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下班過後， 林倪拎着包去停車場準備去開車， 醫院外的停車場屬于負一層， 十分空曠，走路的時候高跟鞋發出的哐哐聲音尤其清晰，林倪走路的聲音在這幽密的空間裏不停回響。直到她走到了自己車旁。
人向來是有種第六感的，林倪自打進了這停車場開始心裏頭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她離自己的車越近，這種感覺就越強烈，打開車門時她看了眼後視鏡，拉車門的手突然頓了頓，随後眼神中閃爍過一絲驚吓的情緒。下一秒她快速打開車門，坐進去的那一瞬間立馬将門鎖住，在車鎖剛鎖上那一刻，後門突然發出沉悶的扣門聲，那企圖開門闖進來的人還是慢了一步。
高高的個子，黑色衛衣， 頭上扣着衛衣的帽子，背着一個書包，就站在後車門前。
與昨天晚上在實驗室走廊逃跑的人身形完全重合。
兩人四目相接， 林倪看着範偉的臉頰，她目光冷得如似冰雪， 閃出一道凜冽的光芒，對方就站在車門前，雙手插在衛衣兜裏， 看着林倪的眼神也十分尖銳，他就這樣看着林倪，而林倪明顯沒了耐心，發動車子準備離開，油門剛踩下一公分，那人一下就沖到車子面前。
早有心裏準備，林倪踩下剎車，沒有碰到範偉身上哪怕一絲一毫。
林倪将車窗搖下一個縫隙，對車外的人道：“什麽事？”
“可以上車嗎？”
“先說說你怎麽找到這車的？”
“看到你經常送她回學校。知道你在醫院工作。”
範偉言語輕描淡寫，但林倪稍稍思忖就知道他肯定刻意蹲位過，想起自己每次送霖秋回去時可能都有人在暗中觀察，林倪蹙眉，覺得自己的隐私被冒犯。
“你知道的，我現在不可能讓你上車。”
林倪話音剛落，範偉将戴在自己頭上的衛衣帽子一下扯了下來，他的神情明顯有些暴躁，看林倪的眼神過于低沉兇狠了些。
“你不覺得你事太多了嗎？什麽都要管？”
範偉說完這話，手裏的拳頭就要砸在林倪的車蓋上，林倪及時打了一個閃光燈，示意他注意，他被光線射得眯了眯眼，懸在半空中手才收回。
對方站在車前，林倪不緊不慢的打開門，她穿着高跟鞋，站起來的身高和範偉相差無幾，範偉本以為林倪怕她，沒想到她直接就下車了。林倪雙手交叉在胸前，看範偉時候的表情有些複雜，她朝前幾步，範偉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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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
林倪下巴微擡，全程注視着範偉的眼睛，對方卻有些閃躲。
“所以，你找我有什麽事”
“你能不能別告訴校方？”
範偉說出這話，林倪才知道他前來的目的，看來是心急了。林倪單邊倚靠在車門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範偉。見他看自己時眼神焦灼，甚至情緒開始有些激動。
“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是需要治療的。不管我告不告訴校方，其實你被休學是遲早的事。”
“能不告訴校方嗎”
“不管是出于老師還是醫生的身份，我都必須上報學校。”
聽林倪這麽說，範偉蹲了下去，抱住自己頭，整顆腦袋都埋在膝蓋間，像是很痛苦的樣子。他一邊搖頭，一邊放高音量哀傷道：“我不能休學，絕對不可以休學！”
似乎突然想起什麽，他猛然擡起頭，站起身來想要去抓住林倪的手，林倪見他滿臉濕淚，對于他的動作反應也很快，立馬後退了幾步，範偉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老師，求求你了，這些事都不要告訴我爸爸好不好，他對我期望很大，我不想讓他失望。”
林倪見他的情緒有些失控，知道他的病況，處于安全的考慮，林倪開口道：“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麽狼狽的，先把你的眼淚擦幹，我們再好好說這些事。”
兩人一直站在停車場，範偉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待到他情緒平複過後，林倪才試圖開口和他說話。
“上車。”
說完這話林倪上車，範偉先是愣了愣，沒想到林倪竟然願意真的讓他上車，他有些木讷的坐上林倪的副駕駛，兩人坐在幽閉的空間裏，林倪沒說話，一時間範偉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承不承認，有些事情你做錯了？”
範偉看了林倪一眼，喉嚨滑動了一下，最終吐出來的話卻是：“您一定誤會了，我什麽都沒做錯。”
林倪搖了搖頭，有些失望的說：
“開學伊始，你去寵物店買了一只貓，告訴別人這貓是你的愛貓，專門從四川帶來的。那天中午，你先是到食堂的三樓，将你買的貓扔到了一樓，然後從三樓的後出口，走到食堂後的花園裏頭，再從花園裏匆匆忙忙跑出來，當着所有人的面哭喪你的貓的死亡。”說完這話，林倪看了範偉一眼，又道：“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麽會知道，其實因為你這事我廢了不少心思，問了學校周邊的寵物店老板，那老板對你印象很深刻。因為你說了一句話，要最便宜的貓。”
林倪說話時語調稀疏平常，目光直視着前方，并沒有去看範偉。
“買一只便宜的貓，對你來說再正常不過了，因為這貓買來，本來就是讓它死的對吧？你這樣做的目的是讓大家看到你的傷心難過，讓他們覺得你很愛貓，很心疼你的貓，關于你的貓的死亡，大概有不少人同情你吧？”
範偉坐在副駕駛，聽着林倪的一字一句，全身開始顫抖，仿佛自己正在被她擺在臺架上剖析。
“當然，也是為了你後面虐貓虐狗做鋪墊，一個如此愛動物的人，人們怎麽可能覺得他會去傷害小動物，是吧？這樣也可以避免被懷疑。”
說完這話，林倪半側過身，目光鋒芒的看着範偉。
“你知道你們宿舍的人也是我的學生嗎？我打聽過了，聽說你經常在宿舍做美工。看來你不僅智商高，成績好，而且心靈手巧。”
林倪說的越多，範偉的面部表情就越不可思議，最後他終于不解問道：“為什麽你什麽都知道？”
林倪冷笑一聲，目光從範偉的身上收回。
“可能那天下午你不應該讓我看到你。”
“哪天下午？”
林倪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語氣雲淡風輕，“你記不得是哪天下午，看來你不是第一次跟蹤凡霖秋了吧？”說完這話林倪側目看了範偉一眼，發現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那天下午，你約凡霖秋去圖書館，不過中途遇到了我，打斷了你的計劃是吧？我和凡霖秋去近春園的時候，你是一直跟着我們的，你很聰明，沒有跟在我們後面，而是選擇了另一條路先去那個地方。因為你知道從操場岔口出去只會有一個目的地，那就是近春園。”
林倪說完這些，範偉已經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還要我繼續說嗎？”
範偉心有不甘，終于開口道：“我又沒有做錯，我只是喜歡她罷了。”
“哦？你喜歡的方式就是跟蹤一個人？看到她和別人關系好，你就心生嫉妒，然後将氣都撒在小動物身上？你之所以會對那只胖胖的狗下手，是因為你在近春園那天看到我們倆和它玩得很開心吧？”
林倪的每一次質問，都成功将範偉原本已經組織好的語言擊碎，一時間範偉氣急敗壞，狠狠的看着林倪，下一秒從衛衣兜裏頭拿出一把美工刀，推出小刀片，就要刺向林倪。林倪早有準備，拉開車門一個大跨步就從車裏出來，範偉的美工刀一刀就紮在了林倪的座位上，真皮被裂開一個大大的口子。
而林倪關門那瞬間，按下鑰匙鍵及時将門鎖好，範偉一時半會兒拉不開副駕駛的車門，竟然也不知道解鎖的在什麽地方。那把美工刀被他緊緊的握在手上，此刻他雙眼欲裂，滿目鮮紅，十分瘋狂的踢打着副駕駛位置的所有東西，嘴裏開始大聲怒吼。
林倪知道像他這樣的病人一旦發作會很瘋狂，可是真實見到的時候還是有些觸目驚心，醫院醫生那邊她已經打過電話，很快就會趕過來。
這其實是林倪想象中最壞的結果，如果今天範偉沒來找她，那她也許不會用行車記錄儀記錄下這一幕，亦或許剛才範偉沒有拿出那把美工刀刺向她，結果又不一樣了。
而林倪想到這裏，背脊冒出一絲冷汗，她回憶起剛才來到停車場時，如果沒有去看後視鏡，那麽就看不到範偉其實戴着帽子就站在她車尾處，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會做出十分沖動的舉動？
想到這裏，林倪不禁搖了搖頭，從範偉剛才的反應來說，她的猜測應該沒錯。
林倪覺得範偉這樣的行為已經不僅限于單純的躁郁症和精神分裂了，大概很可能有反社會傾向，林倪不禁覺得自己先前想要幫他好好治療的那種想法還是太不現實，此刻必須将他所有的行為上報學校。
沒過一會兒，李玉從停車場外跑進來，跟在她身後的是幾個男醫生以及擡着擔架的護士。他們來得匆忙，見着林倪正站在車外，車子裏頭有十分強烈的踢打聲，李玉走到車門前，滿臉擔憂道：“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這麽激動？”
林倪看着李玉，眼神有些複雜，“可能我說了一些事，讓他受刺激了。”
李玉看了她身後的幾位男醫生，“你們先把他拖出來，現在只能給他打鎮定劑。”
林倪及時阻攔，“先別動，他身上有美工刀。讓他先在車裏，他好像不知道怎麽解鎖車門。”
就在幾人對話時，車子裏頭發出一句撕裂式的狂吼：“我艹你MA！你們誰都別想進來，進來一個我殺一個！”
李玉擡頭一看，發現範偉的臉正貼在車窗玻璃上，他笑得陰森森的，手裏拿着一把刀，眼神兇狠的看着車外的人。
李玉有些無奈的看着林倪，“報警吧。”
“報了，馬上就來。”
“你到底說了什麽？”
“說了關于他虐小動物的事。”
“他還虐了動物？”
“嗯，一只狗一只貓，然後還多次跟蹤我妹妹。”
李玉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車裏的範偉，如若只是單看他的外表，應該想象不出來他是會做出這種事的男孩。
幾位醫生也不敢輕舉妄動，幾分鐘後，警l察趕到現場，了解了基本情況之後，決定還是将車門打開，一個警官去對他擒拿。
看着車外的人變多，範偉的情緒超乎尋常的高漲，他除了嘶吼之外，一張臉貼在窗口，一直對着林倪說話，表情十分恐怖，林倪站在車外，冷眼看着他。直到那警官将車門打開，一瞬間握住範偉的手腕，範偉手腕失力，他手上的美工刀掉落在地上，在場的醫生才松了口氣。
“給他注射鎮定劑。”
一個護士看了範偉一眼，有些猶豫，刻不容緩，還是給他注射了。
警官環視了在場的幾人，只有林倪穿着便裝，“這車主是你的吧跟我們回去錄個口供。”
“好。”
那警官又看了範偉一眼，發現他高高壯壯的，力氣不小，不過鎮定劑過後，情緒沒有剛才那麽誇張，“這個人也要和我們一起。”
“放開我，我不去。”範偉極力掙紮，但雙手已經上铐，饒使他力氣再大，也比不過這些練家子的警官。
“不是你去不去的問題，小夥子，你犯l法了，知道嗎”
說完這話那幾個警官拉着範偉就要走，林倪還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忽然之間內心萌生了一種奇怪的低落情緒。
範偉被那幾人扯住衣領，一直拖拉着将他往警車上帶，直到車門前，他突然轉身，對着空氣大聲吼道：“你這個死同性戀！我艹你MA，總有一天老l子要殺了你！”
他這麽一吼，在場的所有成年人都愣住，林倪眼眸一沉，方才心中的所有愧疚煙消雲散。
拉開車門，座椅真皮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口子，林倪愣了愣，但還是坐上駕駛位，開車駛向警l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作者君在家跳舞
把腰閃了
我這可怕的老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