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跑
出了會議室,我邊看手機邊晃回座位,再翻開微信,發覺礙眼的差生群、突兀的毛筆字都成了草蛇灰線。
正常的市場經理怎麽會想到這種招數?搞排名搞分班,可不就是老師的手筆。
剛才的回憶被打斷,其實也沒有後續了。我和宋青青的交集僅限于那次随堂考,他沒教過我,嚴格來說算不上老師。為何時隔這麽久還能記得,多半因為特別的名字和小白臉的稱號。
當年就有很多人拿他的名字取樂。可以說,宋青青在我們高中能有如此人氣,很大程度借了“青青”二字的光。
現在當了領導,改名叫宋青...這件事細想讓我有種掐住對方七寸的小人得志之感。
就像知道了紀原是林經理的兒子一樣。
想到這,又開始苦惱那筆錢怎麽給他,擡頭正好看到邢琦在跟星燦确認明天活動的兼職。
“邢琦,”我揮手示意,輕聲打斷她,“兼職叫上紀原,跟他們說一下。”
她滿臉疑惑把手機拿開,堵住聽筒問我:“這次兼職沒有模特啊?”
“我知道,普通兼職不是也需要幾個,算上他。”
“普通兼職...一次才多少錢,人家能來嗎?”
“能,你就按我說的辦,”匆匆交代完,給紀原編輯信息,請他周末來兼職,礙于付款審批的問題,剩餘費用由我直接轉給他。
沒過多久,他回複了,“好。”
----
夜跑活動基本放手給邢琦跟進,從陸續的彙報中得知進展很不錯,一共開放200個名額全部報滿,談了幾個商家提供飲料和熒光裝備,伏總很滿意。
晚上,活動開始前一小時。我正在樓上趕差生群的作業,看見紀原晃晃悠悠過來了,仍舊戴着頂帽子。
Advertisement
“來了,”擡眼打了個招呼,手還在敲鍵盤,“你先坐。”
他順手拉出前排椅子,坐在了不遠處,問道:“今天兼職什麽內容?”
“登個記、發裝備、維持秩序...”
分心跟他說話,思路有點飄走。打錯字了,我煩躁出聲低低說了一個“靠”,皺眉盯着屏幕修改。
一陣沉默,紀原安靜得好像不存在一樣。大概十來分鐘,把後續的活動安排發給宋經理,舒了口氣往後一靠。
這才重新注意到他,仍舊一副閑來無事的樣子坐在那。
我為剛才的急躁感到有些抱歉,溫言道:“事情不多,稍等你和我一起下去,看看怎麽安排。”
紀原不置可否,探身把手裏的傘遞過來:“你的傘。”
剛伸手要接,他放在了桌上。說不上來什麽表情,被帽沿遮住小半,可能就是沒表情。
距離感特別明顯。我跟他接觸幾次,可以感覺到平常是客氣,而這是刻意疏遠。
因為我剛剛煩躁的态度?也是,自打見到紀原起,就把他當鎮宅的供着,突然露出本性人家心理敏感了?
“那個,這次的費用我先給你轉賬。”我找到話題,拿起手機開始操作。
“準備給我轉多少錢?”他突然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
“...跟之前一樣,”其實想給更多,恨不得一口氣全轉給他。
“就是說,”擡了擡帽沿,是探究的眼神,“跟我一起來的兼職都是100,你給我1000。”
我當下就愣了,在這話裏品出一絲不正當的感覺,下意識舔舔嘴唇:“你們的工作不一樣。”
“登記、發裝備、維持秩序...”紀原随口重複,然後身體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
他挑挑眉,慢條斯理說:“梁主管,我覺得您對我的照顧有點過了。”
----
原來我不是大善人,是個心術不正的女富婆。
難得待人如春風般,就被這麽誤會了,一口氣差點倒不上來,手不自主就想去抓筆。
這時候聽見嘻嘻哈哈的聲音由遠及近,擡頭,是邢琦和伏總有說有笑過來了。
“主管,”她搶了一步,表情誇張道,“你知道今天來了多少人嗎,完全超額,外廣場都是人。”
伏瑞在身後笑容可掬,說:“梁主管,邢琦功不可沒啊。”
兩人一唱一和像表演雙簧,完全沒留意我這的尴尬氛圍,只顧開心。
“挺好,一起下去看看吧,”我作勢起身,瞟了眼紀原,“你去不去。”
邢琦這才發現過道坐着個人,嘴快道:“吉....原,兼職就差你了,趕快吧。”
我們四人一起下樓,出了電梯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陸續進來的顧客手裏拿着傘。
心裏一緊急急往門外跑,聽見邢琦在身後恍然道:“壞了壞了!不會下雨了吧!”
門口已經亂作一團,擠了很多人,大多已經貼上熒光标志,是來參加夜跑的。外面雨勢還小,但不斷加強,乙方在慌慌張張收音響設備。
王征從人堆中擠出來,很着急:“怎麽辦啊主管?來這麽多人,下雨可就跑不成了。”
“不要說跑了,現在這麽多人堵在門口,怎麽弄啊?”鄭曉川也愁眉不展搭話。
“不是查過天氣預報了嗎?”伏瑞眼看他的主場就要遭殃,臉上完全沒有剛才的笑意了。
邢琦已經帶上哭腔:“我是查過了啊...沒有雨啊...”
“預案怎麽做的?轉移到中庭?”
“中庭也塞不下啊...誰知道來這麽多人啊...”她剛才沾沾自喜的事,現在變成壓倒駱駝的稻草,“完了主管,我死定了,怎麽辦啊...”
幾人說得我腦子快要炸了,冷汗從額頭沁出,轉眼就細密一層。
“帳篷帳篷,去拿帳篷,在外廣場上搭!”
“我們沒這麽多啊,倉庫裏好像就3個吧,是不是?”鄭曉川看向王征。
“有幾個拿幾個,沒有去借啊,”我撈住趙明明交代,“那些運營商整天在外面賣卡,他們有帳篷,去借。”
眼看周圍烏央烏央的人,臉上都逐漸失去耐心,客訴不可避免了。忍不住沖邢琦喊:“兼職都幹嘛呢!我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在這,”感覺頭頂當啷一聲,“你要兼職幹嘛。”
回過頭一看是紀原,不知道什麽時候在身後。他個子高,感覺聲音懸在半空中。
“發飲料,有帶熒光标志的都發,你跟邢琦去。”
總算眼前的事情都安排了。剛嘆口氣,營運部同事急忙迎過來:“梁主管,你們是什麽活動啊?門口商戶都投訴了,這堵得做不了生意了。”
“馬上,馬上就撤。”
焦頭爛額,忙忙亂亂,外廣場搭起了帳篷,跑步改成集體健身課,人稀稀拉拉走了一半。
設備人員宣傳,一筆錢又打了水漂,我又要述職。垂頭喪氣坐在樓梯間,竟然突然理解起林小英來,這錢花得冤,花得財務肉疼,花得我慚愧。
客訴不知道接了多少,又有多少領導來興師問罪,宋青青第一個不會放過我。
感覺有點撐不住了,防火門被推開,高高的人影晃進來。
紀原說:“外面活動結束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