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知道是和父親的見面,還是臨睡之前程連悟那一條消息,回家的第二天晚上我依舊無法入眠。

短短的一個夜晚,我腦海裏飄過了數不清楚的事情和畫面。

“昨晚我睡着了。”六點半,已經到了程連悟起床的時間,我這樣對他撒謊。

“把地址發給我,我八點半去接你。”他不問我方不方便見面。

是不是在男女之間,如果沒有明确的拒絕,對方就會當作默許?

在出門之前,我看了看花瓶裏的向日葵,花的顏色正好,只是廈門的冬季對這種盛夏開放的花朵而言過冷。

我提前十分鐘出門,才拐到正對着小區大門的道路,我便遠遠看到程連悟的車停在臨時停車位,他站在車旁,那身影夠欣長。

我上車的時候剛好八點半,他真是一個準時的人啊。

“去新加坡之前,想見一面。”程連悟是一個直接的人,他基本不掩飾自己,不論是神情,還是語言。

“我也蠻想見你。”我的聲音有點小,“幾點的航班?”

“下午一點。”他說,“沒睡好嗎?”

“喔,是啊,兩個晚上都沒睡着。”明明我已經仔細地遮瑕,黑眼圈還是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我們去喝花生湯吧。”程連悟說。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那一天你不是說太甜嗎?”

“甜食早餐吃,可以的。”

他将車開到了十一期間我們一起去過的那家小店,那時候已經到了學校的上課時間,小店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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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居然會有第二次。”程連悟像是在自嘲。

“你是說這個店,還是花生湯。”

“BOTH.”

“搞不懂你,又不是只有這兒有早餐。”我反唇相譏。

“只想來這個地方。”程連悟說,“這個店,你有很多回憶吧?”

“算是吧。”我點點頭。

“小妹,你們來啦。”店主阿姨打着招呼,“哎喲,看到你們,阿姨的心情就會很好了,我也好想像你們這樣早早地出門約會。”

阿姨有一點少女心,第一次我明明已經跟她澄清過,不知道為什麽她依舊自作主張地這麽說。

這一次,我沒再解釋。

程連悟也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年輕的、單身的男女,這樣特意地約出來吃早餐。雖然并不是約會,但卻蠻有約會的氣氛。

“等你回來,就到春節了,那時候,春天也到了。”我說。

程連悟只是點點頭,他一邊喝湯,一邊看着我,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姜青禾姐妹嗎?

我嗎?

工作嗎?……

現在,他在我的心裏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我已經不想再繼續警告自己這樣有多麽危險,反正我還年輕,就算再失戀一次也沒關系,盡管還沒開始,我已經作了這樣的準備。

“好像不管什麽食物,你都能吃得一臉開心,真心喜歡食物的人才會擁有那種表情,滿足、感激,眼中全是食物。”程連悟忽然說了一句長長的話。

“食物令人心安。”幸好他沒說是吃貨,因為只要有人這麽說我,每一次都能夠令我徹底地失去食欲。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夠坦然地接受別人說我吃貨,因為那确實是我,我希望我能夠更加生活化一些。

“有所喜歡,不錯。”程連悟看着我,淡淡地笑。

今天,他沒有剃須,他嘴唇四周全是密麻的胡茬,他的眼睛清清亮亮,看着令我感到開心。

“你呢,什麽能令你心安?”我問。

他沒有回答我,陷入沉思。

“有時間的話,多給我發一些消息吧。”就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他這樣說道。

“關于什麽的?”既然他這麽說,我想要問得清楚一些,免得自己越界。

“都可以的。”他回答的模棱兩可。

我不喜歡所有模糊不清的事情,曾經,這種成年人式的暧昧我多麽反感,可是,面對程連悟的時候,我忽然甘願忍受了。

我不想再像他前天他剛剛回來那樣給他逼迫感。

也許,在這個階段,不道清言明,對彼此都是保護。

“好。”我答應他。

程連悟的離去之後,生活又回歸平靜。

小象好像已經深深地記住我,也許真的像程連悟兄妹所說的那樣,小象很喜歡我。

一天下午,程珊竹忽然給我發來一條消息:“阿秋,請你立刻到我家好嗎?立刻!”

她連着使用了三個大哭表情包。

看到她的的消息之後,我匆匆忙忙地打了她的電話,但是程珊竹沒有接通。

于是我将小象喚回犬屋,飛快地出了門。

在這樣的大風天氣裏,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我一邊邁着快步,一邊擔心地想。

很快,我就來到了她家樓下,摁了門鈴,她很快給我開了門。上次離開她家的時候,我已經将門禁卡還給她。

程珊竹一打開她的家門,我便看到她腫如紅桃的雙眼。

進去之後,她抱住我,又痛哭了一場。

直到她的哭聲漸漸變小,我才輕輕地将她推開,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一進門看到她的模樣,我便大致猜出了原因,程珊竹不管是別人甩了她,還是她抛棄別人,都會大哭一場。

“還不是、還不是李源閩那個臭男人!”程珊竹抽抽噎噎地說。

果然,能讓她這樣大哭的一直都是戀愛。

已經記不起來這是她第幾次分手,從中學到現在,她這樣在我面前大哭的次數應該已經超過十個手指頭,畢竟同一個人她都能夠分分合合幾次,不論是和同一個人第幾次分手,她照例會大哭。

“我才不是為離開的人哭,我是為了愛情!”在恢複心情之後,她常常會自嘲地這樣說,不過卻絲毫沒有難為情的樣子。

算起來,李源閩已經算程珊竹交往時間最長的男朋友,他是一個音樂制作人。

“我要你跟我一起罵這個渣男!”程珊竹擦去涕淚。

我們在沙發上坐下來。

“是他把你抛棄了嗎?——”

“這一次不一樣,”程珊竹打斷我的話,“昨天中午我們大吵一架,到現在他還沒有聯系我。”

“那你到底是為什麽而哭?”她的話讓我感到驚詫,難道說現在她連吵個架也要大哭一場嗎?

“我們之前說過,要是冷戰超過一天就算自動分手。阿秋,現在已經過了一天了。”程珊竹面對感情的時候,常常像一個蠢笨的少女,特別容易自亂分寸。

是了,這已經不是她和李源閩的第一次分手。

“如果你不想跟他分手,偶爾為什麽不低頭一次?”

“阿秋,我把你叫過來,是為了讓你跟我一起罵渣男的,要我低頭,那是不可能的。”這時候程珊竹的表情已經從悲傷變成憤怒。

“等一等,”我說,“你還沒有說你們吵架的理由。”

“我在他的手機裏看到了別的女孩發來暧昧的信息。”程珊竹的聲音有點啞,“你知道他怎麽說嗎?”

我搖搖頭。

“他說:我不屑于解釋。”程珊竹模仿了李源閩的語氣,“一定有鬼,不然的話為什麽不能開誠布公?”

我等待着她繼續說下去,程珊竹卻忽然停下來,好好地看着我。

“你快罵他呀,”程珊竹帶着哭腔命令道,“你罵他,我才好繼續說下去。”

我搖搖頭,說:“我不要。”

“阿秋,如果你想安慰我,就罵他。”程珊竹已經進入蠻不講理模式。

“他怎麽回複別人的暧昧信息?”我才不會跟她一起胡鬧。

“他沒有回複。”程珊竹說。

“他沒回複,那有什麽好吵的,你這不是自尋煩惱嗎?”我實在不明白,為了這個她居然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有時候,我不禁懷疑你的心到底是不是女性的!居然完全不知道背後的貓膩。”程珊竹痛心疾首地說,“他不回複那條消息我才要更加生氣,本來有那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消息發到他的手機,這已經是一錯;他對那消息聽之任之、不加拒絕,是為二錯;他不将這件事情主動告訴我,此乃三錯;還有,他居然不肯說出那個叫‘我是一陣小風’的女人是誰,此乃大錯特錯!這些還不夠嗎?阿秋你居然說我自尋煩惱,你可真是遲鈍啊親愛的阿秋。”

“喔,既然說你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為什麽還要哭腫自己的眼睛,做錯的那個人又不是你。”我已經快要被她繞暈。

“我的蒼天啊,你只要跟我一起罵那個渣男就可以了,這樣我的心才會舒坦,你這麽說,一點都沒有幫助到我。”

“我不要,你要罵你自己罵好了,不然回頭你們複合了,我兩頭不是人。”我拒絕了,畢竟這幾年,他們兩個吵吵鬧鬧、分分合合,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樣,摻和到他們中間。

“額——我真是要被你氣到發瘋!”程珊竹捏緊雙拳,仰天而嘆。

“好啦,之前不是每一次都是他主動找你嗎?”我說,“你要是不想和他分手,就偶爾示弱一次,這麽剛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我現在,氣上加氣!”程珊竹瞪了我一眼,“他愛怎樣就怎樣,我也累了。”

“口是心非。”我說,“你要是沒勇氣,你說,我幫你發。”

“不行,我是有骨氣的女人,我才不要在他明明犯錯的情況下還向他低頭。”程珊竹搖搖頭,陷入沉默。

大約她在想李源閩吧。

原來,在他們的感情之中,她如此沒有安全感。她一定是對對方沒有信心才會這樣大哭大鬧的,但是這種話我不能對她明言直說。

患得患失的感情,身處其中一定很辛苦吧。

“珊竹,你這一次也是為愛情而哭嗎?”我淡淡地問。

“很傻吧,這樣自己折磨自己。”程珊竹看着我說,“他寧願讓我胡思亂想也不肯解釋,也許他并沒有那麽愛我。”

這種話直白地說出來,真是悲傷。

我伸出手臂,将她攬入胸懷。

“沒有辦法,那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對方要給多少,敞開到哪一種程度,是我們所無法控制的。”我說。

“是啊,盡管索求了,他不給的就是不給。”程珊竹難得贊同我的話。

“所以,你真的寧願等待嗎?”我說,“你不是常說你的人生宗旨是‘要做的事情就要絕對努力做,絕對無悔’嗎?”

“以前努力得太多,這一次算了。”程珊竹掙脫我的手,“如果他不說清楚,這種事情肯定還會有,想想就覺得疲憊。”

“要不我們去逛街吧。”我說。

“好,幫我用冰水濕一條毛巾,待會兒我敷一下,我先去洗個臉。”程珊竹說完朝洗手間走去。

我找了一個小盆,取了一些冰塊,然後接了冷水,找到一塊小毛巾浸在水中。

我忽然想起來,和陶然的分手,是他自己造成的,後來他曾多次試圖挽回,不過我已經不想再回到他的身邊。

冷靜地說出分手,根本已經沒有餘地,只有像程珊竹他們那樣,吵吵鬧鬧過後才能又若無其事地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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