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了無生趣

好熱呀。似乎跌落在火籠裏，周身如同着火般難受，熱浪一陣高過一陣。

子薇意識出現模糊狀态。許多記憶的碎片不斷出現，她一會兒大喊大叫，一會兒出現痙攣，整個人完全被某種外在的神密力量打跨，不停地胡言亂語。

——似乎回到了金陵郊外的家裏。老爸，就是那個一生都在賣中草藥的農民，他總是冒充內科醫生，他背着一大背蒌剛從山裏采回的草藥，有什麽金銀花，天麻、三七，當歸，黃芪，有時候還有琥珀，或者川貝，附子，反正他會高興地炫耀。

子薇有一搭沒一搭漫不經心地答應着，漫不經心地跟着他在山上逛。反正他也不需要人交流，他沉浸在采藥的過程或收獲的成果喜悅中，只需要人見證，未必需要人溝通。

每個逢場天，他就會背上大背蒌草藥去鎮上擺攤，娘親總會在旁邊唠叨着什麽。子薇是那麽的喜悅，內心湧過陣陣不能外傳的竊喜，因為每個星期天都能在鎮上看見她的男神。

他好高好帥好酷。從看見他的那一剎那起，子薇的生命從此充滿光輝，她的快樂從此因他燦爛。

每一天的每個夜晚，她都會在念着他的名字時睡去；每一天的每一個清晨，她都在對他的懷念中醒來。她因他偶然的注目而興高采烈，因他突然的出現而神魂颠倒。在對他全天24小時的牽挂中，她度過幸福的初戀時光。

她一直相信，她對他的愛是驚天地泣鬼神的，是可以感動周圍所有的人，讓他們為自己祝福。她的未來是和他手牽着手快樂地走進結婚大禮。

如同所有的童話一樣，從此，她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天空撒滿金色和銀色的鮮花，有香水百合，有滿天星，有粉紅玫瑰，都是她最喜愛的鮮花。漫天的鮮花發出刺眼的光芒，令人頭昏目眩。

可是，為什麽周圍突然如同着火一樣？赤烈的火焰在炙烤，如同赤足行走在鐵板上。生命之水在烈日下慢慢消失，智慧如同火焰被烤得焦糊一片，辯不清東西南北；喉嚨，啊，喉嚨，嘴唇，還有那些美麗的容顏都在剎那消失……

“小姐！你醒醒呀！小姐，你不要死啊！”迷迷糊糊中，子薇清楚地聽得白芷的哭泣。可是她沒有時間來理會。她有自己的思想要處理。

今夕何夕？哪有人這麽容易死的？我又不是好人，雖然我貼有“好人牌”标簽，但那是假的。我會嫉妒，我會說假話，我會虛榮，我有七宗罪甚至八宗罪，我不是那麽容易就死去的。

“表小姐!表小姐！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子薇清楚地聽得是艾葉在叫，她嘴唇張了張，想回應艾葉，卻見艾葉一臉茫然。

唉呀，你MD去媚那個小拽子得啦，管我做甚麽？再說我們不熟的。雖說我們的娘親是堂姐妹，但是我真和你不熟的。甭管我，該幹嘛就去幹嘛。

“小姐你可別死呀！你死了我們雜辦呢？老爺不在，老夫人和小少爺被抓走了，大少爺現在也不知在哪裏。我都沒地方去啦！小姐你可千萬不要死呀，你死了我沒地方去啦！”子薇還是能清楚地聽見白芷在大聲哭喊着，她的靈魂居高臨下地審視着這個哭泣的小丫頭，順便也審視自己。

我就是一個人見人不愛、車見車不載，誰見都不喜歡的“好人牌”。

TMD,讓我睡一會，我要睡去，我要幸福地睡去，不再醒來，不再讨人喜歡，或者不再讨人厭。

一個連自己都睡不好的人，怎麽去睡別人？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睡一大覺，等我睡醒了再來思考關于人生的哲學問題。等我睡醒了，我要去我的男神，嘿嘿，嘿咻嘿咻。

都說當老師的人容易得精神失常的神經病，可是我覺得自從我落進鳳凰河、從桑乾河邊醒來時，我的神經病好多了。我喜歡當老師，我好為人師，我喜歡賣弄自己的知識，尤其是向那些還沒有接觸手機和電腦的青少年。

得，如果你已經接觸手機或電腦了，你就不需要任何老師了。因為，手機就是你親密的夥伴，電腦就是你行行出狀元的老師，度娘娘就是你日夜相伴的親密戰友。

手機，電腦，WIFI，這是我們現代生活的三大神器。如果再加上男朋友的話，那就是圓滿人生。我都23歲了，可是連男朋友都沒有，太不值當了。最不值當的是我居然還是個老處女。真的，如假包換。只是這東西要保密，你見過貼有“處女”标簽的嗎？

我要回金陵，繼續我23年的處女生活。當然我在近期最偉大的目标就是“破——”你知道的那個字，找人快樂地嘿咻一次，完成我從女孩到女人的偉大蛻變。

最可悲的是，我需要好好睡覺。別打擾我，反正我要睡好覺，再聲明一次，一個連自己也睡不好的人，是不可能好好地睡別人的。

“小姐！”

“表小姐！她又昏過去了。快去找醫士呀，你還傻站在那裏幹什麽？”

子薇的靈魂徘徊在酸臭的肉體之上，很清醒地聽到艾葉和白芷在彼此吼叫，心裏很不以為然，真想站起來朝她倆啐一口水：“我和你們不熟的，讓我好好睡一覺行嗎？

“糟糕，小姐又要暈過去啦！這可怎麽辦啊！”子薇在閉上眼睛睡覺之前，聽得白芷又在邊哭邊喊。

六朝古都，十朝都會，這是可愛的金陵，在21世紀叫做南京。

雖然此前并沒有覺得生活在南京有多麽偉大和可愛，至到遇見男神後，才發現南京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那一段輪道。

冬天去看雪；春天去踏青；秋季去看滿山紅葉瘋跑；而夏天，會在長江裏大浪淘沙，最不濟也會在鳳凰河邊搞個泳裝舞會。

雖然大多數時候我都是隐形人一樣，或者為大家看守行李，或者為那些驕氣的女生們背包包拿化妝包，或者當先行者去為大家找宿營地。

我們的青春在南京一揮而逝。

我們的愛情如惡性腫瘤一樣澎大，至到親自捏破這個如肥皂泡一樣五光十色的謊言。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要別人來告訴你，我對自己說我一定要親口告訴她。”

子薇嗡嗡響的大腦裏不停地回放着這句話，她站在虛無的高處看着他那始終如一的笑臉，那麽明亮而帥氣的眼睛。

“我和姍娜好上了，我這畢業就去她的城市。你一定會祝福我們是不是？你是最好心的女孩子，也是最勤奮的女孩子，我一生會珍惜你的友情。”

這是他對她七年的癡戀暗戀單相思的饋贈。

在這七年中，他任何一天都可以提前告訴她，她這只傻小鴨永遠不會變成白天鵝。但他沒有，誰都沒有。

都說男人如衣服，閨蜜如手足。

現在才知道，的确，男人如衣服，但手足穿衣服。

“醫士，醫士，這裏有人生病了，求求你救救她吧！”艾葉向一個提着藥箱的醫士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