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師徒9
第63章 師徒9
“該你回答我了,為什麽要見我?”
聽見他的聲音, 蕭染才從那種令人驚豔的震撼之中醒過來。蕭染只知道羽靈獸喜歡美麗的事物, 沒想到面具下的那張臉會超出他的想象那麽多。
他筆下的阮天琅, 絕不可能是這個模樣。
蕭染的心狂跳起來︰“難道你不是奪舍?”
他起初以為季子修跟他一樣,可如今所有的懷疑都被推翻, 反而被人硬生生給打了臉。
“我自然不是。”
蕭染的臉扭曲了一下, 那種難以言喻的難堪感忽然湧上心頭。他原本以為叫季子修過來,抓住了他的把柄, 兩人談判他會有機會離開這裏,誰知道自己完全猜錯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蕭染不得不低下頭︰“師尊,我錯了, 求你放出出去, 我不要在這個鬼地方!”
他的臉上寫滿了屈辱,就連道歉也不會僞裝一下的。
季子修的眼神越冷。
見他半晌都不說話, 蕭染的心漸漸被恐慌所吞噬。
若是他出不去,那他豈不是得一輩子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那種事情,蕭染絕對無法忍受!
冰火獄已到白晝交替之時,夜晚來臨, 炎熱變成冰霜滿飛。冰冷而刺骨的風吹拂到臉上,蕭染疼得幾乎快要睜不開眼。
和蕭染不同,季子修的修為高深,那些風雪落在他身上, 絲毫感受不到痛楚。他站在冰火獄久了,就連墨發和肩頭都結了些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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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再怎麽求你都沒用了。換做是我,我也一樣。”蕭染看着他,神經質的笑了兩下,“叫你來,我原本想看看,我毀在什麽人手上。”
“分明是你自己毀的自己。”
蕭染的臉扭曲了一下,他是打心底不覺得自己有錯了。
“你就在冰火獄裏面好好待着吧。”季子修轉身便要離開這裏。
蕭染忽然睜大了眼楮,喘着粗氣扶着石頭站了起來︰“你不是阮天琅,要是暴露了,只會死得會比我更慘!”
他一定會出去,一定可以出去。
蕭染把最後的希望放到了蕭家上面。
季子修的腳步微微一頓,還是大步走出了這個地方。
在這個世界裏,他只是阮天琅。
看到這一幕,0404害怕他心中伴有疑慮,這樣的狀态是很危險的。
于是0404提現︰[實現原主的執念,就是實現你自己的執念。]
季子修淡然一笑︰[我知道。]
他們魂魄已散,留下來的執念一旦被實現,就會成為他的基石。
他去做最高難度的任務,不就是想最大程度的縮短任務周期嗎?要是做些低難度的任務,就不知道要做多久了。
影響他的外在原因太多,他該徹底冷靜冷靜了。
……
季子修這幾日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
阮天琅對炎奚的感情到底是什麽?
正因為他自己都是混亂的。
在幻境裏确定了當初陪伴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就是炎奚之後,阮天琅的執念也變成了炎奚。
季子修回到了上峰,風微正守着炎奚。
“師兄。”
“他怎麽樣?”
風微十分痛心︰“陷入夢魇,靈氣流失得很快。”
寧願以這樣的代價,也要沉醉在夢境當中。
炎奚的夢裏面有阮天琅嗎?
季子修無奈的自嘲,炎奚的夢境裏大概全是阮天琅。
風微擔心極了︰“要怎麽樣才能救炎奚師弟?”
他們師兄弟死得太多了,風微雖然平日裏兇巴巴的,可一到這種事,他還是會放不下。
“夢槐枝。”
這三個字一出來,風微的心神幾乎一震。他在古籍上看過那種東西,夢槐枝只是傳說裏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弄到手的。
莫非……炎奚沒救了?巨大的悲哀籠罩了他,風微做不到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等死。
風微的眼裏包裹着眼淚,在背對着季子修的地方,雙肩顫抖。
他年紀一大把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要是風微的那些徒弟們見了,還不知道吓成什麽樣。
季子修啞聲說︰“我會找到夢槐枝的。”
風微的心涼了一大截︰“二師兄死了,蘭音師妹死了,現在……又要輪到炎奚了麽?”
他自嘲的笑了起來︰“師兄,你說什麽時候會輪到我?”
修仙一途,最忌太過執着,風微修了那麽多年,連生死都沒看透。
可以說,他們五人當中,唯有阮天琅一個人參透了。他舍得下這生死,自然也舍得下炎奚對他的癡戀。他無法去愛,所以即使炎奚為他做了那麽多事,阮天琅的心也只是愧疚而已。
“當日創立雲仙宗的事情,你可還記得?”
風微聽到他的話,怔在原地。
風吹雲動,繁花似錦。多年前的師兄性子溫柔,讓人如沐春風。他淡淡的笑着︰“雲仙宗是我給你們的家。”
如今過去多年,阮天琅的性子越來越孤僻,唯有這一件事,他從不更改。
“對不起,師兄,我……”風微面露愧疚。
季子修的眼光變得柔軟︰“我會為他尋來夢槐枝,炎奚不會死。”
心境的變化,也讓這句話從絕望轉為希望。
“嗯!”
正在此時,蘇晴急匆匆的從裏面小跑了過來,小姑娘的聲音很是軟糯︰“師尊師尊!謝川他醒了!”
季子修聽罷,連忙邁步走入裏面。
謝川沉睡了多久,季子修便守在他身邊多久。他害怕極了,萬一謝川沒有完成任務,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
如今人總算醒了,季子修懸吊的心才漸漸放下。
“謝川!”
謝川回眸望向他,眼底已經恢複成以前的模樣︰“師尊。”
那個眼神,讓季子修愣在原地。
他忘記他了。
不是明明都已經想起來了嗎?
是不是,只有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情感才沖破了枷鎖。
如今的謝川畢恭畢敬的叫他師尊,光是這一個稱呼,就讓季子修痛心。他唯一能慶幸的,便只有謝川沒在他眼前死去這件事。
沒關系,只要他還在,一切都沒關系。
季子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坐在他的身邊,輕輕露出一個微笑︰“你的右手已經好了,若還有什麽不适,一定要告訴我。”
季子修突變的态度讓謝川陡然戒備起來︰“幻境裏的記憶,我幾乎都不記得了,是發生過什麽事嗎?”
“你在陣心叫醒了我。”
謝川睜大了眼︰“我?”
季子修笑道︰“是。”
謝川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抱歉師尊,我真的不記得了。”
季子修用手去摸他的頭,卻被謝川縮開。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慢慢的捏緊縮回︰“沒關系,你沒事就好。”
那句話裏,帶着無限的落寂。
雖然帶着面具,可謝川還是敏感的懂得了季子修的情緒。他沉默了一會兒,對季子修說︰“雖然我不記得了,也請師尊……好好保重身體。”
季子修抿着嘴,神情漸漸恢複成那副仙人的模樣,無情無欲,不再表現出半分的觸動。
正在此時,風微走了進來。
“師兄,你上次交代給我的拜師大典,早在半個月之前,便已經發出了帖子。各派掌門會漸漸聚集到雲仙宗,恭賀宗主收下首徒之喜。”
“如常進行吧。”
“是。”
季子修望向一旁的蘇晴,把她喚了過來︰“三日後就是大典了,你随你風微師叔好好準備吧。”
蘇晴有些害怕的捏緊了衣角︰“可蕭染師弟說我資質很差,要不是阿娘,我根本沒有資格做師尊的徒弟,對嗎?”
他去禁地煉丹期間蕭染到底跟蘇晴說過什麽?
季子修有些發怒︰“有沒有資格,不是他一句話能決定的。”
蘇晴見季子修發火了,輕輕的嗚了一聲。
季子修才發現自己的口氣重了點,盡量把語氣放輕︰“以後你只有謝川一個師弟。”
這話一出,就連風微都有些驚訝。
季子修這話,不就代表着蕭染被逐出師門了嗎?
蘇晴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蕭染總給她一種無事獻殷勤的感覺。她年紀雖然小,可心思通透。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蘇晴還是能察覺的。
“大典那日會有很多繁複的步驟,這兩日聽你風微師叔說說,若還是不懂,再來問我。”
蘇晴乖巧的點了一下頭︰“好。”
養了兩只徒弟責任重大,蘇晴靈根駁雜,需要天材地寶來洗去多餘的靈根。而謝川還未開始修行,也無法省心。
只是這些天謝川接受了很多他的靈氣,身體裏的髒污已經被洗淨,修煉的時候定會事半功倍。
風微帶着蘇晴先行離開了,雖然炎奚出了這等大事,可請帖都發出去了,總不能讓別人看他們雲仙宗的笑話吧?
等屋子裏只剩下謝川和季子修兩人,季子修才緩緩開口道︰“你先睡下吧,這是一張傳音符,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就傳音給我。”
謝川只好依言躺下了。
入夜,上峰的夜晚微涼。
謝川感受到了撕裂一般的疼痛,是來自于七階毒蟲。
炎奚已經昏迷,靈氣流失得越來越快。當炎奚沉在夢境裏很深的時候,七階毒蟲反而像是失去束縛一般,撕咬着他的五髒六腑。
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被吃得只剩下一張皮。
謝川想到了季子修,他艱難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的身體裏被灌入了大量的靈氣,此刻靈氣尚未揮散,謝川拿起傳音符,只發出了一個音,就陷入了昏迷。
傳音符接到靈氣,飛入季子修的洞府,也僅僅只有一個字。
季子修覺得不妥,便禦劍飛到上峰弟子閣去看他。
謝川的臉色蒼白,因為疼痛而扭曲着身體。
這也是炎奚為什麽敢明目張膽的給謝川下這東西的原因,七階毒蟲唯有活動的時候才探得出來,原本沒有炎奚的催動,七階毒蟲不可能自我行動的。
現在原主人的炎奚意識已經沉醉在夢境裏出不來,它失了約束,就開始啃咬起宿主的內髒。
要是再來晚一些,謝川肯定沒命了。
時間已經逐漸逼近,季子修已經無從多想了。他雖然有無數的方法能殺死七階毒蟲,可要保住謝川的命,這種方法便屈指可數了。
他當機立斷,逼出一滴心頭血。
縱使這只是一滴,也讓季子修的額頭滲滿了冷汗,疼得如同千萬根針紮似的。
他用靈氣凝結在手裏,放到了謝川的鼻子前。
地仙修為的心頭血蘊含着極強的靈氣,裏面的東西瞬間就有反應了。可他仍然對這個溫暖的宿體還有迷戀,似乎怎麽都不肯出來。
季子修只好取出第二滴心頭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這滋味太難熬。
到一半的時候,季子修疼得眼前發黑。
“不行,我一定要救他!”
他咬着舌尖,取出第二滴血的時候,裏面的東西竟然真的一湧而出。
七階毒蟲長得很醜,那黑色的一團還沾染着鮮血,那漆黑的瞳孔看季子修的時候,就像是在看食物一樣。
要是平日裏,七階毒蟲已經擁有自己的意識了,面對地仙修為的人再怎麽都會有所忌憚。可季子修握在手裏的,可是整整兩滴,蘊含着精純靈氣的心頭血。
七階毒蟲失去了理智,直接朝着季子修沖了過來。
因為害怕波及到謝川,他盡量把七階毒蟲引出房門。
季子修的驚雷劍喚出,他在驚雷劍上摸上那兩滴鮮血過後,驚雷劍爆發出它原本的實力。
頓時,外面的天空電閃雷鳴,劍氣鋒芒極盛。
七階毒蟲朝他一撲,細雷就将它燒得焦黑。
控制得如此精細,已經讓季子修精疲力竭了。他的臉色慘白,緩緩走到裏面。
季子修發現他的內髒各個部分都有受損的痕跡,他馬上給謝川喂了一顆丹藥,希望他能渡過這一劫。
只是……太奇怪了,為什麽謝川區區一個凡人,會被七階毒蟲控制?
季子修陷入了沉思。
……
那天晚上,據說上峰電閃雷鳴,聲勢浩大,驚動了很多人。
“那是宗主的本命寶劍吧!厲害了!”
“我要是能成為宗主的徒弟就好了,哎。”
“诶,你聽說了嗎?再過幾日,我們就能看到宗主的首徒了,傳說那個人是蘭音師叔的女兒。”
“蘭音師叔是誰?”
“你初來雲仙宗不知道,走走走,師兄給你科普一下……”
無論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都純當那是宗主練劍的時候發出的神威。唯有一個人,風微看到那東西的時候,心裏就咯 了一下。
畢竟炎奚剛剛自我封閉,他冒不起這個險。
風微最近不知道去過多少次上峰,他連忙走了過去,才發現季子修慵懶的坐在堂上。
“師兄,剛剛那是怎麽回事?”
季子修對此時閉口不談,只是說︰“幫我查一件事。”
風微一愣︰“什麽事?”
“謝川的體內被人放了七階毒蟲。”
風微嘶了一聲︰“那他的七階毒蟲是怎麽取出來的?”
季子修閉着眼,頭疼極了︰“我取了兩滴心頭血。”
風微睜大了眼,看季子修的臉色如此蒼白,才恍然大悟︰“師兄,謝川雖說是你的徒弟,可也不能這麽溺愛徒弟的。糊塗啊!那可是兩滴心頭血,兩滴!”
取心頭血的時候,還不知道師兄疼成什麽樣呢。
風微一臉蛋疼的表情,惹的季子修莞爾︰“你那是什麽表情?”
“我在為你疼嘛。”風微哭唧唧了一臉。
季子修好笑的搖頭︰“雲仙宗最近發生了太多事了,這件事一定要徹查。”
“是!”風微也變得正經了。
他想起蘇晴的父母慘死,蘭音臨終托孤。蕭染不知底細,小心思一大把。還有那個謝川,竟然體內被人放了七階毒蟲?
風微越想,越是覺得此事分同小可。
“這……會不會影響到兩日後的拜師大典?”那可是雲仙宗的大事。
季子修擺了擺手︰“不會,蘇晴學得怎麽樣?”
一提起小師佷女,風微笑眯了眼︰“乖巧,學東西也不差。”
“那就好。”季子修的心也定了。
蘇晴他是真的打算好好培養,他日自己離開這個世界,阮天琅一手創建的雲仙宗必須得有一個繼承人。蘇晴性子不差,只是資質的問題,那窮盡一切代價,都會為她補一份兒蘇晴應有的機緣。
風微火急火燎的走了,他的性子一向如此,總是急匆匆的。
房間裏,謝川在半夢半醒之間,隐約聽到了季子修和風微的談話。
他的心頭升起一股強烈的震撼,師尊……竟然為了他拿出了兩滴心頭血?
他的眼眶溫熱,心上所有的戒備完全消失不見。
漸漸的,轉成對季子修的依戀。
若謝川完全醒來了,風微和季子修是不可能察覺不到的,也正是陰差陽錯之間,謝川對季子修的态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兩日後,拜師大典。
謝川勉強醒了過來,站在下面觀摩這一盛況。
年幼的蘇晴穿着如夢仙衣,一步步踏上青玉石階。
她的步子還不算穩,緩慢的朝着正殿裏走去。
上方是來觀禮的人,而下方則是數千上萬的雲仙宗弟子。
“蘇晴,上前來。”
蘇晴有些怯弱,卻深吸一口氣,慢慢朝着季子修的方向走了過去。
“以後,這邊是我雲仙宗的大師姐,阮天琅的首徒了。”
季子修的聲音擲地有聲,響徹在大殿之中。
仙樂奏起,敲鐘九九八十一下,蘇晴身份已定。
前來觀禮的人無不是想接着蘇晴巴結一下季子修,他平日裏不近人情,竟然為了一個徒弟破例,讓他們怎能不抓住這次的機會?
蘇晴收了滿滿一儲物袋的東西,心中的想法也漸漸成型。
她要好生肩負起雲仙宗,不讓師尊失望!
正在此時,一個笑面書生站了起來︰“阮宗主,我聽說貴宗門的執法長老現在陷入了沉睡,情況危急。我今日來,也算借花獻佛,把風吟門準備的聖凝珠帶來了。”
夢槐枝不是一天就能找到,如今炎奚靈氣消散得太厲害,聖凝珠正好起了關鍵性的用處。
季子修問︰“風吟門有什麽要求?”
笑面書生挑眉︰“風吟門主想看看阮宗主面具下的臉。”
這話讓在場的人笑容都停了,瞪大了眼楮看向他。
笑面書生反而不在意︰“着實讓在下好奇,天下第一……究竟是怎麽個美法。”
其餘的宗主給他使眼色。
他們也好奇啊!但那可是那個阮天琅,修為極高的阮天琅!現在的雲岚大陸元嬰都沒幾個,更別談地仙修為了!
笑面書生略微疑惑︰“那邊幾個掌門你們的眼楮怎麽了?莫不是抽搐了?”
衆人睜大了眼。
這人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這趕着上去作死,幾個人都捂住了眼。
季子修站起身,淡淡的說道︰“這顆聖凝珠,多謝你送來。至于要求……你可否換一個其他的?”
笑面書生和樂的笑了兩下,幾個掌門都以為他同意了,連忙松了口氣,可他說出來的話,還是讓他們的眼珠子都瞪掉了。
“不行,條件不能換。”
這笑面書生,姓蕭,名意,承光國第一修仙家族中人。
季子修挑眉……怎麽?懷疑他不是阮天琅?估計蕭家已經查到了當年原主追蘭音時,那個看到他臉的魔門弟子了。
這消息來源,還用再問嗎?
蕭染到底又靠了什麽寶貝,把消息傳遞出冰火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