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懂了

我一手提着電腦,一手拿着咖啡往寫字樓走,經過圍擋瞟了一眼,門怎麽開着。

順勢往裏面探身,發現陰涼處擺着個畫架,有人癱坐在後面被遮住身影,只能看見腿伸出老長。

是紀原吧。我居然下意識敲了敲開着的門,咚咚幾聲在空曠中很快消散,沒有任何回應。不由覺得自己好笑,竟把這當成間辦公室了。

踟蹰着往裏踏了一步,想到宋青青那邊在等着電腦,還是轉身往寫字樓趕去。

一出電梯剛好看到有人刷卡開門,我搶了幾步想跟進去,卻沒來得及,一秒之差被關在外面只有頓足的份。

區域公司這個門禁真的太不友好了。無奈給宋青青打電話,請他派人過來開門。

提着東西在門廳轉悠兩圈,可算看到有人來了,是宋經理本尊。他整個人恹恹的,黑眼圈極其嚴重,在裏面把門打開,微微擺手叫我進去。

那擺手幅度就像在招呼一只野貓。

全程無話,我跟在他身後進了辦公室。

“把電腦打開。”一進門,宋青青交代,自覺接過我手裏的咖啡。

“啊?”我提了提手裏的筆記本,“這臺?”

“對。”一口氣喝了半杯,也不嫌燙。

我以為自己只是跑個腿,此刻摸不着頭腦,領導連開機都要別人代勞?

一臉困惑把筆記本拿出來放桌上,按鍵:“開了,宋經理。”

他嗯了一聲,示意我坐在對面,然後起身把電腦轉了個方向,打開桌面文件夾:“這裏面是各個場子上季度的數據,看到了嗎?”

我歪過頭:“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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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幾個圖表,折線或是柱狀都好,能直觀看出差距。”他目光移到右下角時間,“我11點開會,你1個小時能做完嗎?”

“啊?”

“1個小時做完。”疑問句變成祈使句,他說完往後靠坐回自己椅子,接着把咖啡喝完。

我一股緊張感上頭,急忙先打開數據,一看眼花缭亂,足足有十幾項。“宋經理,你是要什麽數據啊?客流這種關鍵數據,還是……”說到這把話咽下去,不會都要吧,趕緊模糊焦點,“客流要分時間段嗎?”

“裏面有的數據都要對比,分工作日和節假日。”他仰靠在老板椅上,慢慢悠悠答,“你不要再問問題了,我要睡一下……你這個咖啡不管用。”

我靠,忍不住咬牙切齒盯着空咖啡杯,硬生生把這股氣忍下去,邊做口型罵他邊對着電腦火速操作。

之前同情他簡直是婦人之仁,我是最近日子太舒坦了嗎?有閑心替領導覺得慘?職場上就不該有同情心這種東西存在。

一小時過得很快。片刻不敢分心,終于把最後一張圖搞定,正要舒出一口氣,突然鬧鐘響了。

吓得我全身一激靈,椅子發出動靜。就看對面宋青青緩緩坐起,慢條斯理把手機鬧鐘按掉。

“做完了嗎?”清醒得倒很快。

“你看下。”我把電腦調轉方向。

他滑動鼠标滾輪,皺眉看了一會兒,說,“行,你回去吧。”

我站起來,一瞬間感覺腿都有點無力。活動兩下才往門外走,聽到宋青青在身後提醒,“別忘了活動方案,要抓緊。”

領導拼命就要拉上小兵幹耗,我是有股份還是月入過萬啊?步子緩下來,忍不住回頭給宋青青找不痛快:“您昨晚值班還順利嗎?聽說百貨混進去人了。”

他一怔,抿抿嘴沒來得及說話,我又接下去:“就是看您臉色不好,該補休就補休吧。”

宋青青沒搭理我。他這個歲數已經不會輕易讓自己尴尬了,但話裏還是帶上點生硬:“帶上門。”

“嗯。”我把他辦公室門關上,逃也似的出了這個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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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經過圍擋,門依舊開着,一人一畫架,跟剛才的場景沒有絲毫差別,時間在這兒仿佛靜止了。

我已經篤定是紀原,但一步步走近,對方都沒有反應,不禁心裏納悶,到了跟前探過身一看——

他睡着了。

靠在一把折疊椅上,手随意搭在身前,頭微微仰着,樹影斑斑駁駁地映在臉上,風一吹悄悄變幻。

再轉頭看看畫板,一片空白。

我直起身,想笑不敢出聲,生怕破壞此刻的閑暇,只好別過頭偷樂。不知道從什麽時候“佛系”這個詞開始走紅,但身邊真正貫徹到位的,只有眼前這個人。

不得不感嘆,能把工作變成消遣,變成度假,變成生活裏雲淡風輕的一件小事,也是種本領。

畫板空着,但感覺公園已經在慢慢浮現了。

我站了一會兒,借片刻輕松,才想起回去還有一堆事等着。輕手輕腳轉身要走,沒幾步聽見背後有動靜。

紀原醒了,還有點迷迷糊糊。我看他坐起身,把手搭額頭上反應半晌,才說,“你已經下班了?”

“沒有,才11點,正好經過。”被太陽晃得睜不開眼,明明要走,卻下意識往回邁進陰影裏,打趣道:“你可以接着睡。”

他擺擺手,看來也知道自己睡得夠久,掃了眼畫板自嘲:“還是空的。”

“你可以把你這椅子設計進去,看着挺舒服的,再來幾棵樹,樹冠茂密那種,以後中午我就坐這睡一覺。”我抽出手指了指,回想他剛才睡着的樣子,語氣帶點羨慕。

紀原聽完嘴角板不住笑,哄小孩一樣作勢起身,說:“今天中午你就可以坐這睡一覺。”

“咳,”問題到他這怎麽就如此簡單,倒把我說愣了,忙低頭看了眼手表,“我得回去上班了。”

跟紀原簡單道別,我剛走出圍擋,就聽見跑步聲,轉頭看他又跟上來了,“問你個事啊。”

“你說。”我停下。

“你叫我兼職,不是我媽拜托的。”他站在我面前,一下子擋住半個太陽。

“啊?”

“她明顯不知情啊。”

“嗯……”何出此言啊?

紀原看我懵逼表情,耐下心展眉解釋,“昨晚在電梯間,她不知道你們部門的活動,不是嗎?”

“啊……”我這才反應過來,遇到林小英不過昨晚的事,喝了酒倒給忘了,“這活動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所以不是她拜托的。”很快得出結論。

“這個啊,”我反手摸摸脖子,突然陷入邏輯上的混亂。都怪林小英跟我鬥法,一會兒利用她兒子,一會兒照顧她兒子,現在自己都有點捋不清楚,只好回到起點:

“我其實一早就跟你說過,你條件合适。”

“懂了。”他幹脆回答,說完緊緊抿着嘴,一邊點頭,一邊緩緩轉身。

懂什麽了?懂讓他兼職并不是林小英的關照?我不知不覺傷着他們母子感情了?

“诶你懂什麽了?”我一頭霧水,在後面追問。

“你再不走直接到中午了,”他略側過頭,下颌線條突然繃不住,嘴角明顯有笑意,“等會兒一起吃飯嗎,12點你下班了吧。”

我呆立原地,這到底是傷心還是開心啊?他思維太跳躍了,想跟上好難。

但跟上了會發現一切變得容易起來,這是後話。

如果世界是一團亂麻,我每天都在費勁解開一點。紀原不,他拿着把剪刀咔嚓一聲,把覺得亂的地方給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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