身上。

子薇跟出門，站在她對面，看着她的眼睛，微笑：“我們的命都在你身上，你會保證我們平安無事嗎？”

她也盯着她，然後，扭過頭去，不理。

“你不能出賣我們呀！”白芷嚷道，“我剛才還分了餅給你吃的呢。”

紅蓼看看白芷，還是一言不發。

子薇跑到剛才艾葉被蛇咬的地方。

她瘋狂的拔拉着四周的雜草，這裏一定有安神定氣解毒的草藥。艾葉在發高燒，在胡言亂語，如果不給她退燒止住痙攣，說不定會毒發死亡。

她需要魚腥草、需要金銀花，需要蛇莓，不管找到什麽她都全部裝進布袋裏。亂了方寸的子薇也不知道應當找什麽。在金陵鄉下賣中草藥藥的老爸，經常會給她吟誦一些中草藥的療效，而她那時會撒嬌地堵上耳朵不聽。

天哪，如果我早知會穿越到這沒有西醫沒有青黴素沒有阿莫西林沒有慶大黴素的殘唐五代，我當時一定會兢兢業業、刻苦努力地攻讀中藥知識，說不一定在這個時代會大顯身手，成為如華佗一樣的神醫。

子薇邊唠叨邊用手抓扯各種雜草，以圖在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藥材。

突然，她的眼睛大放光茫，在向陰岩邊有幾株麻黃草，她認得這草，可以制毒可以麻醉人，它還有些什麽療效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可以讓艾葉閉上她正瘋狂胡言亂語的臭嘴吧？

子薇爬上岩石，腳下一松，石頭嘩嘩往山下掉，她有些心虛，就地趴下，慢慢地爬過去。

快到了，可是手還是夠不着那幾株麻黃草，距離還有五六寸長。她小心地再往前爬一步，身下石頭松動，嘩啦摔啦掉下，她的汗水濕透小裙。定定神，她再慢慢挪動，往前爬。終于，她把那幾株麻黃草抓在手裏。

幸好東邊的幽州城不斷傳來隆隆的炮聲，不然她這番動靜早被人發現。

子薇拿着麻黃草跑回佛寺，還好，小狼在，白芷一臉慘白抱着小狼，紅蓼也還在，她沒有趁機跑掉。

或許她真是一個善良的人。子薇心道，對紅蓼面露一個匆匆的笑意。

子薇把麻黃草捏碎強行灌進艾葉嘴裏，餘下的放在白芷布口袋裏。想想，又掏出些來，拿了兩根捏碎喂進小狼嘴裏。

哈哈，這只笨狼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小嘴咂咂，有滋有味地嚼。

許是藥力發作，或毒性發作，艾葉昏睡過去。

被喂了麻黃的小狼又處于半昏睡之中，再不哭叫。

真對不起啦，這不是一個太平的世道，每次都要你閉嘴。子薇拍拍小狼，親他一下，充滿歉意和愛憐。

紅蓼跑進來，指指山下。

山下隐約傳來嘈雜的聲音。是契丹人過來了。

子薇将剛才采到的麻黃草分了兩根給紅蓼，吩咐說：“這草藥能止痛，如果你不是痛得不能忍受就別用。你帶好。”

紅蓼望望子薇，雖然她一時沒弄清這是什麽東西，但知道子薇是好意，就匆匆地笑笑，放進自己袖籠裏。

子薇也對她笑笑。這是兩人第一次相視而笑。

子薇在紅蓼的幫助下把昏迷中的艾葉塞進大肚彌勒佛背後，自己抱着小狼躲藏在一尊羅漢佛底座。

白芷白甜哭喪着臉，一付要死的樣子。

“作死呀你！你快藏起來呀！”子薇吼道。

白芷跑去一尊羅漢前看看，又跑回來，帶着哭音說：“那些契丹狼會發現我的。”

子薇把小狼放下，跳出去，拉起白芷：“你再不躲藏起來，就等着契丹狼先奸後殺或先殺後奸。”

白芷吓得腿都軟了：“我不要先奸後殺呀，也不要先殺後奸，小姐救救我。”

子薇啪地贈她一巴掌：“乖乖地聽話，不準說話，不準出氣，不準動，直到我叫你，聽見沒有？”

白芷有些怔忡：“小姐，你不要走啊？！”

這傻妞，現在是完全吓呆了。

子薇肯定地點點頭，把她推進一尊羅漢背後：“乖，聽話，我不會走，我要走也會帶着你一起走的。我們會一起走的。”

紅蓼看着子薇安置衆人，心裏隐隐有些感動。末了，她也隐身于一尊帝釋尊天背後。

零亂的皮靴踩在青石板上，橐橐近前。

一把彎刀劈在佛腳上，這尊用灰沙磚砌成的佛忍受不住，金星直冒。

寺裏湧進十多名契丹兵，态度兇猛地這裏用刀砍砍，那裏用劍戳戳，順手扯掉鋪在供桌上的蓋布，挑在彎刀上炫耀。

在零亂的契丹話中，夾着中原漢人的聲音。這是一個女人的驚叫。契丹人擄來一個中原女子将她拖到佛寺供衆人享樂。女人發出陣陣悲慘的叫聲。

“将軍，太子吩咐不可入境太遠，以免返回受阻。這鳳凰山向來是幽州百姓的神地，不可久留。”

契丹人中，有人用清楚的漢話說話。很明顯，他是說給能聽懂他漢話的上司聽的。

“啪！”聽得一聲巴掌響。顯然是那漢人吃賞。

“幽州的神地，豈可對我契丹天皇帝無禮？我受天皇帝之命，代皇太子前來尋子，有何不可在此的？”一名粗野的契丹将軍狂妄地叫道。

“是，是。”那名漢官唯唯退下。

契丹人席地而坐，肆意說笑。

又一批契丹人上前對那可憐的女人施虐，女人由開始的大喊大叫變成後來的嘤嘤抽泣，最後再無半點聲音。

或許，死亡對陷入這世道的她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