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後的天是灰蒙蒙的,宿舍裏窗簾拉得十分嚴實,又加上床簾的遮擋,要不是看了表知道現在已經六點半了,應頌都以為自己的多年來養成的生物鐘失靈了。
他翻了個身,打開了床頭的小燈。昨晚一夜無夢,但他在早上剛醒的時候總要先拿出近十分鐘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思緒,在這期間他屬于放空狀态,整個人仿佛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做什麽事都不經思考。
十分鐘過後意識逐漸回籠,昨晚按摩後的傷在今天都慢慢顯現了出來,他整個脖子到背部都是既酸又痛的,要是動作幅度稍微大點了都能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的手看似漫無目的地在床上亂摸,實則是從自己的枕頭下拿出了那塊奢華高貴的腕表,早上總是需要那麽一點時間在來痛斥自己的靈魂為什麽不再努力一點,而這塊表幫他開啓了譴責自己靈魂深處的大門。
他看得出這腕表并不是石英表,但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兩天一上弦,看着那一直奔走不停的指針,其實他到現在都有點不太敢相信,面前的表,金貴!現在的大學老師,有錢!綜合它們二者的任老師——混賬東西。
這時一只大手從床簾外而降,手心還帶着被窩的幹燥溫暖摸了摸他的臉,緊接着一顆頭探了進來,那人睡眼惺忪的,毛躁的頭發被睡得偏了原來的生長軌跡,再加上最近他沒怎麽刮胡子,整個人看起來就像火車站旁睡着的流浪漢。
應頌心底突然敞亮,別說,造型還真有點像被慘遭抛棄最終掃地出門的富豪之子。只聽前——富豪之子為了不影響宿舍裏其他睡覺的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抑制不住的驚喜:“快兩個月了,可終于逮住你一次了,每次起的比我們早偷偷溜出門去跑步,今天外面還下着小雨呢,早上又沒課,怎麽不多睡會?”
應頌扒開他的手,作勢又要咬:“現在的地主都不知柴米油鹽貴啊,一天就知道睡,令人嫉妒的是學的還比我好。我得去圖書館找找有什麽适合我朗誦的文章去,也不知道是誰害得。”
杜衍自知理虧,手也沒收回來,權當給老小磨牙了,他悄悄地說:“你先去,餐廳吃飯吃慢點,等我過去,咱倆一起。”
應頌見他沒有反射性抽手,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他心裏有愧,把手甩了說:“行,二樓等你,走了。”
貴重的東西自然是不能放在宿舍的,他擡腕戴好手表,等着任岘有空能取表的音信傳來,他就畢恭畢敬地送這位奢侈品大爺跟它帥氣有才高智商的金主爹一起離開自己的視線,自此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生怕刮了蹭了,磕了摔了丢了的,不然給任岘做牛做馬都不一定還得起這筆賬。
應頌穿衣服撐着身子下床,一套動作下來,疼得他牙都打顫。他動作迅速地洗漱完,上廁所解決了自己個人問題後,就蹑手蹑腳地準備出門,見杜衍絲毫沒有起床的動靜,就把頭塞進他的床簾裏,慢慢拉開他蒙着頭的被子,故意用暧昧的語氣說道:“少爺,哦不,地主,你非要比我晚走一會,是因為在解決生理問題嗎?你看哪裏還能用到我這個被打入冷宮的前夫人的,我可以降尊纡貴....嗯...... 你懂吧? ”
杜衍頓時漲紅了臉,回頭笑罵道:“快走啊,我還沒你想的那麽泰迪,讓我再貪戀會被窩。”
應頌連口答應,缜密地總結:“果然,花無百日紅,前夫人和現夫人的待遇就是差了一大截,也怪我當初沒什麽心計,不然你現在早就被攆出家門了,我也能讓自己體會體會戴限量版羅傑杜彼的滋味。”
杜衍斂了笑,認真道:“看來,這個英語朗誦,對你印象還是不夠深刻,我這會聯系下任老師看看學院還有什麽活動,挨個都給你安排上。”
很好,他很準确地抓住了應頌的心理,看來這種能讓他臊紅了臉的梗是拿捏不住了,得重新換換口味了。應頌抿着嘴,鄭重其事地說:“我錯了,少爺您三思,我先撤了,餐廳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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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跑慢點啊祖宗,再加件衣服啊,外面降溫了!”
應頌就像是有什麽洪水猛獸在後面追他似的,直到出了門,才領略到杜衍的用心良苦,這他媽的是真的冷啊,天氣陰沉,還飄着小雨點,昨夜的風吹落了一地樹葉,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聽着還挺解壓。
他直到進了餐廳門才緩過來一點,搓搓手呵了口氣,上到二樓找找都有什麽吃的,走到煎餅窗口時裏面的姐格外熱情讓他想到了奶茶店的那位姐,吆喝他來買煎餅,但是突然想起昨天因為一塊煎餅引發的一系列事件,什麽溫柔受啊美人攻啊的。
他保持最得體的微笑,然後斷然拒絕。
買了份胡辣湯和油條,應頌一個人找了個顯眼的位置坐下,慢慢進食。
忽然感覺身上好像被人一碰,他摸着憑空出現的外套,杜衍順當地坐在了他旁邊,挑眉問:“跑啊,接着跑啊,怎麽停下了?哦,原來我夫人也是要吃飯的,我還以為他只是餓了吃花蜜渴了喝露水,累了就躲在花叢裏歇歇,除了每天歌唱生活其他萬事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應頌表情複雜:“你說的這種生物是叫小花仙吧?”
杜衍嘲諷:“确實,我娶了位仙女做老婆,結果他偏偏不令人省心,換季的時候只穿了件T恤就有膽子出門闖蕩天下,太敗壞我杜家的名聲了。”
應頌覺得這話題挺有趣的,吃了口胡辣湯配合着他說:“那您的意思是?把他休了?”
杜衍回嘴:“那我可不敢,他那牙尖嘴利的,又會怼人又會咬人,我活膩了?”
應頌也來勁了:“哦,這就是你讓他去獨闖英語朗誦的理由?明知道他學習上什麽都沒你強,你這不是愛,是迫害。”
杜衍支着身子,微微傾向他,給他展示杜家獨子的老婆,也就是少夫人親自在他手上蓋的章——一塊已經成型的青紫牙印,故作疑問道:“那麽大師,我該怎麽辦呢?”
應頌咬掉最後一口油條,慢吞吞道:“勸勸自己,再糾纏他,你們杜家遲早斷後。尤其是那種和英語有關的項目,就不要找尊夫人談了,太傷感情了。”
杜衍滿口答應,笑着說好,下次一定不這樣了。
有時候杜衍技能全開的時候,應頌發現跟他對路起來瘋狂互飙演技真的是太舒服了,又能調戲又能說教,還能看到他溫柔舒展開的眉眼,應頌覺得他自己要是個女的.. 哦,他不是。
這麽一對比,杜衍更可憐了。
應頌看着對面的杜衍去窗口買飯,回來時還不忘貼心地給自己帶了杯稀飯,應頌看向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悲憫與惋惜。
杜衍喝了口粥,察覺到了什麽,問:“怎麽?我臉上有東西?”
應頌飛快地說了一句:“有你兒子。”然後低頭喝粥。
杜衍先是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又思索了一會,才發現他好像在諷刺今天早上的自己那些莫須有的事情。進而掰過應頌下巴,惡狠狠道:“皮癢了?”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就讓應頌想起被任岘所支配的恐懼了,昨晚冰涼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臉上,就像刺骨的冰錐砸進自己的心口,寒風冷飕飕的吹,他的身心也被凍硬了。
他率先示弱:“我的錯,我嘴欠了。”
杜衍撤回了手,指着他手上的牙印,做了個你懂的表情,應頌點頭示意了解,有把柄誰都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