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回合——葉澤沒輸!! (6)
小游 牙刷伸了個頭出來。
小寶貝委屈的 眼,說:“媽媽,我能不能不要穿小寶幹爹買的裙子啊。”
“為什麽,不是很好看嗎?”莫小游抓緊時間刷牙漱口。
“小朋友都嘲笑我像一個西瓜。”
莫小游聞言,丢下牙杯蹲下來下來認真打量了一番,你還別說,真的挺像的。裙子是深綠和淺綠條紋的,小寶貝又 的,乍一看,還真像個小西瓜。莫小游忍不住噴飯了,連忙拉着小寶貝的手回房間換衣服。
“糖寶,你自己挑吧,要穿哪一個?”莫小游打開衣櫃,抱起女兒讓她自己挑。
小糖寶高興不已,伸着胳膊要去夠角落的一件粉色紗裙。
莫小游拿過這件衣服,臉上若有所思。這是葉澤寄來的童裝,無論是款式還是材質都是頂尖的。每年四季,一季兩套,從寶貝生下來就沒斷過。後來每季和衣服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張銀行卡,說是寶貝的壓歲錢。退回去無數次,又依然被寄過來。後來就幹脆就直接打進了莫小游的工資卡中,讓莫小游無從拒絕。
換上了喜歡的裙子,糖寶格外高興,連她不喜歡的牛奶,也很聽話的喝了。
臨出門時,糖寶非要把她在幼兒園做的小手工帶上。莫小游問她為什麽要帶着。糖寶回答說:“今天要去看爸爸,我要把我的小房子送給他。”
莫小游強忍下眼中的濕意,抱起女兒親親她的小鼻子。
母女倆剛走出單元門,就看到樓下停了一輛黑色的小車。莫小游好奇的打量了兩眼,繞着車要離開。車門卻忽然打開了,下來一個高挑的西裝男。
“小游,”西裝男開口道。
莫小游一驚,回頭望去,“葉澤?葉澤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看看你,好久不見了。”葉澤微笑,又和糖寶打招呼:“小糖寶,還記得叔叔嗎?”
“記得,”糖寶奶聲奶氣的答道,“葉叔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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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游摸摸女兒的頭,沖葉澤笑道:“她淨記得你給她買的漂亮裙子了,一大清早還要挑這件穿。以後不要這麽破費了,孩子還小,長的快,買那麽多衣服浪費了。”
“這麽可愛的小公主,給她最好的都還嫌不夠好,又怎麽說得上浪費呢?上車吧,要去看景行吧,我送你們去,今天預報說有雨呢。”
莫小游看看天色,确實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她總是過的稀裏糊塗的,當了母親也沒有很大改觀。帶小朋友坐公汽确實很不方便,莫小游便抱着女兒上了車。
開車的司機已經不是徐小壯了。見莫小游好奇的打量司機,葉澤解釋道:“小壯他去年年底退伍了,我留他下來工作,他媽媽要他回老家結婚,他沒磨得過他媽媽,最後就回家了。說是今年還過來的。估計就這幾個月吧。”
葉澤說完話,一低頭,正好對上小糖寶黑黝黝圓丢丢的大眼睛。糖寶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叔叔,這個叔叔她見過幾次,聽小寶幹爹說,這個叔叔對她特別的好,每次都給她買來漂亮衣服和玩具。見小糖寶好奇的眼光,葉澤忍不住捏捏她的臉,逗她:“小公主,你幾歲了?”
“三歲半!”糖寶一點兒也不怕生,大聲回答,還伸出手比劃,三根圓乎乎的手指伸直,一根手指彎一半。
“糖寶真聰明,還會用手指比半歲啊。”葉澤逗她玩兒了一會兒,又拿出手機調出下載好的《貓和老鼠》給她看。
莫小游一直靜靜看着葉澤和糖寶互動,這些年,葉澤對她一直頗多照顧,莫小游心裏感激,越想感謝他,卻發現自己欠他實在太多,有些還不清的感覺。
“你把糖寶照顧的很好,她又聰明又乖巧。”葉澤摸着糖寶的腦袋說道。
“你幫了我太多,自從她爸爸……之後,如果不是你和小寶他們一直支持着我,我都不敢想象今天是什麽樣子。葉澤,真的、要謝謝你,我、欠你太多。”莫小游磕磕巴巴的道着謝,語言從來都蒼白無力,她自己聽來都覺得有些臉紅。
葉澤意味不明的笑了,扭頭望向窗外,久久沒有回答。就在莫小游以為談話就此結束時,他輕輕飄來一句:“你知道的,我要的從來不是謝謝。”
002
轎車中,這個密閉的空間裏,除了糖寶開開心心的看着動畫,兩個大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西山陵園很快就到了,下車時,天空果然落下了小雨,伴着蕭索的秋風,吹的人瑟瑟發抖。莫小游總是粗心大意的,出門也忘了給孩子多帶一件外套,她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糖寶身上。糖寶乖乖的抱着小手工站着不動,讓媽媽給她披衣服。莫小游裹好衣服,還沒站起身,肩上忽然一熱,回頭一看,是葉澤把自己的西裝脫了披在她肩上。
“不用的,我不覺得冷。”莫小游推辭着,她不想在孩子面前做出什麽帶有傾向性的舉動。
“披着吧,天涼,感冒了傳染給糖寶就不好了。走吧,早些上去吧。”葉澤打斷了莫小游的話,從後備箱裏拿出兩把傘,遞了一把給莫小游,自己撐開一把,遞給糖寶。
“糖寶,叔叔抱你上去,你給叔叔撐傘好嗎?”葉澤蹲下來問糖寶。
糖寶有些疑惑,擡頭望望媽媽。
莫小游不知為什麽,突然覺得有些羞恥,在這個地方、在孩子面前,一切隐秘的、不可言說的感覺都像被放大了一般。她沒有講話,飛快的抱起孩子走在前面。
葉澤嘆了口氣,拿着傘追了上去。
天氣濕冷,來陵園的人很少。放眼望去,滿山遍野的石碑。在雨霧蒙蒙下,更顯得凄涼。
莫小游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走着石階,糖寶在她懷裏被裹的嚴嚴實實的,不時好奇的探頭望望跟在後面撐着傘的葉澤。
楊景行的墓在公墓頂層的一個角落。這裏是馬小寶他們挑選的,因為這裏相對寬敞,又比較安靜。
第三次來到這裏,莫小游已經可以很好的控制情緒,而不會向當初那樣歇斯底裏的吓到孩子。她擦擦臉上的雨水,把糖寶放到地上。“楊念景,去跟爸爸打個招呼。”
糖寶許久沒聽媽媽叫過自己的大名,愣了一下,望望冷冰冰的墓碑,又望望莫小游。
“來,我們把你的小禮物送給爸爸。”莫小游強忍心酸,拉着孩子的手,把她手中的小房子放在墓碑前。
“媽媽,爸爸在裏面嗎?”糖寶好奇的摸了摸大理石石板,上面刻着楊景行的姓名和生辰忌日。立碑人處刻着楊念景,因為A市的風俗是要晚輩給長輩立碑。所以當時還不滿三歲的楊念景就成了立碑人。
莫小游從包裏掏出疊好的金箔紙,用火柴點燃了丢進旁邊的焚燒筒,煙霧袅袅,熏的莫小游止不住的眼淚往下掉。
“媽媽你怎麽了?”糖寶皺着眉頭,很愁苦的樣子。模樣像急了楊景行。
莫小游連忙用手背把眼淚摸了,笑道:“媽媽被煙子熏着了,你不是一直說要見爸爸嗎,跟爸爸說幾句話吧。他肯定很想念你。”
“我在這裏說爸爸聽得見嗎?”糖寶很聰明,不像一般的小孩子很好糊弄,她總是有很多個為什麽。
“聽得到,只要你用心說。”
“哦,爸爸,我是糖寶……”糖寶一板一眼的像在幼兒園背誦古詩一樣向楊景行說着話。
莫小游聽着她口齒清晰的說着每天的生活,捂住嘴拼命忍耐着心中的悲哀與絕望:糖寶再也見不到爸爸了,自己也再也見不到景行,這種想想都令人痛不欲生的事情,現在居然真的發生了。臉上雨水淚水渾成一團,涼飕飕的,凍的快要失去知覺了。
傘伸了過來,遮住了細細密密的雨水。葉澤掏出方巾遞給她,她搖搖頭,拒絕了,自己用袖子抹了抹臉,走上前與糖寶蹲在一處。
糖寶還在認認真真的說着自己最近都學了什麽東西,吃了什麽好吃的。莫小游摸摸女兒的頭,和她依偎在一起。
景行,你已經走了一年了,這一年中,我無時無刻不在痛苦中度過。我懼怕着每一個節日,甚至懼怕回到老家,回到那個處處有回憶的地方。我留在A市,和糖寶相依為命。爸帶着媽四處散心,媽的抑郁症好了很多。你放心,我會好好照料着你留下來的一切,包括我自己。糖寶也開始讀幼兒園了,她很聰明也很懂事,我為她而驕傲,我也為你而驕傲,等糖寶長大了,我會告訴她,她有一個多麽了不起多麽勇敢的爸爸。景行,如果你在天有靈,請你來看看我們吧,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下山時,雨越發的大了,階梯也很 ,莫小游抱着孩子走的很辛苦。葉澤也不再廢話,直接從她懷中搶過糖寶,把傘塞給她。糖寶也不怕生,在葉澤懷裏安安靜靜的,只是瞪着圓丢丢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這個又陌生又熟悉的叔叔。
在陵園門口,正好遇到了前來掃墓的馬小寶。莫小游如釋重負,連忙接過孩子和葉澤道了謝,鑽進了馬小寶的車中。
葉澤在雨中站了很久,才慢慢回到車裏,離開了。
馬小寶鬧不清眼前這是演的哪一出,“小游,葉少怎麽跑這兒來了?”
“出門正好遇到了,送我們過來的,你不要上去嗎,快些去吧,小心一會兒雨大了。”莫小游不願多說,低頭擦着糖寶鞋子上的水珠。
馬小寶無奈,只好下車了。
糖寶扯扯媽媽的衣袖,“媽媽,你還穿着葉叔叔的衣服呢。”
莫小游一愣,摸摸自己身上,确實還穿着葉澤的西服。“沒事,媽媽改天洗了還給他。”
她靠在車窗上,輕輕拍打糖寶的背,哄她入睡。腦海裏反複出現的是楊景行彌留時的模樣。
那時的楊景行已經被腎功能衰竭折磨了很久了,骨瘦如柴、虛弱不堪,糖寶一見到他就哭個不停,他雖然很想念女兒,很想抱抱她,可是又怕吓的她,每次只是看看照片。後來一天的傍晚,他說,小游,我若是不在了,你們母女又該怎麽辦吶,一想到這,我都不敢睡着,生怕哪一天睡着了就醒不過來。小游,以後如果有合适的,就再婚吧,不要告訴糖寶我是她爸爸,讓她好好兒的長大。莫小游哭着拒絕了,後來,那個傍晚,楊景行就再也沒醒過來。這個勇敢的律師、堅強的鬥士、忠誠的丈夫、慈愛的父親,最終沒能敵得過車禍引發的腎髒衰竭,永遠的告別了他深愛的人。
003
淚水滴落在糖寶的額頭上,糖寶已經熟睡,對于周圍的一切并不知情。莫小游擦去女兒臉上的眼淚。遙想起當日為景行收殓時,哭的一塌糊塗的她眼淚滴的景行臉上到處都是。幫忙的阿姨說,孩子別哭了,你眼淚落他臉上,他下輩子臉上會有胎記的。她悲痛之下,蘸着自己的眼淚,在他額頭上畫了個心,她想如果真的有下輩子,那她看到這個胎記就能認出他了。
往日的片段不停的在腦海中跳躍,連馬小寶回到車中都沒有察覺。
“小游,小游?怎麽發呆呢。”馬小寶叫了兩聲沒有回音。
莫小游恍然驚醒,“我迷怔了,沒事,雨大了,早些回市裏吧。”
馬小寶發動了車子,返回市區。走了一段,馬小寶想起一個事,說道:“小游,上個月的商插圖稿酬已經打到你卡上了,你注意查收啊。”
“小寶,你不用這麽快結算,現在我也不缺錢。再說景行那時候生病,還向你借了不少,我都還沒還清呢。”
“那是老楊找我借的又不是你,以後我去天堂見他了自然會找他要,你別東想西想的。好好過日子。那個葉少看來對你是情根深種啊。不然考慮考慮?又癡情又講義氣。”馬小寶忽然提起了葉澤。
莫小游無奈的搖頭,“小寶,糖寶還在這兒呢,別說這些了。”
馬小寶滿不在乎的擺手,“小游,你就是太死心眼了,景行已經走了,你不能活在回憶裏啊。一個女人帶個孩子,多難啊。為自己活着吧,你還這麽年輕,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麽多年,我一個旁觀者都看的心軟了。”
“我暫時不想考慮這些,糖寶對景行有記憶,她知道自己爸爸是誰,我不想她忘掉景行。”莫小游拒絕了,閉上眼睛不想再多說。馬小寶見狀也只能罷了。
葉澤回到A市的住處,發現葉鏡已經在客廳裏窩着打電動了。
“你怎麽有空過來,沒跟你家德國佬去happy啊。”葉澤換了鞋子準備脫外套,一摸,才想起來外套給莫小游穿走了。
葉鏡白他一眼,道:“你姐夫是德國人,不是德國佬,再給我沒大沒小的我就揍你啊。要不是怕你這個沒用鬼回來抱頭痛哭,我肯定跟我家阿娜答去香港玩兒了。”
“你怎麽知道我會回來抱頭痛哭的,對我就這麽沒信心啊。”葉澤把自己重重的摔進懶人沙發,伸長了退長出一口氣。
“我就是對你太有自信了,才會讓你單身到三十歲。老媽肯定在天上罵死我了。就該按爺爺的話,把你丢去相親才對。怎麽樣,又被小游打回來了吧?”葉澤挑高眉頭,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表情。
葉澤用手臂擋住眼睛,嘆息道:“她不肯接受我,拒人于千裏之外說的就是她這種吧,也不知道她在怕什麽還是在顧忌什麽。明明看到我也是很高興的,卻還要做出一副防備的模樣。也許我今天就不該去的,在景行的忌日,她本來就傷心欲絕吧。”
“騷年,當了母親的人想法肯定不同了,她顧慮肯定很多啊,怕對孩子成長不好,怕以後的家庭環境。再說,像我們這樣的家庭,本來就複雜,她又怎麽會願意跳進來。”葉鏡拍拍他的肩膀,勸慰道。
“可是我可以保護他們啊,我對糖寶也是真心疼愛的啊!哪怕以後有了我自己的孩子,我也會一視同仁的對待她。”葉澤激動的反駁道。
葉鏡呲笑一聲,說:“你說的太早了,誰又能保證以後發生什麽事情,現在你是求不得,所以格外渴望,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麽條件都好說,可是以後能,假設你真的和小游在一起了,你能保證一輩子不變心,一輩子對糖寶那麽好?女人都是未雨綢缪的動物,沒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哪一個母親肯冒險呢?更何況楊律師才走了多久,你太心急了葉澤。”
“可是、唉……我只是心疼她啊,我一閉上眼睛就是那日葬禮時她歇斯底裏的樣子。我從來沒見過她那樣傷心絕望。這一年多,我不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明明我就在這裏,可是她一步都不肯靠近。”葉澤苦笑。
“誰叫你是個死心眼兒呢,那麽多好女人你不要,偏偏吊死在一顆樹上,如果楊景行沒有去世,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不得了,你又會怎麽辦,一個人過一輩子?”葉鏡恨鐵不成鋼的捶了他幾拳。
葉澤沒有回答,沉默的回到自己房間,關上房門,然後一整天沒有出來。
004
一大清早,把糖寶送進了小區的幼兒園。莫小游騰出時間來做自己的工作。她現在不在雜志社上班了,雖然馬小寶一再勸說,她還是決定回家當soho一族,因為時間比較自由,可以更多的陪陪孩子。她大學學的是廣告設計,現在在家中接一些商業插圖來做做,收入不算多,但也可以養家糊口。
忙活了一早晨,準備去洗前一天換下來的衣服時,莫小游忽然看到衛生間裏放着的葉澤的外套。這個家裏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男人的衣服了。所以這個外套放在這兒顯得格外突兀。莫小游看着這件衣服,心裏五味雜陳。這些年,一直厚顏明裏暗裏受着葉澤的照顧,卻一直躲躲閃閃,從來沒有真正的向他道過謝。連莫小游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糾結着什麽,在躲避着什麽。
把衣服打包送去幹洗店,回來時,居然在樓下看到了一個久違的面孔,江源。江源這幾年一直在讀書,偶爾會給莫小游打個電話,發封郵件,說說自己的生活學習,但是再也沒有談過感情。
“小游姐,我來看你了。”江源個子長高,臉上也退去了一些稚氣,真真正正的像一個文藝小青年了。
莫小游驚喜的望着他,“江源,好久不見你,也沒有你的消息,快到屋裏坐坐。”
江源把沙發上的玩偶歸做一堆,找了個空位坐下。莫小游有些不好意思,給江源倒了茶水,“那些都是糖寶的玩具,這個沙發是她的地盤,總是在上面過家家。”
“糖寶長大了吧,我還只看過她嬰兒時的照片呢。”
莫小游一聽,連忙翻出相冊給江源。江源一邊看一邊微笑,指着一張海洋公園的照片對莫小游說:“我跟我爸、不對,是跟江錦瓷也拍過一張這樣的。”
莫小游覺得江源表情有些僵硬,很奇怪,試探着問道:“江源,你跟你爸,是不是鬧矛盾了?”
江源搖搖頭,說:“他已經不是我爸了,我們已經脫離了父子關系,以後我和他,不過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陌生人罷了。”
“怎麽會這樣?”莫小游長大了嘴巴。那樣寵愛江源的人,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江源,不會是你自己提出的吧,你爸肯定不會願意和你解除父子關系的。”
“對,是我提的,我、我很累了,不想再糾纏了。我知道,我們的關系是不正常的,是違法倫理的。江錦瓷也知道。人心都貪婪,即想家庭和睦,又想不逆本心。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呢,江錦瓷又何德何能,可以有雙全的辦法。他不願放手眼前的一切,和我遠走高飛,又不肯聽從家裏的要求結婚生子,這樣尴尬的懸在那裏,太難了。”江源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麽說,你是打算放棄了?”莫小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四年前的江源還是個蠻不講理的索求愛情的少年,而眼前的這個,則像一個飽經滄桑的中年人。
江源意味不明的笑了,說:“不放手又能怎樣,他總做不到像我一樣,全心全意,純粹不摻雜質。一顆心換不到一顆心,那我就不要了。”
“江源,你現在說話都不像你了。”莫小游有些憐憫的望着這個迅速成長起來的人,以往的他,像龜縮在少年的軀殼裏不願長大,而今的他,又迅速的讓自己成熟了起來。只是不知道,他這成熟的代價,又究竟是什麽。
“真的嗎?是不是很有哲理的感覺?”江源開起了玩笑,“我這幾年看了很多書,每次家裏不方便我存在時,或者江錦瓷不需要我存在時,就把我丢在圖書館,讓我自己待着。最長的時候,我在那裏待了一天一夜。總是一個人,有時我也想自己出去走走,他一直不肯,說怕我出危險,就像養只貓養只狗,高興了逗逗,不高興了丢在一邊。我沒有事情做,就在圖書館看書,什麽書都看。看多了,我才發現我的眼界太窄了,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個江錦瓷,我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後來,江錦瓷的爸爸來找我,讓我離開,我就同意了,我實在不想再這樣僵持下去,既然他下不了決心,我就來替他下了。以後離他遠遠的,再也不打攪他的生活。”江源說話時一直笑着,仿佛很開心的樣子,可是眼睛卻悲傷的像在不停流淚。
“那你這樣做了,你開心嗎?”莫小游心疼的摸摸他的腦袋。
“又有什麽開心不開心的呢,反正一個人自由,也挺好,我打算出國了,我申請了學校,之前也有一些積蓄,夠我念書了,以後,我不想回來了。想來想去,這個城市我不想忘記的人還有一個小游姐,所以走之前我就來看看你。”江源漫不經心的回答着。
告別時,江源擁抱了莫小游,在她耳邊低聲道:“小游姐,謝謝你一直都對我這麽好,在我哭的時候安慰我,在我無處可去的時候收留我。謝謝你。”江源紅着眼圈揮別了莫小游,登上了公交車,這個一直生活在蜜糖籠子裏的孩子,終于也真正的長大了。
望着他的背影,莫小游莫名的有想哭的沖動。愛情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折磨的每個人都這樣難過。生離死別究竟哪個更痛苦,莫小游自己也不清楚,她只能默默的祝福江源,好好的生活着。
005
三天後,莫小游正在改設計,突然接到了江錦瓷的電話。電話接通後,那邊久久沒有人回答。莫小游奇怪的喂了幾聲,正打算挂掉時,忽然有聲音傳過來,嘶啞的低音,“莫小姐,我是江錦瓷。江源、江源他去世了,是自……殺,走之前,想請你來看看他,他、他身前,你是他最親近的朋友……”後面說了些什麽,莫小游已經聽不見了,因為手機已經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摔成了幾塊。
門被打開時,莫小游還呆坐在工作臺前,臉上的眼淚幹了又濕濕了又幹。葉澤見莫小游沒事,松了一口氣。
“小游,你的電話打不通,敲門也沒人應,我就找物業開了門。”葉澤蹲在她身前解釋道。
“我該死啊,為什麽都沒能聽得出江源的絕望,什麽都沒有察覺到,眼睜睜放他走了絕路。”莫小游失魂落魄,雙眼呆滞。
“小游,江源的事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我就是怕你難受,才趕緊來找你,你不要自己往自己身上添壓力。”
“不,江源出事前來找過我,他和我告別,他說、他說他要出國讀書,還說要謝謝我一直的照顧,明明他的狀态那麽糟糕,我卻什麽都沒做。”莫小游把頭埋進雙 。
葉澤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抱着她,靜靜的抱着她。
江源的葬禮很簡單,只有很少的幾個人,而且他們也大多只是匆匆露面後就走了,最後,整個禮堂裏也只剩下莫小游葉澤,以及憔悴的不成人形的江錦瓷。他強撐着辦完了整場追思會,然後送莫小游和葉澤出去。莫小游身上一陣一陣的發冷,眼淚哭幹了,走路靠葉澤攙扶着走出了禮堂。
“莫小姐,謝謝你能來送江源一程,他很喜歡你的,”江錦瓷滿眼血絲,顫抖着嘴唇,“他走很突然,我、我現在還很難接受,抱歉,我很失禮。”他颠三倒四的說着,“人最傻了,失去的才知道可貴,你們千萬不要像我一樣,要珍惜眼前人。我、我現在很、很難受,非常難受,很失禮,抱歉。”江錦瓷彎彎腰,踉踉跄跄的沖回了禮堂,不一會兒,裏面傳出嘶啞的哀嚎聲,凄厲不堪。
回程途中,莫小游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等醒來時,已是深夜。她想開口,可是嗓子像被卡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
葉澤端着茶杯進來了。
“小游你醒了?”見莫小游焦急的表情,葉澤知道她是擔心糖寶了。“放心,這是在我家,我姐姐在隔壁照顧糖寶睡覺呢,我托馬小寶去接的孩子,幼兒園老師不見家長不肯放人,馬小寶去了說了一筐子好話,還找了居委會,才把糖寶帶出來。她已經吃過晚飯,還玩了一會兒積木,已經睡着了。你發高燒,扁桃體發炎,剛剛挂了水,好好休息一下。”葉澤調出手機拍的照片給莫小游看,照片中糖寶抓着勺子正在吃飯。
知道了糖寶現在安好,莫小游放心了許多。喝了些水後,倒不覺得困,只是渾身沒有力氣,懶洋洋的靠在床上。
葉澤在床邊坐下了,兩人相望無言,一時間有些尴尬。莫小游躲閃的移開目光,望向窗外。
“小游,我不知道時間是不是合适,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你談一談。”
“恩,你說。”莫小游低聲回答道。
“你看,發燒不是什麽大病,可是也很折磨人,如果今天你是在家中病了,糖寶還小,你該怎麽辦,叫馬小寶?他也快成家了,不好一直麻煩他吧。如果你昏倒了,糖寶該怎麽辦,讓她一個還不懂事的孩子去為你打120電話嗎?今天去江源的葬禮,我想了很多,人這一輩子,很多事情是不可預想的,很多事情突然就發生了,然後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以前景行在,我沒得競争,也無法競争,如今你單身,我想再試一次,我不想勉強自己,也不想勉強你。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不要拒我以千裏之外。”
莫小游聽了,沉默了一會兒,道:“葉澤,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名門閨秀,而不是我。我配不上你。”
“配得上配不上不是你說的,我也想過為什麽我會這麽執着于一個人,想來想去,自己也糊塗了,也許是得不到所以更加渴望,也許是命中注定了。我不想和你說空話套話,去和你許一些沒有邊際的承諾。我只想讓你知道,我願意照顧你和糖寶,我的生活中也需要你的存在,就像一個精神寄托,就像拼圖的最後一塊兒一樣,我需要你,而你也需要一個依靠,我可以當這個依靠,好不好?”葉澤每一句都慢慢斟酌着說道。
莫小游認真的思考着葉澤的每一句話,她理不清楚自己對葉澤的感覺,楊景行和葉澤這兩個與她生活糾纏多年的男人,讓她覺得有些迷茫。江源和江錦瓷的臉不斷在她腦海裏閃現,江源說世上是沒有什麽雙全法的,人不能太貪心,江錦瓷說要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失去了才後悔。腦子混混沌沌的,熱度似乎又高了起來。她迷迷糊糊的想要沉睡過去,昏睡前,望着葉澤期盼的、認真的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誠懇的臉。她輕聲道:“那就,試一試吧。”
006
莫小游醒來一睜眼,便看到眼前爬着一只“小小豬”,原來是糖寶帶着一只豬鼻子造型的口罩,趴在床上翻小人書。
“小豬崽兒糖寶。”莫小游的嗓子還有些啞,突然出聲把糖寶吓了一跳,猛的擡起頭。見媽媽醒了,糖寶很高興,飛快的爬到媽媽身上和她親親。“小游啊,你睡的可真久。”糖寶小大人一般的感嘆道。
“小豬崽,要叫媽媽,你怎麽戴着口罩啊?”莫小游摸摸糖寶臉上的棉口罩問道。
糖寶開心的摘下口罩跟她炫耀:“媽媽,這是小阿姨送我的,她說戴這個可以不感冒。”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說的開心,葉澤推門進來了。
“小游你醒了啊,感覺怎麽樣,我姐已經煮了早飯,起來吃點兒嗎?”葉澤拿着溫度計,遞給莫小游。
莫小游有些歉然,自己生病還要麻煩葉鏡來照顧糖寶。“抱歉,耽誤你和鏡姐的時間了。”
葉澤很自然的低頭在莫小游的臉頰上吻了一下,“說的什麽話,快點兒好起來。”
糖寶瞪大眼睛看着他們,兩只眼睛圓圓的,像只好奇的貓。葉澤看的可愛,抱起她和她碰了碰鼻子。她小小的吸了口氣,感嘆道:“原來叔叔也可以親媽媽啊!”
葉澤忍俊不禁,在糖寶的臉上也親了一口。
莫小游覺得臉上像火燒一樣,她狠狠瞪了葉澤一眼,這個家夥,居然在孩子面前都這樣不正經。
葉澤卻不以為意,笑嘻嘻的抱着糖寶出去了,臨走不忘提醒道:“小游親親,你快起來洗漱吧,你出了一夜的虛汗,快成鹹魚幹了。”
這句似曾相識的話讓莫小游愣了許久,隐約記得楊景行也曾經說過。她重重的躺倒在床上,用枕頭蓋住眼睛。昨晚和葉澤的談話,每一句她都還記得。她答應要和葉澤試着戀愛,雖然不排除有江源的死亡帶來的觸動,但更多的,是對于這些年來,心中那隐秘的不可說的遺憾和愧疚感。她感激葉澤、或者說,她心中有葉澤。
洗了個熱水澡,發燒帶來的疲憊和 消退了不少。擦着頭發走到餐廳,葉澤正在給糖寶喂飯,糖寶一口一口吃的很認真,和不時興高采烈的和葉澤竊竊私語,兩個人很親近的樣子。明明昨天才是糖寶和葉澤真正意義上的首次見面,結果短短一天,兩個人就很要好了,果然小朋友的世界是最簡單不過了,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當然,葉澤肯定也沒少讨好她。
“糖寶,在和叔叔說什麽,這麽高興啊。”莫小游擦着頭發,在餐桌旁坐下。
糖寶捂着嘴答道:“這是秘密!”
莫小游撇嘴,“還有秘密啊,那媽媽告訴你一個秘密和你交換好嗎?”
糖寶歪着腦袋想了想,葉澤一看要壞事,連忙打岔:“小游鍋裏有粥,快吃早飯吧。”
誰知糖寶不配合,乖乖上當:“好,媽媽,葉叔叔說今天可以讓我不去幼兒園,帶我去歡樂谷玩兒。只要我能讓媽媽在這兒多住幾天,媽媽,我們在這裏玩兒吧,不要回去了,這裏多好玩兒啊。外面還有大狗。”
葉澤:“……”
莫小游:“……”
她勾勾手指,示意葉澤出來說話,葉澤自知理虧,摸摸鼻子乖乖出來了。
“哄騙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