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工作

“你是哪一屆的學生?我教過你嗎?”宋青青示意我坐在對面,目光從屏幕轉到我臉上,“完全沒有印象。”

“教過教過...”可惜師徒情誼淺薄,“我11年畢業的,您...給我們代過課。”

“代過課?”他不看電腦了,往椅背一靠,像是松了口氣,甚至有點笑意。

“雖然只是代課,但大家對您的印象都非常深,都說宋...”

他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說:“我很多年前就離開學校了,也沒教過你,不算什麽師生。”

“咳,”我有點尴尬,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陳腔濫調,“一日為師——”

“一節課。”他毫不客氣糾正我,随即低頭看了眼手表,“上班時間了,說正事。”

“好,好。”

我跟宋青青彙報了關于夜跑活動的整個過程,被他指出很多問題,其中最根本的是不應該讓邢琦跟進。

“設計就是設計,你讓設計跟活動幹什麽?”

“剛好有這個機會,她手頭上又有時間。做設計也應該參與活動,才能了解商戶需求和大衆口味。”

“那我問你還分什麽工?”他不以為然,随口就能辯駁。

“...是這樣,邢琦她本身也想轉向策劃。咱們的設計空間太小,大型活動VI都用總部或者第三方的,她也得不到什麽提升。”

宋青青看我半晌,突然問:“你工作幾年了?”

“...5年”

“時間不短了,還這麽頭腦簡單,”他皺眉嘆了口氣,一副不願意跟我聊下去的樣子,勉為其難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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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不是學校,付工資不是為了培養人才的。邢琦如果不想做設計,又不是個成熟的策劃,那她可以走人,你懂我意思嗎?”

我愣住了,自覺在職場混了挺久,還是被宋青青不加修飾的言論沖擊。

“再說鄭曉川,在你眼皮底下談戀愛,都發現不了?”同樣直接了當,“他們兩個誰走?”

又是走。在他眼裏底層職員就是最普通的零部件,甚至無需調試,不好用就換一個。

“真要做到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我反應慢半拍,這時才回了句嘴,“招人時候講的職業規劃果然都是畫餅,實際上稍有想法,稍有錯誤,就要走人是嗎?”

宋青青瞥我一眼,不屑争辯。他轉而看電腦屏幕,邊處理工作邊說:“梁齊,找準你的立場,你首先要對上級負責。”

我心裏沉沉一跌,思前想後,也只組織出這麽一段話:

“邢琦做設計并沒有耽誤,溝通和方案也可以,這次活動主要是我的疏忽。鄭曉川...剛畢業,這是他第一份工作,至少能給個緩沖期找到下家。”

他不置可否,仿佛沒聽進去。

“宋經理,”适時提醒沒回音,第二句宋老師已經到嘴邊:“宋...”

“确實主要是你的責任,管好自己,我跟張副總說過了,你們經理已經在招。”他聲音沒什麽起伏,“這個月客流不回升的話,你也顧不上別人了。”

“明白。”按這意思,我也就是個零部件,随時可以換。

“回去吧,門幫我開着。”

默默告退,推開門回身看了他一眼,仍舊是板正的西裝板正的臉,嚴肅到這個份上,絕了,自絕于群衆。

從區域公司回去,要穿過一片新開發的辦公區,也就10來分鐘的路程。

才9點半,陽光很好。我邊走邊罵宋青青,身上有半點老師的影子嗎?

看到周遭的人進入一棟棟大樓,又分心去想他們将要渡過怎樣的一天,會像我一樣喪嗎?

正想着,步子緩下來,發現眼前一處圍擋,昨天還沒有。這地方原本是一片空地,我曾經有段時間喜歡趁晚上沒人,光腳在這遛彎,邊遛邊納悶寸土寸金的地方,為什麽閑置。

沿着圍擋繞了一小圈,終于看到标識——辦公區中心花園,項目承建商:景一園林開發有限公司。

這地方要建個花園?我扒着圍擋縫往裏面看,還是那一片荒蕪;又後退幾步,把它放在視野中央,去想象種上植物是個什麽樣子。

從那天起,我常常關注這處圍擋的進展,在腦海裏規劃它的樣子。

當時沒想過居然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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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聞到商場的香味下意識有種反胃的感覺,腦子頓時昏昏沉沉,一團亂麻。

坐在位子上緩了好一會兒,手裏彈簧突然按不動,才回過神。又按壞了一支筆,我默默開始拆。

“主管,”張博宇叫我,“林經理說讓你去一下,有個流程有問題。”

“好,”放下手裏拆到一半的筆,想想拿出手機把上次的錢轉回給她,這才動身。

財務處沒別人,我進去的時候,林小英正對着手機發呆。

“怎麽把錢轉回來了?”她擡頭問。

“紀原不收,說他不缺錢,”我嘆口氣,“您兒子主意大得很,我幫不上忙。”

她難得沒有多問,過一會兒才自言自語:“不缺錢?他爸只顧那個小的,能顧得上他麽。”

我反應過來這層關系,所謂“小的”大概是指跟紀原同父異母的妙妙。欲言又止,一個偏差還是攪合到這場家事裏:“紀原的妹妹?”

“你見過?”她問,“在哪見到的?”

“地推的時候偶然遇到。”我看這反應,已經後悔多嘴了。

“多大了?他爸爸也在嗎?”

“上幼兒園,幾歲我沒概念...是紀原領着。”

林小英苦笑,喃喃道:“呵呵,我兒子幫他看孩子。”

我不方便再說什麽,靠在桌邊正一陣尴尬,盧會計進來了。

再回頭,林經理變了張臉一樣,說:“梁齊,你看下這個流程,預算超了。”

删減了幾個項目,我出了財務處,交代張博宇改流程。回到座位看桌面拆得七零八落的筆,破天荒沒有扔掉,而是重新組裝了起來。

有點感慨,女強人沒能強到最後,終有一天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八卦起前夫的生活,工作沒能給她全部。

工作從來也不是全部,或許。

臨下班,收到林小英的微信,問我能不能帶她去看一眼紀原的妹妹。

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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