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一個gay

那年夏天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個深刻的烙印永遠刻在宋曉宇心裏面。

那年夏天，他看見了爸爸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親熱。

男人間親吻的火辣畫面，猛烈撞擊着他幼小的心靈。

他就躲在衣櫃裏，原本只是逃課回家，沒想到才到家門就聽到外面有人聲，慌不擇路的他随意躲進了某個房間的衣櫃裏，卻萬萬沒有想到會看見這香豔的一幕。

那個男人轉了個身，宋曉宇看的明白，正是經常來他們家做客，經常帶他去玩的叔叔，只是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和爸爸是這種關系。

宋曉宇藏在衣櫃裏，大氣都不敢喘，一對褐色的眼珠子瞪得銅陵般大，目不轉睛的看着那一幕發生，他們相互膜拜彼此的身體，彼此喘重的呼吸，相互交纏，激烈的碰撞，忘情的時候還一把撞上了衣櫃門，隔着門，那聲音就像是在他耳邊環繞，那扇可憐的衣櫃門拼命發出‘嘭嘭嘭’的聲音，躲在黑暗中偷窺的人，慌亂無比的捂住耳朵，不敢再聽。

停下，快停下！

睡夢中驚醒，宋曉宇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發抖的指尖摸索到臺燈的開關，頓時漆黑的房間變得柔和。

又夢見了當年的畫面。

他半坐起身子，手按着額頭太陽穴，疲憊不堪。

12歲那年衣櫃裏看見的那一幕，至今如同噩夢般侵蝕着他。

當時的他已然被吓傻，不敢告訴媽媽。

但是紙包不住火，爸爸和叔叔的事情，還是被媽媽發現了。

結果不言而喻，他們彼此協議離婚了，他被判給了媽媽，而爸爸則需每月支付贍養費，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爸爸和叔叔了。如果不是媽媽定期收到銀行存款信息，他真的會忘記這個世界上還有爸爸的存在。不久之後，媽媽就帶着他改嫁了，繼父是一名個體戶老板，家境小康，個子不高，脾氣卻很好，開始那幾年待他也如父子般親切，可随着媽媽的懷孕，弟弟的出生，他在家裏的地位瞬間被剝奪。媽媽似乎對爸爸有着無比的厭惡，連帶看着與父親有7分相像的宋曉宇，也變得暴戾起來。

高三那年開始，宋曉宇就不再回去了。

因為在那個家裏面，他仿佛就是一個局外人，他們眼裏只有新誕生的孩子，對于他的存在可以說是不聞不問，所以宋曉宇漸漸的收緊了心防。也不再跟任何人深交，終日變得沉悶，無趣。

他開始學會打工賺錢，不再問家裏拿錢，高考結束後，他以僅僅過線的成績考上了大學，整個暑期他都在拼命打工賺錢，有時候身兼數職只為了能支付得起那昂貴的學費。

大一半個學期結束後，他有了一份很穩定的兼職工作，□□裏面也慢慢開始有了一點點存款，到了下學期他就申請搬到校外去住，宿舍的室友以為他很有錢，但其實不是。

只因為他不敢再和他們待在同一個宿舍。

因為他怕。

害怕被發現，原來他是一個同性戀。

是的，自從遇見那年躲在衣櫃裏發生的事情後，多年來他的心态慢慢開始發生轉變，他的注意力會自動自覺的轉移到同性身上，有時候偶爾看見一群男同學勾肩搭背的情景，腦海裏都會忍不住在想他們在一起會接吻嗎？

這樣的想法令他感到驚世駭俗，可卻無法阻止。

高二那年，校園夜色照耀的跑道上，有一清秀可人的女孩向他表白。月色下，她幾近透明的肌膚泛着幾抹紅暈，及耳的短發襯托着圓圓的蘋果臉甚是可愛，鬼使神差下他接受了女孩的表白，想要借此擺脫心裏那道變态的畫面。

他盡力了，交往以後，遍找各種哄女孩的花招方式，甚至在廣場中心大擺心形，只為慶祝她的生日，但是這一切的努力在一吻過後，全部化為烏有。

他吻過之後，心裏竟會生出一絲厭惡。

從那之後，所有的肢體接觸，他都覺得很惡心。

終于，女孩受不了他的冷漠。

在高三畢業那年，還是站在月色下，但卻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她了，淚眼如花，發絲飄散，委屈且激動的問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她！

他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解釋，接受她的表白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擺脫心中的陰影，重新變回正常人。可是他失敗了，徹底的失敗了，他不喜歡女人。這個解釋說出去，她會接受嗎？恐怕打擊更大吧？這個可憐的女孩只是愛錯了人而已，他不忍心再傷害她。

宋曉宇，你混蛋！

響亮的巴掌聲打在他瘦削的臉上，回蕩在整個校園中，也打醒了他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

他喜歡男人！

赤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宋曉宇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咕嚕一番灌入喉腔，總算是舒服了些，天空開始泛起了魚肚白，眼下困意全無，索性換了衣服踏着晨霧回校跑步打卡。

紅色校道上晨跑的夥伴稀稀疏疏的出現，宋曉宇漫無目的圍繞着校道慢跑，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不想停下，汗水濕透了衣衫，他卻渾然不覺。堵塞的腦袋似乎依舊被雜物塞得滿滿的，理不出半點頭緒。

晨曦薄霧緩緩散去，陽光開始灑滿校園，來晨跑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在又一次打卡中，突然有個厚實的大手一把按住他單薄的肩膀，宋曉宇渾身一震，猛地轉身。

只見對方長得濃眉大眼，身材高大，一臉英氣勃勃，頗為潇灑，陽光少年，魅力十足。宋曉宇只覺得一陣迷眩，心中如小鹿亂撞，依他170的身高仍比對方矮一個半頭，可想而知。

“你已經跑了10圈了，你知道嗎？”只聽見他爽朗的聲音，聲如其人，充滿陽光活力。

“我……沒有計算過。”宋曉宇半低下頭，此時肩膀的大手還未移開，他的思緒有些難以穩定。

“我是韓毅。”

但見那人伸出右手，主動向他示好，宋曉宇眼神裏慌亂無比，

宋曉宇自知做錯了，忙低頭道歉。

這件小事也就過去了，在後來的日子裏，宋曉宇越來越對韓毅藏不住事，只要他稍微問幾句，出于本能的跟他交握，那是第一次碰觸男人的手，是那樣的有力，溫暖，緊緊包裹着他冰涼的手。

“我叫宋曉宇，大……大一的。”

“原來是師弟啊！你的體力很好，有沒有興趣加入籃球隊。”

“加入籃球隊？我……可以嗎？”他不是沒有想過加入那充滿陽剛氣息的團體，可他不懂得打籃球，所以別人也不想要他，高中的時候，班級籃球比賽，他作為替補球員上場，卻被籃球砸中，大家見他遲鈍，不懂球，也就不再要他參加了。

“當然可以，今天下午學校籃球場上見。”韓毅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宋曉宇看着被拍的肩膀，良久，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那個部位，這是第一次有男人主動接近他，感覺很不一樣，而他居然會有心動的瞬間，就是看到韓毅笑容那一刻，他感覺被吸進去了，那個陽光男孩是那麽耀眼，意氣風發。

當天下午，宋曉宇依約來到校園籃球場，只見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籃球隊員，球聲，拍球聲不絕于縷，他呆呆站在大門口望着裏面的人，有點不敢進去。

從來沒有遇到這樣被一群荷爾蒙包圍的場面，他有點懷疑眼前的真實性。

這時場下休息的韓毅發現了門口的人，便沖他招手。

“過來。”

這時場上的人聽到隊長說話都紛紛看向門口，宋曉宇頓覺尴尬，他只得紅着臉跑過去。

“這就是我上午跟你們說的跑步怪人，宋……你叫什麽啊？”他拍了曉宇肩膀一下。

“宋曉宇。”低聲回答。

“對，宋曉宇，你們的體力絕對沒有他好，10圈下來都不帶喘氣的。”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隊員便調侃道“隊長，太誇張啦，不喘氣還是人嗎？”

“看他文文弱弱的到底會不會打籃球啊？好像一陣風就可以被刮走了。”

“皮膚真白，書裏有個林黛玉，搞不好就是他這個樣子。”

男生們在一起打鬧慣了，免不了就開始耍嘴皮子，可是宋曉宇沒有這樣的經驗，他不安的往韓毅身後躲了躲。

“你們收斂點，我好不容易挖個新人進來，你們要是給我吓跑了，準備10圈酷刑。”韓毅将那群人轟散後，這才轉過身看着宋曉宇“曉宇，你別怕，他們就是嘴賤，沒有惡意。”

“可是……我真的不會打球。”

“沒關系，我可以教你。”

韓毅是籃球隊長，訓練之餘，身邊還多了一個小跟屁蟲。

自從答應加入籃球隊後，宋曉宇平日打工的行程裏便多了一項：籃球訓練。既然隊長極力推薦他加入球隊，那麽他就不能給隊長丢臉，所以訓練的時候，他很認真，基本上韓毅教的技巧，訣竅，運球方式，他都會牢牢記在心裏，一有空就會練習，慢慢的大家也認同了他的努力，玩的時候也會帶上他，所以球場上又多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那天校系比賽，宋曉宇特意對比過比賽時間，看完再去打工也來得及，就是有點趕，但是他也不願意錯過韓毅的任何一場比賽，可誰知道比賽因故延遲了半個小時才開始。

宋曉宇沒有辦法，只得在下半場開始時匆匆離席，趕去打工。

他們以為宋曉宇根本不想待在球隊，沒有集體榮譽心，紛紛提議讓他離開球隊，他們不需要中途離席的隊友。

宋曉宇無心為自己辯解，就這樣默默離開了球隊，三天都沒有再去過籃球場，最後還是韓毅在圖書館裏才找到了那個‘失蹤’的家夥。

“對不起。”他低頭小聲道歉。

“我們出去談談。”韓毅這樣說道。

二人來到圖書館外的通風口處，大風刮得宋曉宇的頭發十分淩亂。

“為什麽這幾天都不去訓練？”他劈頭就是這樣問。

“我……還可以去嗎？”作為替補球員，居然中途離席，他怎還有臉回去呢？

聞言，韓毅臉色也有些微變，其實他心裏也有氣，但是他不相信宋曉宇會是那樣的人，所以他特意來找他問清楚。

“那天為什麽要走呢？”

宋曉宇低下頭，他從沒有向人解釋的習慣，所以這個動作糾結了好久，但他實在是不想就這樣跟韓毅分道揚镳，所以情感戰勝了一切。

他向韓毅解釋了打工的原因。

卻惹來他更大的怒氣。

“原來你還在打工？之前為什麽不跟我說呢？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打籃球，不喜歡我們球隊，你這人怎麽什麽事都壓在心裏，難道我們不是兄弟嗎？”

兄弟？

宋曉宇聽到他這樣說，心裏的大石總算落地了，不管怎麽說，他和韓毅暫時是不會分開了。

就這樣在韓毅的挽留下，他鼓起勇氣回到了籃球隊，大家夥在隊長的一番解釋下也都了解前因後果，只是對宋曉宇什麽都不說的态度有些不滿。

“都是兄弟，以後有難處得說啊！”

“說出來就好了，大家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大家夥一個接一個拍他的肩膀都快将骨頭拍下來了。

就會将心裏的話都掏出來告訴他，除了爸爸那件事以外，所以韓毅得知的事實就是宋曉宇的父母早年感情破裂，現在他跟母親和繼父生活在一起，可是由于家裏沒有地位，所以早早的自力更生。

于是籃球隊長對這個半路出家的新球員分外的照顧，關系好的大家都笑說他們是一對CP，可只有宋曉宇明白，盡管韓毅對他勾肩搭背，卻只是當他兄弟，沒有半分雜念。可憐宋曉宇在每一次被韓毅抱的時候，都是滿臉通紅，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抑制體內迅猛的感情。韓毅當他是兄弟般照顧，可是他對韓毅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兄弟。

随着他們的感情越來越好，那些暗地裏愛慕韓毅的女生都紛紛将情書交給宋曉宇，拜托他幫忙轉達，所以每到籃球場訓練的時候，宋曉宇身上總是多了一個袋子。

每次他将那袋情書交給韓毅後，看到韓毅只是随意翻翻，并不在意，他的心也就放下了，反正韓毅是不會喜歡那些女生的，所以這些情書對他來說根本不足為懼。

而宋曉宇的球技也在韓毅悉心教導下，慢慢進步，到後來不再是替補球員，而是場上後衛，也許是籃球給他的魅力，也許是在一群大老粗當中他的眉清目秀，文質彬彬被烘托得十分突出，所以也陸陸續續會收到寫給他的情書。

可每次他坐在場外打算看信的時候，韓毅總會冒出頭來打斷他，并且搶過他的信封，一手圈住他不滿說道“這些妖豔賤貨憑幾封情書就想拐走我們曉宇，簡直是癡人說夢。”

這時場上打球的隊友就會停下來，集體調侃他們兩個。

隊長，我看你是腐了，徹底腐了。

以後人家曉宇還怎麽找女朋友啊？

我看是以後隊長的老婆要是知道這一段，不知道會怎麽想了。

他們總是這樣一起打鬧，風言風語也說過不少，可宋曉宇獨獨對這寫話牢記在心，韓毅他應該也是喜歡的吧？不然又怎麽會這麽維護他呢？越是這樣想，他在面對韓毅的時候越是手足無措，私心裏認為韓毅定是也在喜歡着他。

就這樣因為有韓毅，大一升大二是他過的最開心的日子，沒有其他人，只有一群隊友，以及一個對他很好很好的人。

他很喜歡韓毅，那種喜歡是超越兄弟，超越朋友的喜歡，是情人的喜歡。雖然曾談過戀愛，但是韓毅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初戀。

那個充滿陽光的男孩，猛然間闖入他冰冷孤單的世界，給他帶來了溫暖，給他單調的生活注入了一絲熱情，面對他，宋曉宇移不開半點目光，他喜歡這個男孩，迫切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卻不确定，韓毅是否會是他們這個圈子的人，縱使他常常會對自己做一些親密的舉動，但在外人看來不過是親密無間的兄弟，盡管他已有半分的篤定，但依舊不敢冒然向韓毅表白，如果，是他會錯了意，讓韓毅當他是怪物，這個結果是他不敢面對的。如果有一天會令韓毅産生厭惡，那麽他永遠都不會選擇向他表白。

只是年輕的心渴望愛情的滋潤，即使他是個gay，也同樣擁有獲得真愛的權利，或許表白說不定的就成真了呢？

他要不要向韓毅表白？

整個大二學期，這個問題便成為宋曉宇不可破解的糾纏，他們之間的感情是越來越好了，可大三的韓毅，不再是籃球隊長，他更多的時間花在專業上，但也有例外的。

宋曉宇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成為傳遞情書的人物首選。

那天韓毅突然來到他的教學樓下，神神秘秘将宋曉宇拉到角落裏，并伏在他耳邊說道“有件事你一定要幫我。”

耳朵很癢，他的氣息吐在皮膚上更是酥麻一遍。“什麽事？”宋曉宇強作鎮定。

韓毅将一個粉紅色信封塞到他手裏。

情……情書？

宋曉宇認得這些套路，難道說他也有了要告白的對象了？難道說……他之前的全是錯覺？

“拜托，這件事只有你能幫我。”

宋曉宇看着信封上那個名字，那是大三有名的系花，原來他喜歡那樣的女生。

心中的苦澀難以言明，宋曉宇緩緩點點頭，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就算韓毅喜歡的是異性，宋曉宇也沒有辦法拒絕他所有的要求，因為他是那樣喜歡韓毅，即使不能成為情人，只要可以待在他身邊，一直看着他，對于自己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