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晚歸
我最近發現一個問題。
越往上走,職場的邊界就越模糊。它會從工作蔓延到生活,不僅僅是時間和精力的占用,而是一種人際關系的全方位滲透。
可以想象頭頂有一束光,光源越高投影就越大,漸漸籠住你整個人外加方圓十裏。
就拿現在來說,我幾乎每周都有應酬,推都來不及;朋友圈裏的王總張總劉總呈幾何倍增,讓人頭大。五年來的目标一直是坐上經理的位置,如今實現了,感覺并不是太好。
一樣感覺不好的還有紀原。因為飯局的事,他生過好幾次悶氣了,自嘲女朋友是父母的mix版本,工作應酬兩不誤。
這話我其實聽進去了,但商場十一就要開業,就像悉心栽培的孩子終于要和大家見面了,只能暗自打算熬過這段時間再想其他辦法。
這種狀态持續了好一陣子,直到那次我在門廳睡着,紀原整個氣到不行……
事情是這樣的。
開業前籌備工作已經讓我連軸轉了,晚上還被叫出去應酬,沒能推得掉。那天飯局11點多結束,把張博宇給喝吐了,到處找便利店讨熱水,我只好跟着,又浪費了點時間。
等到回家的時候,已經後半夜了。
眼皮好重好重,覺得自己随時可以睡過去。停完車一路恍恍惚惚到門口,擔心吵醒紀原,蹑手蹑腳地開了門。
客廳漆黑一片,估計他已經躺下了。
我摸黑坐在門廳的換鞋凳上,準備去脫高跟鞋。綁帶扣解了好幾下都沒能成功,索性歇一會兒。
無意識地嘆出口氣,又深吸進去,發現自己滿身煙味混合着酒氣。我想去洗個澡,順手把衣服扔洗衣機裏,然後回房間看看紀原睡着了沒,再安靜地躺到旁邊。
結果就真的只是想想而已,困到這個份兒上,我的行動已經跟不上腦子。
自以為完成了上述環節,可能是在做夢。現實是我包還挎在身上,高跟鞋也沒脫,坐在換鞋凳上靠着牆就這麽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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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淩晨2點左右,我被走動聲給吵醒。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晃得立馬眯起來。
客廳的燈開着,太亮了。費了好半天才适應,看見紀原胡亂套着件外套,像是匆忙要出門的樣子,沉着張臉,呼吸明顯帶着控制。
緩神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在門廳睡着。就這麽悄無聲息縮在黑暗裏,紀原很可能一直不知道我回家了。
想到這兒瞬間清醒,坐直身子,讪讪張口:“紀原……”
他看着我,半晌從牙縫擠出來一句話:“你可真行。”
然後扭頭回房間,邊走邊把外套脫下來往旁邊沙發上一摔,看這樣子氣得不輕。
“诶,紀原!”
有氣無力喊了一聲,順手去脫鞋,半天沒解開綁帶。
我靠,想起來了,就是因為解鞋扣才在門廳睡着。只好把氣撒在鞋上,毫不手軟去扯,終于甩掉。
灰溜溜進了房間,看見他弓腰坐在椅子上,手肘撐着自己膝蓋,一言不發,臉色很難看。
我邊解釋邊抓額頭:“咳,我早就回來了,一不小心在門口睡着了,害你擔心了吧。”
紀原瞥了我一眼,又移開視線,整個房間被低氣壓控制,沒一點動靜。
“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麽就睡過去了,剛才實在太困了。”
他垂着眼終于開口,聲音沒什麽起伏:“我打了多少電話你都沒接,最後還是問程總要到張博宇的號碼。”
“呃……”沒料到說起這個,只得接下去,“今天吃飯張博宇确實也去了,因為那個——”
“我找你還要通過他。”紀原打斷我,加重了語氣。
“……也不能這麽說吧,我平時都接得到電話,今天這不是睡着了。”我邊說邊從包裏掏出手機,一看居然47個未接來電,還不知什麽時候調成靜音,頓時又萎了:
“對不起啊……”
當時自己光腳站在地上,斜挎着包,西裝睡得皺巴巴貼在身上,還散發着煙酒味兒。
紀原目光投過來,不置可否。沉默了幾秒鐘,大概看我太可憐,把自己腳上的拖鞋踢了過來。
“別生氣了。”我找準時機,趿拉上拖鞋過去,半蹲在他面前,“下回不會了,我能堅持回到房間再睡。”
“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差點報警了?聽到張博宇說飯局早結束了,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路上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出了什麽岔子怎麽辦?去哪兒找你?不知道,反正不能在家裏呆着,結果出來看見你在門口……你可真行。”
他一口氣說完,情緒還停留在那,半晌才後怕地抹了把臉。我哪敢作聲,只能反思狀點頭,心裏跟着自責起來。
“還好沒事。”紀原定定看着我,終于吐出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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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蹲了沒多久,我被他架着胳膊撈起來,放在了椅子上。大概是着急上火的勁兒過去了,講起剛才的事。
紀原本來在房間改設計,順便等我,結果沒撐住睡着了。他醒來的時候已經1點多,以為我還沒回家,電話也聯系不上,着急了。
這才輾轉找到張博宇,聽說我們早就散場,一下子暴走,套上衣服就準備出門——然後就是在門口那一幕了。
他嘆氣說:“下次一定去接你。”
“嗯。”我應聲,補充道,“等商場開業之後就不會了,不會再這麽晚回來了。”
紀原特無奈地扯扯嘴角,彎着腰幫我摘下包,脫掉西裝,又去解襯衫扣子。
這時候腦子突然不合時宜地跑偏,想想現在的時間,我嗫喏道:“幹什麽,太晚了……”
“……”無奈又加深了一層,“你聞聞你自己,洗澡啊。”
“……對對對。”
正要起身,聽到電話鈴聲。紀原拿過手機,看了眼屏幕,面無表情接起來:“不用找了,她回家了。”
然後随口嗯了幾聲,挂斷電話,一臉憤懑地回過頭說:“還有,我剛才被你打岔了。你和張博宇呆在一起的時間太多了,沒覺得會有問題嗎?”
怎麽還有這茬。我皺眉回答:“我是領導,他是下屬,所有接觸都是因為工作。就像你和程立天天呆在一起,有什麽問題?”
紀原聽完一愣,順嘴反問:“我和程總倆男的,這有可比性嗎?”
我話音一落,也意識到這個類比不妥,不知怎麽就脫口而出了,連忙找補:“我的意思是,這個是普通上下級關系。但我也覺得挺抱歉,總讓他擋酒……所以開業之後吧,不會再有這些飯局了。”
“最好是。”他攬過我後腦勺,催促,“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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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我當時為什麽下意識就做了這個類比呢?
事後回想,準是因為女人強大的第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