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蘇衍回到別墅的時候，肖烨梁也正好從公司回來。
兩人在門口打了一個照面，蘇衍猶豫了下，還是跟肖烨梁點了個頭︰“先生好。”
以往看到肖烨梁扭頭就走的酷炫日子就這麽一去不複返了。
蘇衍惆悵。死對頭成了自己的老板，真是人間慘劇。
肖烨梁瞥了他一眼。
今天的蘇衍穿着一件長袖白色衛衣，外面披着藍白條紋的短袖襯衫，下身是一條顏色和襯衫藍呼應的牛仔褲，配白色運動鞋。
陽光又清爽的穿法，帶着時尚感，和以前他那些污人眼珠子的造型完全不一樣。
肖烨梁收回目光，蘇衍靜靜站在旁邊讓他先過。誰知肖烨梁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他轉頭看蘇衍，意味不明地笑︰“牛仔褲穿得屁股挺翹。”
蘇衍︰“……”
司機和出來迎接肖烨梁的橫叔︰“……”
是他們聽錯了嗎？！肖總跟這個變态說什麽來着？！
蘇衍震驚了下，明白這是肖烨梁對他的試探。
他現在已經不抱着惡心肖烨梁就能被開除的心态了，那天他說的會讓他生不如死，蘇衍記憶猶新。
按照原主不停往肖烨梁底線上踩的做法，自己如果真得再做那些事，肖烨梁的耐心一定會告罄。到時候大概除了開除，肯定還有更慘烈的事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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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的尊嚴也不允許自己真那麽做，還是讓他清楚自己對他沒興趣了比較好。
蘇衍微笑︰“先生要是喜歡我可以送給您，您穿着一定更翹。”
肖烨梁挑眉︰“我穿就成七分褲了。”
說完長腿一邁進了別墅。
如果是以前，自己要是對蘇衍說這種話，蘇衍肯定面紅耳赤，沒準當下就脫了褲子把屁股露給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假笑。
肖烨梁若有所思。
別墅外，蘇衍內心的小魔鬼咬牙切齒地蹦。
腿長了不起嘛！你怎麽不拿自己的腿去當晾衣杆子！
晚上蘇衍幹完自己紡織男工的活，在房間裏做了會兒無氧運動，洗澡上床。
拿起手機的時候注意到了日期。
已經5月10號了，後天就是自己去世五周年整了。蘇衍琢磨着該去給自己上個墳。
給自己上墳……想想還挺魔幻。
上墳的話可能會碰到養父養母和妹妹吧，不過時間也不一定對得上。回來這兩天實在太忙，他還沒回過以前的家。
蘇衍是個孤兒，到四歲之前一直長在孤兒院，後來被一直難有孩子的養父養母領養。沒想到領養以後沒多久，養母就懷上了妹妹。
相比自己，養父養母一直更寵妹妹，蘇衍可以理解，他自己也很寵妹妹，作為養子，這是為數不多他能做的報答養父母養育之恩的方法了。
蘇衍突然有點懷念。
第二天上午正好沒課，蘇衍特意去了趟養父母的家。
出門的時候經過大廳，聽到一個新來的傭人問橫叔︰“先生還沒起嗎？”
橫叔道︰“先生五點半就出門了。”
五點半？這麽早？
是去公司嗎？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沒見肖烨梁那麽勤快，還回回睡懶覺遲到被抓呢。
蘇衍一路想着些有的沒的，到了養父母家住的老式小區。
本來是想明天自己忌日的時候去的，畢竟全天沒課，又擔心養父母他們一大早會給自己去掃墓，到時候錯過就不好了。
蘇衍買了點禮物，熟門熟路地找到自己家，當中還擔心家裏會不會搬過了。
直到到了門口，隔着一層紗門聽到妹妹費雲興高采烈的聲音︰“媽！你看我明天穿這條紅裙子怎麽樣！”
養母張茉莉笑道︰“好看。我們家寶貝穿什麽都好看。”
紅裙子？
門外的蘇衍愣了下。
他頓了下，敲了下紗門。
費雲已經蹦噠回自己房間了，蘇衍的養父不在，是張茉莉招待的他。
五年過去了，張茉莉發間已經出現了白發，臉上皺紋也多了，蘇衍看着心裏一酸，一聲媽險些脫口而出。
“阿姨您好，我是費辰學長的學弟，今天正好有事路過這兒，就上來看看。”
“哎喲，來就來了，還買什麽東西。”張茉莉笑意盈盈地接過蘇衍的禮物，“快坐。”
“應該的。” 蘇衍笑着坐下來。
家裏的陳設跟五年前相比沒什麽變化，木頭地板已經有些壞了，那張他們過去圍着吃飯的餐桌，桌角已經泛黃。
他們家條件不太好，蘇衍是知道的。他琢磨下次要不要找個由頭幫家裏換下家具。
雖然肖烨梁臭不要臉，但在用人給工資方面卻一點不吝啬，他一個兼職一個月的薪水就能抵上人家外面全職的。家裏別的正式傭人工資更高，有些都有兩三萬。
張茉莉坐下的時候錘了下自己的腰，蘇衍見狀忙道︰“我幫您摁摁吧。”
張茉莉笑道︰“那怎麽好意思。”
卻也沒拒絕。
張茉莉欣慰道︰“辰辰有你這麽個學弟真好，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蘇衍按摩的手頓了下，笑容有絲勉強︰“學長不懂事嗎。我聽說他在家挺也挺幫襯的，而且也很孝順。”
“那是他應該做的，我們養他這麽大。”張茉莉道，“大事上一點不懂事，當初讓他不要學服裝設計，去考公務員安安穩穩的，他非不聽，後來倒好，還去參加那個什麽比賽，在路上出了車禍，唉，能怪誰。”
語氣有嘆息和難過，更多的卻是失望。
他從來都不知道，養母是這麽想他出車禍這事的。
所以，是怪他嗎？
蘇衍手下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了，眼神暗了下來︰“聽說過學長家裏不支持他學服裝設計，所以他每學期都很拼命地拿獎學金，期末的時候經常只睡三個小時……”
“努力是努力，但都是些無用功。”張茉莉嘆氣，“拿獎學金是應該的，學那麽個花裏胡哨的專業，還指望家裏掏錢嗎。”
花裏胡哨？
他記得自己妹妹當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報繪畫班鋼琴班的時候，養母都是笑着說她愛好廣泛，掏錢掏得特別勤。
“哎喲，不好意思，第一次來跟你說這些，我也不是怪辰辰，覺得你們專業不好，只是我們不像你這樣的好人家，條件有限。”
剛剛蘇衍進來的時候，張茉莉就注意到他身上穿的都是名牌。
蘇衍勉強道︰“沒事……”
費雲又換了一條粉色的連衣裙，跑出房間看到蘇衍，臉一下紅了，纏着蘇衍聊天。
雖然是妹妹，但五年過去了，按年齡來算，還比現在的他大一歲。
蘇衍來時的好心情已經敗得差不多了，随便應付着，加了個費雲的微信。
費雲加到帥哥的微信，高興壞了，還跟蘇衍眨眼楮︰“明天我要去日本，到時候拍了照記得給我點贊啊。”
蘇衍愣了︰“去日本？明天不是學長的忌日嗎？”
張茉莉聽到這兒有點不好意思︰“這丫頭被他哥哥寵壞了，秒殺機票的時候忘記他哥哥的忌日了，改簽太麻煩，還是我跟她爸三個人的，我們想着就算了。”
費雲︰“媽你放心，哥哥以前那麽寵我，不會怪我的。”
蘇衍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掉進了一個冰窖裏。他突然很想快點離開這裏。
張茉莉見他要走，忙道︰“诶小夥子，你明天要去給辰辰掃墓吧。”
蘇衍艱難地恩了一聲。
“我這兒有兩百塊錢。”張茉莉從圍裙口袋裏拿出來，“你幫我買點紙錢什麽的，到他墳上燒給他吧。”
“不用了。”蘇衍勉力揚了下唇角，“您日子過得這麽不容易，我想學長應該也不想花您的錢。我幫他燒就好了。”
說完一刻也不想多留，匆匆走了。
走到樓下的時候，他還聽到費雲的聲音飄出來︰“哇！媽！剛那帥哥買了好多零食啊，我們明天可以帶到飛機上吃。”
……
蘇衍快步走出小區，直接打了輛出租車，沉聲道︰“去清和墓園。”
原本想明天再去，可這一刻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墓碑。沒準都長草了吧。
不管怎麽努力做一個好學生想要給家裏争光，原來在養母眼裏，他還是一個不懂事的。自己最寵愛的妹妹，卻連自己哪天死的都忘了。
到頭來，自己的忌日只有自己在意。還以為他們會來掃墓，簡直是自作多情。
費辰，你做人可真夠失敗的啊。
淅淅瀝瀝的雨滴砸在車窗上。天氣預報有說今天會下雨，蘇衍還特地帶了傘。
可現在他六神無主，下車的時候直接把傘給忘車上了。
下了出租車，蘇衍頂着勢頭越來越大的雨跑進墓園。他當年在明華那麽出名，死後葬在哪兒要打聽到并不難。
雨水模糊了蘇衍的視線，他氣喘籲籲地跑着，眼眶越來越脹。臉上濕答答的，已經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爬上一格臺階時，他差點滑了一跤。
一個打着傘的園區工作人員路過他身邊。蘇衍隐約聽到一句“唉，又是個瘋子。”
蘇衍踩着階梯往上跑，隐隐看見自己墓碑前站着一個人。
滂沱大雨中，那人身姿挺拔，雨水傾蓋着他的身軀，襯衫已經全部濕掉，他卻一動不動。決絕的站姿，仿佛已經在這兒立了一個世紀。
蘇衍突然想起那個工作人員的話。
這就是另外那個瘋子嗎？
是誰會淋着這樣的暴雨來看他。
蘇衍遲疑地又往上走了兩階梯子，當看到那俊朗的側臉時，直接愣住了。
居然是，肖烨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