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4)
年起碼心理素質被鍛煉出來了,沒辦法,起伏實在太多了,承慶帝對徒景逸比較寬容,對她卻算不上寬容,保留着她皇後的面子,卻對她娘家不假辭色,反正蘇均這一房,多少年了,連入宮參加大朝會、萬壽節、千秋節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官職!平常通信都得偷偷摸摸的,畢竟私相授受這個罪名最是難以拿捏。
因此,到了現在,皇後雖說對大多數人還是看不順眼,卻不會當場發作了!
承慶帝一路上也累了,跟幾個兒子女兒說了說話,便叫他們各自回去休息,晚上在宮中設一家宴,再行敘話。徒景年卻被承慶帝直接逮到了大明宮,叫幾個有子的後妃還有皇子心中酸澀不已。
皇後強忍着不滿,目送着承慶帝拉着徒景年走了,自個狠狠地咬了咬下唇,也拉着徒景逸直接上了自己的步辇,對着還沒散去的妃嫔冷笑道:“還杵在這裏做什麽,等着聖人請你們去大明宮嗎?”說着,直接叫人擡了步辇就走。
那些妃嫔要麽冷笑,要麽黯然,也有的譏諷地瞧一瞧已經起駕的皇後,心中暗罵一聲,三三兩兩也散去了。
承慶帝一回來,就叫徒景年成為了諸多後宮嫔妃的眼中刺肉中釘,徒景年卻也不以為意,後宮這些妃嫔在承慶帝那裏影響力有限,娘家也不怎麽顯眼,一時半會兒,就算對東宮嫉恨,也是翻不出什麽大浪來的。
承慶帝帶着徒景年一來是仔細詢問一下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畢竟,寫信再事無巨細,也有顧不到的地方,二來,也是要好好聯系一下父子之情了。感情這玩意都是處出來的,承慶帝在徒景年身上下的感情投資已經太多了,現在你就是叫他丢開,哪裏是說丢就丢的,本質上來講,承慶帝還是比較重感情的人。
其實除了草原胡族入侵,朝中也沒發生什麽大事,不過,徒景年也是仔細将宮中的事情,還有自己了解到的幾個弟弟的學習進度跟承慶帝說了,其實主要就是徒景平,另外三個皇子剛剛進學,還在啓蒙階段呢,哪怕他們的母親為了提升他們的競争力,着意給他們提前氣懵了一番還是如此,這年頭的女性,就算是才女,她們上學的步調跟男人也是不一樣的,何況,之前孩子還小,壓根也記不下什麽東西,自然還需要宮學這邊的師傅重新梳理。承慶帝對他一直記得關心弟弟還是比較滿意的,琢磨了一下,便道:“明日朝會之後無事,阿鯉你便與朕一起去宮學,朕也該考校他們一二,雖說他們将來只需要做個富貴王爺,但是也不能不學無術!”
徒景年也沒覺得郁悶,認為自己的不靠譜讓承慶帝對幾個弟弟多了更多的關注,只是笑道:“父皇這話說的,幾個弟弟都是天資聰穎之人,讀書慣常也是能舉一反三的,學裏的幾位師傅常常誇贊呢!”
承慶帝聽了不免得意,自個的兒子争氣,當然做父親的也面上有光,不過還是笑吟吟道:“你是在誇贊你弟弟呢,還是誇你自己呢,你小時候那會兒,那些師傅也是這般誇你的呢!”
徒景年也是笑道:“可見還是父皇有能耐,民間有句話叫做,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打地洞!若非父皇這般英明神武,兒子們就算想要聰明,也沒辦法啊!”
不管什麽人,都是喜歡拍馬屁的,皇帝自然也不例外,徒景年這麽一說,承慶帝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第二天的大朝會依舊中規中矩,将早就确定好的事情拿出來過了一遍,然後就是正式宣布了對有功将士的封賞還有職位調動,該反對的早就反對過了,這會兒就是走個過場,因此,剛剛到了中午,便散了朝,官員們各自回自己的衙門吃工作餐,徒景年也跟着承慶帝去大明宮一起用膳。
在承慶帝這裏,所謂的食不語,完全就是嘴裏還有東西的時候不說話,在吃飯的間隙,說幾句話是正常的,其實這年頭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要不然,你以為那什麽行酒令之類的東西是怎麽來的,吃飯不能說話,喝酒就能嗎?
因此,一邊用膳,承慶帝一邊開始跟徒景年說起大朝會時候的事情,直接告訴徒景年,在他回京的途中,發生了多少争執,哪些人反對自己的意見,哪些人和稀泥,哪些人純粹是應聲蟲,還有哪些人滿肚子壞水。
雖說承慶帝的話裏面充滿了主觀主義色彩,但是不得不說,很多時候,承慶帝作為上位者,還是看得很清楚的,就像是上學的時候,下面的學生都以為自己開小差,做小動作老師不知道,等自己坐到上頭就發現,下面什麽人在幹什麽事情,自己是一覽無餘,老師不管你要麽是睜只眼閉只眼,要麽就純粹已經放棄你了!在現在這個時候,道理是一樣的,承慶帝并不介意用錦衣衛通政司監視大臣,除非出現薛儉那樣不謹慎,居然叫人抓住了把柄,還首鼠兩端,妄圖兩頭下注的家夥,這兩個部門是天子親兵,都是直接向承慶帝負責的,因為這兩個部門一般只有監察權,而且頗為隐蔽,在外名聲也不算大,并沒有混到跟明朝的東廠錦衣衛一樣,弄得人憎狗厭,名聲大壞,這行的首腦也沒鬧到不能善終的地步。這也讓兩個部門相對溫和,像薛儉所在的薛家那樣的,居然靠着通政司的便利,成功地變成了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豪商,他們薛家還僅僅是做些尋常的風險不是很大的生意呢!若是換成明朝那會兒,做這行的整日裏被人攻讦,你做事人家不給你使絆子就不錯了,只能依靠皇帝的權威,才能過得好,下面又有時刻虎視眈眈盯着你位置的人,你還能對天子的話陽奉陰違嗎?
很明顯,目前來說,承慶帝因為歷來的經驗,對通政司和錦衣衛還是很信任的,當然,這兩者也沒有過于辜負他的信任,他掌握了信息主動權,因此對下面大臣的公心和私信有着更多的認識,不過是出于制衡的需要,睜只眼閉只眼而已!而且,承慶帝心中充滿了一種優越感,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下面的人看得很清楚,而且對下面的人來說,卻是極為高深莫測的。這其實是一種很危險的征兆,離剛愎自用也不遠了,将來被臣子蒙蔽,也是正常的事情。當然,徒景年雖說心裏面嘀咕,嘴上自然是要稱贊承慶帝聖明燭照。
午膳用完,又午休了半個時辰,這對天下最尊貴的父子幹脆徒步往宮學而去,宮學那邊,消息靈通的幾個皇子已經知道承慶帝和太子會來考核他們的功課了,說實話,幾個皇子的功課其實都不算差,徒景平在宮學裏面已經呆了好些年,他智商算不上頂尖,但是卻極為踏實,功課雖然做得并無什麽出奇之處,卻也中規中矩,徒景睿卻是個聰明的孩子,德妃将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對他又寄予了厚望,早早就為他啓蒙,他的确是天資聰穎,跟側重于理工科的徒景年不一樣,徒景睿讀書很快,即便沒有過目不忘,也差不了太多,他母親又是寵妃,自個也心高氣傲,在宮學裏面,跟另外兩個同齡的兄弟相比,一直就是拔尖的,宮學裏的師傅對這個聰明的皇子也多有贊嘆。
徒景清的表現跟徒景平差不多,中規中矩,平常在宮裏也是沉默寡言,誰讓他夾在中間呢!有問題的是徒景逸,他作為第二個嫡子,皇後又神經質一般,從小給他灌輸一個理念,他是皇後嫡出,是最尊貴的皇子,要在父皇面前争氣。他倒是不害怕承慶帝,承慶帝對他一直非常寬和。不過問題是,雖說現在徒景年很少去宮學,但是,徒景逸在宮學裏面年紀最小,又因為皇後在宮中缺乏權威,雖說還拿着鳳印和中宮箋表,但是這個屬于戰略性核武器,總不能弄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把這兩樣法寶祭出來。皇後入宮至今,幾乎就沒用上過這兩樣東西。加上德妃,賢妃,淑妃手裏都有一部分宮權,導致了三妃對皇後壓根沒什麽敬意,上行下效,徒景睿又怎麽可能會尊重徒景逸這個弟弟,還禮讓他。因此,徒景逸跑過來之後,一直被徒景睿壓着,偏偏他雖然小,卻也不能理直氣壯地說,我是皇後嫡子,你們都要讓着我,這麽一說,承慶帝第一個要扇他,因此,只得委屈得回去找皇後,皇後一方面覺得兒子不争氣,另一方面,又暗恨德妃不給自己面子,心裏更加不爽了。
皇子們沒什麽好說的,那些宗室家的子弟,功課也還過得去,師傅們對他們要求又不高,他們無非是學點常識性的東西,回去混過襲爵的考試就行,不需要博學多才,因此在宮學裏面算是過得比較輕松的,連他們的伴讀也沒多大的壓力。
因此,在得知承慶帝要來的消息後,他們反而是最淡定的,承慶帝連他們的名字都未必能全部叫出來,就算叫了他們,也就是問一下比較簡單的問題就行了,有什麽好擔心的!但是幾個皇子就不一樣了,一個個如臨大敵,尤其是比較好強的徒景睿和徒景逸,午覺也沒睡,這會兒緊繃着一張小臉,嘴裏還念念有詞,等到聽到外面的人拉長了聲音,宣布聖上和太子駕到的時候,一瞬間,腦子一下子變得一片空白。
☆、63
承慶帝進來之後,制止了一群人給自己行跪拜大禮,擺了擺手,說道:“幾位先生不必多禮,今兒個不過是來看看幾個孩子的學業!”承慶帝從來不吝啬說幾句好話,自從徒景年不再在宮學上課之後,幾個頂着太傅少傅之類名頭的師傅已經不來宮學了,他們本來都是內閣重臣,哪有那麽多閑暇給皇子們上課,因此,如今教授皇子的多半是翰林院和國子監的人,聽着挺清貴,品級并不高,而哪怕在宮學裏面上學的伴讀,多半都是大家出身,因此,這些人也擺不出太多的師道威嚴來。
承慶帝私底下對這些人并沒有太多好感,用他的話說,這些人年輕的時候,或許還有點銳氣和骨氣,想着為國為民,等到做了幾年官,立馬滿心眼裏就只有自己還有同黨的利益了,當然,這利益涵蓋的範圍比較大就是了。不過明面上,承慶帝卻保持着一副對臣子頗為寬和的狀态,大家因此差不多也忘了,那幾年裏,抄家流放甚至人頭落地的那些官員們,真以為承慶帝好糊弄了!
承慶帝對這些人一直秉承着看笑話的态度,不過面上卻是看不出來,這會兒就是比較客氣地叫幾個翰林和國子監的官員先生,唬得一群人誠惶誠恐,連呼不敢。
承慶帝也不再多說,自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又拉着徒景年在自己下首坐下,這才命這些師傅還有下面的一群子侄坐好。徒景年敏銳地感覺到了下面投過來的惡意,心裏也有數,臉上卻依舊淡定。
承慶帝雖說自己不是長子出身,但是還是很在意長幼秩序的,因此,在當年懿元皇後沒有生下徒景年之前,哪怕子嗣壓力再大,他也沒有允許別的妃嫔搶在皇後之前生下長子。因此,他這會兒也沒有管幾個皇子生母的地位如何,直接就從徒景平開始提問。
徒景平如今也已經學完了四書,如今正在讀春秋,春秋分為好幾個版本,流傳最廣的無非是左傳,孔子修訂的那本春秋有的地方被他的春秋筆法搞得不太靠譜,因此,承慶帝就選了春秋裏面的一些史實記載開始提問。徒景平開始還有點緊張,不過很快也緩和了下來,他又不打算在承慶帝面前太過突出,因此,說得也就是些平常的一些道理,承慶帝微微皺了皺眉,不過也沒有說什麽,畢竟宮學裏的先生差不多都是這麽教的。因此,只是點了點頭,賞了徒景平一匣子湖筆,就叫他坐下了。
然後便是徒景睿,徒景睿卻是挺自信地站了起來,他這會兒還在讀論語,結果承慶帝不過是叫他背了一段書,問了一下那是什麽意思,徒景睿流利地背了出來,又解釋了其釋義,還眼巴巴地等着承慶帝繼續考校呢,結果承慶帝已經滿意的點點頭,直接賜下了一塊紅絲硯,徒景睿有些郁悶地坐了下來。
對徒景清也是一樣,不過因為他有些緊張,背的時候磕磕巴巴的,承慶帝正想發火,徒景年趕緊說道:“父皇,四弟不過是太過緊張,發揮失常而已,父皇不如等四弟緩一緩,再行考校也不遲!”
徒景清也有些郁悶,小孩子或多或少總是有些争強好勝的,只是他能夠見到承慶帝的機會很少,難得見到,确實是比較緊張了,這會兒見徒景年為他說話,感激地看了徒景年一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父皇,兒子這回是真的已經準備好了,不信父皇重考!”
承慶帝心情比較好,也不介意給徒景清一個機會,因此,将手上的書又翻了翻,然後挑出了一頁,提示了一句話,就叫徒景清借着往下背,徒景清板着一張有些敦厚的臉,一本正經地背了下來,剛開始還有些磕絆,很快就流利起來。
承慶帝原本對他期望值也不高,這會兒見他背得流暢,不免高興了起來,和顏悅色道:“這次背得不錯,你呀,在父皇面前有什麽好緊張的,雖說是天家,但也是父子不是!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許這般了!嗯,賞四皇子文房四寶一套!”
徒景睿眼珠子都鼓了起來,憑什麽啊,他背得比老四強多了,自己就得了一塊紅絲硯,老四就有一整套的文房四寶?徒景清也有些誠惶誠恐,不過卻也不敢對承慶帝說,只是連連點頭道:“兒子謹記父皇教誨,謝父皇賞賜!”
見徒景清得了最大的彩頭,徒景逸也躍躍欲試起來:“父皇,父皇,到我了!”
“等不及了啊!”承慶帝不由笑了起來,“你這小子,若是答不出來,朕可要罰你了!”
皇後對徒景逸的教導有個好處,那就是他對承慶帝沒有太多敬畏之心,承慶帝對他又比較縱容,徒景逸膽子卻一向比較大,這會兒自信地開口道:“父皇盡管考就是了!”
承慶帝對他要求也不高,也就是抽了一段話出來,叫他背誦,徒景逸有意顯擺,将那段話背誦好了之後,又做了一番釋義,然後得意洋洋地看着承慶帝,還挑釁地瞧了一眼徒景睿和徒景清。
承慶帝也算是比較滿意,因此大手一揮,幹脆賞了徒景逸一盒湖筆,一盒徽墨,一塊澄金星硯,一刀高麗紙,比起徒景清的自然強了不止一籌,徒景睿不由更加嫉恨起來。
承慶帝也不在意幾個小兒子之間的暗潮湧動,又挑了幾個近支的宗室子弟稍微提問了一番,同樣賞賜了一些文具,然後勉勵了諸人一番,又賞賜了宮學裏的師傅,這才施施然帶着徒景年走了。
徒景年感覺承慶帝的這一次考校就是心血來潮,而他心血來潮的後果,就是給已經有些危險的兄弟關系上又添了一把火。
承慶帝剛走,幾個人還算沉得住氣,等到宮學下了學,各自帶着伴讀伺候的太監回去的時候,三個同齡的皇子,其實主要就是徒景睿和徒景逸,徒景清純粹是糟了無妄之災,在發現自己所得的賞賜比徒景睿更厚之後,他就有些惶恐了,才一下學,就想着先溜,結果就被徒景睿的人給攔了下來,徒景逸一直對徒景睿看不順眼,這會兒也在一邊煽風點火,借着徒景清在那裏譏諷徒景睿,眼看着徒景睿被挑起了火氣,偏偏不好跟徒景逸動手,幹脆将火氣全部發洩在了徒景清的身上。小孩子再早熟,手段也就是那樣,當天徒景清就紅着眼圈回去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裏面,徒景清夾在徒景逸和徒景睿之間,算是倒了大黴,徒景睿反正是沒事就找他的茬,然後在課堂上要徒景逸的強,徒景逸幹不過徒景睿,回過頭來也是找徒景清這個軟柿子捏。雖說他們不至于直接對對方動手,但是私底下的小動作,卻一點也不少,什麽墨水潑了污了功課,磨墨的時候墨條突然斷了,桌鬥裏面多出一只老鼠來……而且,徒景清的伴讀也遭到了麻煩,被徒景逸和徒景睿的伴讀聯手欺負,在他們回答問題的時候搗鬼,導致他們被師傅懲戒了好幾次,手心都腫得發亮!徒景清的伴讀是林家的人,算起來也是徒景清的表兄弟,表兄弟受辱,徒景清卻沒辦法為他們出頭,心情更加陰郁起來。
如今幾個皇子已經不住在自己生母的寝宮了,住的地方也比較靠近,都在興慶宮裏頭,徒景清的生母林充容也比較謹慎,不像德妃和皇後一樣,還經常叫自己的兒子到自個寝宮去陪着自己一起用膳什麽的,林充容家世不顯,自個見識也有限,卻也不敢叫兒子太過顯眼,因此,也不知道兒子被孤立欺負了。
徒景年當時就知道,下面有問題了,卻也不好跟承慶帝說,他也不好随便插手偏幫哪個人,尤其,德妃跟皇後都算是他的對頭,他一個舉動,沒準就叫她們想出什麽陰謀詭計來,并且在承慶帝那裏吹枕頭風,當然了,皇後的枕頭風可以無視,可德妃不一樣,這人進宮不過十年,一直盛寵不衰,還有了一子一女,都頗受寵愛,可見其能耐如何。
徒景年也不是什麽同情心爆棚的人,皇子裏頭,除了徒景平跟他年紀相差不是太遠,還處過一段時間,還算有些感情之外,其餘那些弟弟,要麽是立場問題,要麽因為身份問題,幾乎從不單獨出現在他面前,他現在的生活安排得滿的很,哪有時間去做個關愛弟弟的好哥哥。
後來知道這件事之後,他轉了一下眼睛,直接叫人将事情傳到了後宮裏頭,林充容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聽了消息,又叫來伺候兒子的小太監問了具體的情況,發現事實只比傳言更嚴重,當時就抹着眼淚去找淑妃了。淑妃這些年因為膝下沒有子女,沉寂了許多,但是不管是後宮還是朝堂,都不是你想要退就能退的,到了淑妃這個位置,沒了寵愛,再沒了宮權,日子只怕不比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好到哪裏去。聽到林充容的哭訴,淑妃立刻發覺了其中蘊含的利益。皇後之子和德妃之子鬥法,還欺負兄弟,這可是可以大做文章的!
因此,回過頭來,淑妃就趁着承慶帝到自己宮裏小坐的時候,看似委婉,其實暗地裏面添油加醋地将事情捅給了承慶帝,承慶帝的臉立馬就黑了!
☆、64
除非是變态,沒哪個老爹在聽說自己的兒子互掐得不亦樂乎,會依舊淡定的。承慶帝這會兒勉強還算是慈父,對于自個的兒子也沒有防範忌諱之心,就算是他那會兒,跟幾個兄弟鬧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在先帝面前也得擺出一副骨肉情深的模樣呢!結果這幾個小兔崽子,才多大啊,就知道互相陷害了!承慶帝一點也沒有子承父業的欣喜,只覺得憤怒不已!天底下的父親大多數都差不多,甭管他們跟自己的兄弟如何,他們都希望自己的子孫一直相親相愛,互相扶持!
徒景年也是做過父親的人,哪怕自家也只有一個女兒,也曾經考慮過女兒一個人寂寞,讓妻子再生一個的事情,可惜的是,還沒等到妻子再次懷孕,她就因為意外過世了,徒景年後來也沒有續娶,自然也沒另外的孩子了。但是父親的心理都是一樣的,就像他小時候也是兄弟姐妹好幾個,他老爸也是常常念叨着,要他們之間互相幫襯着,兄弟姐妹幾個關系的确還不錯,就是離得遠了些,聚少離多,但是彼此之間還是挺互相照應的。徒景年當年一心在研究所,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自個攢下的那些資産幾乎全是兄弟姐妹幫忙投的資,沒空照顧女兒的時候,也是在她姑姑叔伯家裏混飯吃。
後世親情那般淡薄的時候尚且如此,很多人還要哀嘆一聲家中人丁稀少,沒個兄弟幫襯着,在現在這個宗族力量非常強大的年代,兄弟不和,那就是大問題!即便是皇家,也是如此!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皇家是天底下最不講規矩的地方,但是,在表面上,還得刷上一層金漆,弄得富麗堂皇,再不堪的本質,都要有個花團錦簇的外表。承慶帝在得知宮中流言紛飛,幾個兒子之間的不合,連宮外都知道了,不免臉色鐵青。先是直接将管着宮務的幾個妃子還有皇後斥責一番,德妃和皇後更是額外遭到了責難,怎麽養的兒子,不知道什麽叫做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什麽叫做親親睦睦嗎?然後,也斥責了林充容一番,意思就是,你雖然只是九嫔之一,但是兒子也是皇子,怎麽教得那般小家子氣,被欺負了,難道就知道忍着?還有沒有一點皇子的自覺了?
涉事的伴讀全部滾蛋回家,不管是欺負人的還是被人欺負的,宮學裏的先生剛剛才得了賞賜沒多久,迎頭就來了狂風暴雨,對于他們不能明察秋毫,看到幾個皇子學生之間的不對,或者說是看到了,居然敢睜只眼閉只眼,你怎麽做人家先生的?立馬卷起鋪蓋滾蛋,翰林院國子監裏學問好的人多得很,三年一次的科舉,更是可以一茬一茬地收割人才,幾個品級不高的翰林有什麽了不得的!
所有人都覺得很冤枉,德妃覺得,自家兒子占了個長字,自己的位份也比林充容高,徒景睿學得比徒景清好,居然得到的賞賜不如徒景清,分明是聖上不公平。皇後也覺得,自家兒子是嫡子,除了太子,就數自家兒子身份最高,徒景睿和徒景清敢跟自家兒子對着幹,倒黴也是活該!
林充容就更委屈了,她娘家不顯,說是姓林,跟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熱的林梓那一支可沒任何關系,她出身的林家卻是泉州的,原本做海商出身,三代之後參加了科舉,運氣比較好,直接就中了進士,家裏有錢,當官就方便很多,只要舍得通關系,幹到五品是不成問題的。到了林充容的父親一代,正好卡在了四品上,林父女兒也多,秉承了商家一貫的傳統,家裏各種有名分沒名分的房裏人一大堆,對老婆也沒冷落,光嫡女就生了三個,反正對林父來說,女兒就是用來聯姻的,林充容快及笄的時候,正好趕上選秀,林父直接給她報了名,選上了最好,選不上,也算是鍍了一層光環,回來婚事上可以再提一個檔次。結果林充容就被選上了。
宮裏面背景深厚的妃嫔不知凡幾,林父在地方上還有點面子,放到京城,可算不上什麽,要不是林充容有幸懷了孕,誰還記得她是誰啊!徒景清出生後,并沒有顯出什麽特異之處,林充容也不過指望着将來兒子封個王,跟着兒子在王府裏面做個太妃就是了。自然不希望兒子太過出挑,只想着老老實實地混日子,誰也不敢得罪。因此,徒景清也養成了那樣一個老實敦厚的性子,這能怪她嗎?若是她敢将兒子養成野心勃勃的性情,只怕皇後還有其他幾個有子的妃嫔,早就不放過他們母子了!
至于宮學裏那些先生,前面都說了,他們品級不高,裏面坐着的,哪怕是伴讀,家裏都不是什麽普通人家,若是當年徒景年讀書那會兒,幾個太傅少傅他們都在,他們都是位高權重,哪怕是皇子也得對他們恭恭敬敬的。可是這些先生卻沒這麽大底氣,他們能怎麽辦?就算是看起來最弱的徒景清,也是皇子,也不是他們能夠得罪的啊!因此,他們只得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任這些皇子自己折騰就可以了!
承慶帝噼裏啪啦将所有牽扯到這事的人都掃了一遍,一些依附徒景睿和徒景逸的宗室子弟,甚至直接被扔出了宮學,反正他們家裏也有別的兄弟,他們不識趣的話,自然有他們的兄弟過來。
當然,牽扯到這事的徒景睿他們兄弟三個也沒得了好處,徒景睿和徒景逸被要求閉門思過,抄寫《孝經》和《禮記》百遍,抄完了在承慶帝那裏通過了才許出來,作為受害人的徒景清,承慶帝怒其不争,也罰了他,卻不是叫他讀書,直接叫他跟着大內侍衛去習武,磨練他的性子。
徒景年也是滿臉慚愧地跑到承慶帝那裏去請罪:“父皇,兒子忝為長兄,這些日子以來,也不知道居然發生了這些事情,實在是心中有愧,還請父皇責罰!”
承慶帝看了徒景年一眼,嘆了口氣,說道:“你說你失察了,為父何嘗沒有失察呢?那幾個小子,才多大年紀啊,就喜歡搞這種小動作,他們若是明着比功課,朕還得誇他們一聲知道上進,可是,這等拙劣的陰私手段,卻是不能随意為之!若是養成了習慣,以後的路可就全歪了!阿鯉你之前也沒遇到過這些事情,以後卻要記住,堂堂正正搞陽謀,才是大家氣象,陰謀偶爾為之尚且可行,卻不可将其當做正道,淪入末流,明白了沒有?”
徒景年趕緊叩首道:“兒臣謹受教!”
“去吧!”承慶帝有些意興索然,“宮學那邊,回頭你有空多去幾次,翰林院那些酸儒在朕的面前倒是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偏偏在宮學裏頭,連點師道尊嚴都提不起來,可見是些什麽德性!你也說了,你是長兄,對幾個弟弟多看顧一些!”承慶帝這麽說,也是希望長子跟幾個小兒子培養出感情來,免得日後出現兄弟相争的局面。
“兒臣遵命!”徒景年幹脆地答應了下來,雖說幾個小的未必服氣他,但是,自個是長兄,又是儲君,若是再壓不下那幾個小東西,幹脆不用混了!何況過了這次之後,他們也該長記性了!他需要在自己幾個弟弟那裏種下一個不可敵對的印象,省得他們不自量力,翅膀長硬了,就跟自個作對!
父子兩人的想法一下子走向了一致,回過頭來,承慶帝就重新挑選了宮學裏的先生,又意思意思地賞賜了一把戒尺,交給了宮學現在的總師傅,就像是後世的家長跑過去對老師說的一樣,我家孩子要是不聽話,你盡管揍!當然,揍了之後如何,就得看家長到底是什麽想法了!因此,那戒尺純粹就是個名義上的象征,就像是戲文裏頭所謂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什麽鞭子拐杖的,這玩意那就是作為威懾性的核武器,用過一次,差不多就不管用了,皇帝不恨死你才怪!
因此,盡管接下了戒尺,宮學裏那些先生還是心裏發苦,前輩們的遭遇還歷歷在目,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已經毀掉了大半,京城也待不得了,人都是會遷怒的,因為這事不得不退學的一幹宗室家的子弟還有伴讀他們的家長不敢恨皇子,不敢怨皇帝,對付他們這些不比芝麻大的小官,卻是很容易的。因此,折騰了一番,這些人最後只得收拾東西,凄凄慘慘戚戚地去一些窮鄉僻壤,到處都是刁民的地方幹活去了,日後能不能安全回來,還得看運氣如何!而他們現在面臨了同樣的困境,對這些打不得,罵不得,還得遵照皇帝的意思,好好教育的小祖宗們,到底應該怎麽辦才好!想到灰暗的前景,一個個都不由郁悶起來。
而徒景年琢磨了一番,也跟宮學裏的新來的那些師傅們打好了招呼,表示,自己會隔三差五地過去一趟跟師傅們讨論讨論學問,過問一下幾個弟弟的功課,倒是讓這些人暫時松了口氣,不管怎麽樣,太子還算是靠譜,有太子鎮着做惡人,自己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不少吧!
☆、65
徒景年以前就在宮學裏面講過一些課,如今再來也沒什麽了不得的。他懶得講什麽經義,反正就是講史,從《左傳》、《戰國策》等春秋戰國時候的史書開始講,一回也就講個一兩篇,這個并不是關鍵,主要還是盯着這群毛孩子,免得他們搗鬼。
好在之前接受了教訓,回去之後,生母又說了一通,這回他們一個個都謹慎起來,起碼明面上看着是一團和氣了。徒景年也懶得多管,面上和氣一切都好說,只要不鬧出什麽事情來,哪怕肚子裏面憋着一肚子的黑水,也跟他沒關系。
這些人剛開始對徒景年未必服氣,也是因為他們的生母在背後念叨,比如說,要不是徒景年生得早,現在還未必如何如何什麽的。宮中的女眷,對外面的事情了解不多,不過她們也明白,歷來做太子的,能得善終的少,因此,一個個都對兒子寄予厚望,一心想着做太後。不過,年齡就是個很大的優勢,他們才進學,徒景年都能給他們上課了!而且,徒景年這麽多年來也沒犯過什麽錯,對幾個弟弟妹妹都還算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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