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談論
廚房的爐子用小火炖着冰糖雪梨,莫小小不敢走開,把洗碗池的臺子擦幹淨,将電腦放在上面,搬來凳子坐着。一邊等雪梨炖好,一邊整理自己的文稿。
她這本新文磨磨蹭蹭到十萬字才入v,成績依舊不理想,每個月的錢都在交稅邊緣徘徊。不過這一本她寫的很開心,大概是沒有人束縛,她每天想怎麽寫就怎麽寫,想什麽時候寫就什麽時候寫。
眼看這本就要完結,她的新文預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這無疑讓她又一次燃起希望。莫小小給自己在心裏加油打氣,努力會有收獲,付出會有回報。
奈何無橋的新文也臨近尾聲,莫小小私心的想要和她一起完結,便琢磨自己的章節還夠撐多久。不過同時莫小小也感嘆奈何無橋這本寫的好少,那麽甜的網游文,她就寫了二十幾萬,這種糖吃一百萬也沒關系啊。
“大大真的是不寫虐文就各種短小嗎?”莫小小無奈的笑了笑,又一次不自覺的點開奈何無橋的文,看着看着心有所感,控制不住的點開文檔,開始編輯長評。
爐火上的小鍋咕嚕咕嚕的冒着泡,和文稿一起被莫小小遺忘在腦後。
喬悅寧一覺睡起來感覺自己好了很多,頭昏發熱的症狀有所緩解,四肢也有幾分力氣,不至于爬起來都費勁。就是扁桃體發炎好的慢,喉嚨疼連帶着耳朵也有影響。身上出了汗不舒服,喬悅寧進浴室洗漱,想了想還是沒有洗澡,而是用布巾簡單的擦拭身體上的汗。
尚是初冬,南方不供暖,家裏的空調也沒有打開,室內的溫度也就幾度。
喬悅寧還在病中不敢胡來,洗漱完感覺到冷就自覺的把自己的毛呢大衣翻出來裹在身上。她早上只吃了幾口粥,這會兒肚子餓的咕咕叫,想出來看看有沒有能吃的。
莫小小不在客廳,她還在廚房守着她的爐子。不過因為她大部分心思都都在長評上,并沒有聽到喬悅寧虛弱的腳步聲。
“你怎麽在這兒玩電腦?”
嘶啞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莫小小被吓一大跳。她猛的轉身,看見是喬悅寧,這才拍拍胸|脯道:“給你煮了點冰糖雪梨,在這裏守着火呢。”
說着她從凳子上站起來,先去看冰糖雪梨炖的如何,然後轉身問道:“餓不餓,我給你煮碗面。”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自然體貼,就像一碗熱茶下肚,讓喬悅寧整個人都暖和起來。她盯着莫小小,莫名的覺得鼻子發酸。下意識的擡手揉了揉鼻子,深吸口氣才沒讓自己不争氣的熱淚盈眶。人在生病的時候都會變得脆弱,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
喬悅寧以為自己習慣一個人把什麽事情都抗在肩上,傷痛也好,悲傷恐懼也罷,沒有她不能克服的。可是沒想到這次生病,莫小小無微不至的關照,讓她內心外的堅殼被融化,露出內裏柔|軟的內心。
那種不經意的觸動,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自己一個人生活久了,都忘了被別人照顧是什麽感受。
莫小小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喬悅寧的回答,關上爐子把冰糖雪梨端出來,見喬悅寧傻愣愣的站在門邊看着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歪頭。
“你……喉嚨還疼嗎?”莫小小問道,喬悅寧的眼神帶着濕氣,朦朦胧胧,像沒睡醒又像含着淚光。莫小小被她盯的局促,有些僵硬的開口。
喬悅寧猛的回神,不好意思的擡手在眉間擋了一下,轉身去小餐廳。莫小小端着東西跟上,把冰糖雪梨放到喬悅寧面前,笑道:“你喉嚨痛,又有些發熱,現在肯定口裏沒味,先吃點冰糖雪梨,我去給你煮面。”
端到面前的一碗冰糖雪梨色澤誘|人,幾粒枸杞飄在上面,下面是炖得剛剛好的雪梨。
喬悅寧拿起莫小小給她的勺子,先吃了一口雪梨。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開,沖淡嘴裏的苦味。喬悅寧心裏百感交集,差點連碗裏的糖水是燙是冷都試不出來。
小餐廳和廚房相連,喬悅寧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廚房的情況。莫小小在洗菜,火上的小鍋在燒水,她把面條從冰箱上面拿下來放在手邊,之後才開始調配料。喬悅寧盯着她的背影,心裏有種歲月靜好的感慨。
這間她買來當臨時落腳點的房子,冷冷清清兩三年,第一次有了點家的感覺。讓人依戀,讓人溫暖。原來真的有人能在某個瞬間觸動內心,讓自己生出想要一個家的念頭。
一碗冰糖雪梨下肚,喬悅寧沒那麽餓,連帶着感覺自己的感冒也好很多,喉嚨都不疼了。她把碗推到一邊,從衣兜裏摸出手機,翻到肖亭晖的電話,發短息道:“之前說裝修書房的事兒,你幫我參考參考,有合适的模板給我看看。”
肖亭晖的短信回的很快,就是內容毫無意義:“!!!”
喬悅寧挑眉,靜靜的等一會兒,這次響起的不是短信提示,而是震耳欲聾的敲門聲。
在廚房的莫小小聽見聲音探出頭來問道:“怎麽了?有人來了嗎?”
喬悅寧沖她笑了笑道:“有人串門,我去開門。對了,面能多煮一碗嗎?”
莫小小一愣,然後猜到來的人是誰,眉目溫柔的笑道:“可以啊。”
大門外面,肖亭晖裹着一身不倫不類的睡衣站在樓道口,他看起來像才起床,頭發亂糟糟的像個鳥窩。看見開門的人是喬悅寧,他眼神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在喬悅寧的身上掃視一圈,啧啧兩聲才進門。
“我說你今天是不是起床的時候姿勢不對,連帶着腦子也不是很清楚,你這是轉性了還是……”肖亭晖大大咧咧的走進來,準備往沙發上躺的時候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順着味走向廚房,嘴裏巴拉巴拉個不停。
那天他和喬悅寧商讨書房的時候,喬悅寧就隐晦的表達她想談戀愛之後才裝修。可是這才多久啊?話都沒冷呢,喬悅寧就說要裝修了。
肖亭晖嚴重懷疑喬悅寧這是受到了打擊,從床上蹦起來,穿着拖鞋就下來當面詢問。
只可惜他滿嘴的話在廚房看見莫小小忙碌的身影後都消失在口中,他尴尬的收住腳步,把自己那句‘談戀愛了’壓回去。
莫小小忙裏偷閑的回頭看他一眼,見他頭發亂糟糟,衣服也扣錯紐扣,掩嘴偷笑道:“你這逃荒呢?”
“咳……你忙你忙。”肖亭晖沒聽清楚莫小小說什麽,慌忙擺手,倒着退出廚房。
喬悅寧倚靠着沙發看肖亭晖犯傻,等他走過來又給了他一個關愛傻子的眼神道:“打算給我煮飯?一來就往廚房闖。”
“誰有那閑工夫給你煮飯?你想吃自己煮去。我說你腦子被電腦夾了嗎?一天到晚發什麽瘋。”沒有莫小小在一旁看着,肖亭晖數落起來毫不留情。
喬悅寧就知道他是這個反應,淡定道:“我就裝修個書房給自己用,順便安個空調,免得自己每天寫文到半夜,一個不留神就感冒了。你想什麽呢?”
肖亭晖翻了個白眼,并不相信喬悅寧的說辭:“你又不是蠢,會寫文寫到自己感冒都不知道?”
正在感冒中的喬悅寧默了片刻,忽然覺得自己嗓子癢,忍不住咳嗽起來,不想和肖亭晖這個沒有眼力勁的說話。
莫小小正好端着一碗面出來,聽見喬悅寧的咳嗽,着急的走過來問道:“怎麽突然咳嗽起來了?還是不舒服嗎?是不是藥不管用?要不要等下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肖亭晖還沒來得及說話,莫小小就是幾個問,砸的他大腦蒙圈,緩了一會兒才回神,詫異的看着喬悅寧道:“你感冒了?”
喬悅寧:“……我餓了。”
喬悅寧沒有理會肖亭晖,而是看着莫小小。莫小小見她面色紅潤,站的筆直,不像早上躺在床上那麽虛弱,想來藥還是有用,這才稍微放寬心,道:“吃面,我煮好了。”
後知後覺的肖亭晖這才品出兩分不對勁,他的眼神在莫小小和喬悅寧之間來回轉了幾圈,這才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同。
喬悅寧這個人習慣什麽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從來不會在別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更別說對誰撒嬌。就是在他這個發小面前,都是能扛多少扛多少,扛不住也不吭聲,逼急了就是一句沒事,活脫脫的能把人氣死。
可是剛剛她對莫小小的态度完全不像一個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扛的倔種,反而是撒嬌的溫順貓科動物,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最柔|軟的一面露出來。她的戒備,她的逞強,在莫小小的溫柔和關切裏敗的一塌糊塗。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了心理上的依賴,甚至想為她裝修房子,那就不是簡單的想要感謝那麽簡單。
更何況喬悅寧高冷的外表下有顆感性的心,莫小小不經意的溫柔,簡直能讓她溺死其中。
意識到問題所在,肖亭晖忍不住蹙眉,心裏叫嚣着這都什麽破事啊,還能不能好了。他不反對喬悅寧談戀愛,二十好幾的人,是該有個人陪着她風花雪月。但是這個人……怎麽也得仔細挑一挑,深思熟慮想一想,不能憑着沖動就往上沖啊。
肖亭晖簡直都要抓狂了,滿腦子都是我勒個去。
喬悅寧坐上餐桌吃面,對還在客廳糾結的肖亭晖投去一個随意的眼神。
莫小小又端出來一碗面,她中午已經吃過飯,這碗是給肖亭晖煮的。她擡頭看見肖亭晖在客廳裏抓耳撓腮,眼神古怪的盯了一會兒,對喬悅寧道:“他這是怎麽了?”
“日常發瘋,你習慣就好。”
莫小小笑了笑:“我叫他進來吃面。”
喬悅寧想了想,覺得不用管他,餓死算了。不過這話到了嘴邊,遇上莫小小帶笑的眉眼又自覺的咽回去,變成一聲含糊的嗯。
莫小小煮的面很清淡,沒有放辣椒,湯面上飄着蔥花,面下面窩着青菜。因為喬悅寧感冒不能吃雞蛋,她就只給肖亭晖的面條放了一個煎蛋。
肖亭晖沒想到莫小小煮面自己還有一份,更沒想到自己比喬悅寧多一個雞蛋,把雞蛋從面裏翻出來的時候,他挑釁的看向喬悅寧。喬悅寧握着手裏的筷子,用眼神和他厮殺幾個回合,然後不輕不重的開口道:“吃完洗碗。”
肖亭晖:“……”蹭了飯洗個碗好像并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莫小小對他們的相處模式習以為常,兩個人吃飯的空檔,她一個人抱着電腦在客廳的沙發把自己沒有寫完的長評寫完。
肖亭晖十分小心翼翼的看莫小小一眼,見她真的沒有注意這邊,這才壓低聲音,很小聲很小聲的和喬悅寧說話。
“喬喬,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你自己想清楚沒?”
喬悅寧奇怪的看他一眼,覺得莫名其妙:“想什麽?裝修書房嗎?想清楚了啊,你趕緊幫我搞定。”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你真打算追她嗎?你想過沒有,萬一她不是同怎麽辦?就算她是,你了解她的家庭背景嗎?你覺得她的家人能接受嗎?你不能因為一點溫情就動心,把自己陷入泥潭走不出來。”
肖亭晖的神情難得的嚴肅,他和喬悅寧都是同,相互之間也沒什麽好避諱的,玩的好的和家裏人也知道。算起來,他們也算是公開出過櫃,家裏要反對的和不反對的早就統一戰線,不存在家庭負擔之說。
按理兩個人這個身份,就算是同也不缺男女朋友,但是兩個人因為性格方面,對感情這事又都敬而遠之。兩個人的态度都是不掰彎任何一個直的,也不強迫任何一個有家庭負擔的和他們私奔。感情這種事情沖動的時候要人命,冷靜的時候也要人命。
沖動之時往往感情激烈,大腦發熱,覺得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比不上面前這段感情,自己可以為這段感情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而冷靜的時候,熱情冷卻,想要考慮的東西就越來越多,甚至會越來越計較彼此的得失,找不回最初的純粹和沖動。
感情的磨人程度是軟刀子,不會給你一個幹淨利落的痛快。
肖亭晖的話問的重,喬悅寧放下筷子,認真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覺得面前這個人都快被自己看的陌生了,才低聲道:“我以為你會舉雙手支持我。”
“舉雙手支持你跳下火坑,被滾燙的岩漿燒焦一層皮,然後浴火重生出來又是好漢一條?”肖亭晖忍不住翻一個白眼,覺得自己真雙手贊成要被天打雷劈。
喬悅寧嘆口氣,可能是被莫小小順着毛撸的溫順,到現在都沒有和肖亭晖相互争執的打算,依舊保持着自己不緊不慢的風格,緩緩道:“你想過的問題我都想過,所以你從進門到現在,聽見我說過一句關于戀愛的話嗎?是你什麽都沒問,就先把問題往戀愛這邊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謝謝你。”
肖亭晖欲反駁,話還沒出口就被喬悅寧截住。
喬悅寧往莫小小的方向看過去,眼神溫柔了一瞬,很快又淡下來:“我已經過了可以為某個人沖動的年紀,就像你一樣。如果這是幾年前,你一定巴不得我現在就去表白。我們都在成長,雖然沒有長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肖亭晖遲疑道:“那你能放手?”
喬悅寧回頭看他,又是莫名其妙的眼神,甚至帶着一點笑:“我都還沒有伸出手去握住,談什麽放手?讓你給我裝修書房,是我要開始寫新文,這大冷天的,你不知道手冷兩個字怎麽寫嗎?”
肖亭晖被喬悅寧的前半句話說的愣了愣,頓了幾秒才道:“行吧,我回頭幫你設計。”
喬悅寧點頭謝他,眼神又落在莫小小的身上。她執意裝修書房還有一個原因沒說,那就是莫小小和她一樣都是全職碼字,也會寫到半夜。她一個不留神都會感冒,更何況是莫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