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啓程
空姐發入境卡的時候,我被吵醒,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手表,晚上6點半。
從上飛機就開始睡,沒喝水沒吃飯,三個小時過去了,感覺大腦還在宕機。
隔壁坐着對小情侶,正在填入境卡。沒幾分鐘女生放下筆檢查了一遍,看了我兩眼,試探地問道:“要筆嗎?”
“啊……謝謝。”
客套地道謝,就聽她接着說:“一上飛機你就在睡覺诶,什麽都沒吃,我留了一個蛋糕你要吃嗎?”
我擡眼,本想拒絕,不知怎麽被她的熱情擊中:“謝謝啊。”
這一來一回,兩個陌生人好像突然熟絡起來,在航程的尾聲開始閑聊。
“你是來出差的嗎?”她問。
這時候我才仔細打量她的裝扮,腿上放着一頂帽子,衣領別着墨鏡,她男朋友腳邊有個佳能相機包,标準的游客。
“不是,”我笑笑回答,“我也是來旅游的。”
她詫異直接寫在臉上,愣了半晌似乎覺得不妥,找補道:“哈哈,我看你穿着西裝,像商務行程。”
“是哈,”自嘲地低頭看看,“沒來得及換。”
女生更加不解,索性跳過這個話題,接着說:“我做了半個月攻略呢,我們走本州線路,除了東京還去大阪、京都、名古屋,你都準備去哪?”
“我啊……”還真的仔細想了想,“也這麽玩吧。”
她僵硬地扯出個笑容,就差把“你真奇怪”寫在腦門上。
中間沉默了半分鐘,女生閑不住又開口了:“你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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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朋友已經先來了……男朋友。”
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感覺終于找到了正題:“為什麽不一起來呢?”
“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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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半個多月前,聽說紀原要去日本看展,我心裏就在悄悄計劃,又擔心不能成行,沒有說出來。
只是一邊找了旅行社□□,一邊留意着大家的排班。國慶期間每個人都加班七天,後續分散開調休,是我答應了他們的。
要保證市場部足夠的人手,又要錯開大型活動的高峰,算下來跟紀原出差重合的時間,只有短短三天。
三天就三天。
結果請假報告都已經寫好了,被張博宇搶先了一步——我先收到了他的請假單:因家中有事,申請調休。合情合理合規。
張博宇現在頂着主管的位置,原則上我們倆不能同時請假。考慮再三,我把流程先放了放,趁午飯的時候找到張博宇。
端着餐盤坐到他對面,假裝不經意地提起:“對了,你要調休是嗎?”
“嗯,家裏有點事,”他擡眼,察覺出我有話要說,補充道,“也不是什麽大事,親戚結婚,正好也半年沒回家了。”
“嗯,婚禮那是要參加。”我沉吟道,低下頭去吃飯。
“……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實在不行我就不請了。”
“沒有沒有。”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答應,張博宇夠累的了,何況我是想自己請假,不是一回事:
“請假單我已經簽了,回家看看吧。”
去日本的計劃就此作罷,只得安慰自己,紀原是去出差,有工作安排,還跟着好幾個同事,實在不是個旅游的好機會。
倒是簽證很快出來了,護照被我扔在了辦公室抽屜裏,沒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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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
我下班順路去接紀原,突然大雨傾盆。車停在門口等人的功夫,看到了上回見過的女生。
印象中是人事吧,當時紀原剛上班,我碰到過兩人一起出來。
她沒帶傘,抱着胳膊在門前踟蹰,很快看見了我,試探地上來敲了敲窗戶。
“您是等紀原吧?他們臨時開會。”她說,禮貌得有點別扭。
我未成想她能認出我,還熱心提醒,好感頓增。又因為正好趕上這麽個情況,我一時接不到人,她又冒雨走不了,于是提出送她。
好在這女生家離得不遠,在車裏我們聊了幾句。
“你是人事吧?紀原說過當初面試你是考官。”我先起了話頭。
“咳,考官之一,沒有什麽決定權的哈哈。”她謙虛回答。
“那也應該感謝你,畢竟成功入職了。”我随口客套,職場上的話翻過來覆過去,感謝總沒錯的。
但她沒就坡下驢,而是半認真半玩笑地說:“真不是感謝我,要是按人事意見,紀原興許進不來。”
我聽完一愣,下意識轉頭看她。
“我不是說紀原能力不行啊,是他簡歷太單薄了,當時同崗位競争有3、4個人,都比他有經驗。”女生連忙解釋,話雖然接得快,語氣卻不急不緩。
事先準備好了似的。
我有沒有說過,自己在職場最怕人事?
他們的工作離不開人情世故,久而久之個個都是人精。
暫時摸不着頭腦,只得順勢回應:“紀原經驗是少了些。”
她本來話就沒說完,又接下去:“不過程總拍板的嘛,就留下紀原了,所以應該感謝程總。”
“……是這樣。”
“現在一看,還是領導有眼光。”她感嘆,像一句普通的奉承。
很快到了地方,車停下來。我有點分不清剛才的對話是自然而然,還是她有意為之,猶豫片刻問道:“你們公司安排的下周去日本出差……”
“是啊,紀原有去。”
然後沒等我接着問,她說:“程總也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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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
我想了很久,關于上次車裏的對話。
期間旁敲側擊地跟紀原聊起,諸如:程立對他挺關照的,再恰巧刷微博、看劇就着基友情深的話題,閑扯幾句。
他沒有任何反應。程立在公司就是個典型領導形象,最多算注重對年輕人的培養;朋友圈清清楚楚,跟宋青青沒什麽差別;私底下沒有奇奇怪怪的行為,至少在紀原看來……他壓根沒明白我在好奇什麽。
是自己想多了吧。我是不是太有危機感了,當時不還吃了人事女生的醋,就因為下班一起走了段路,現在看來也挺可笑。
當天去送機,我看到他們簡直像個小型旅行團,何止三人,足有五六個,外出參觀訪問似的。程立一視同仁,話不多不少,距離不遠不近,還上來跟我聊了幾句。
更放下心了。
我在安檢口目送他們出關。紀原個子高,遠遠看過去在人群中仍然顯眼,索性就多站了一會兒,看排到他了,才準備走。
就這要轉頭的功夫,紀原脫了外套放在傳送帶的收納籃裏,正好把裏面襯衫的領子帶得豎了起來。
程立下意識地伸手幫他折了下去,撫平。
這個動作自然到,我覺得他自己都沒過腦子,就像我每次看到紀原的衣領、領帶褶皺,都不自禁上手去整理一樣。
餘光裏,紀原僵住,随後身體本能地往前閃了一下。
我當時就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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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時前。
我到了公司,匆匆忙忙把後續幾天的活動整理出來,每個對接人标注清楚,開始派任務。
張博宇明天才開始休假,看我這急吼吼的樣子,擔心地過來敲敲隔板:“怎麽了?”
“我要請假,有急事。”
他怔怔問:“李副總批了?”
“還沒,我還沒給他簽。”我分心指了指桌面上的請假報告。
“我們都請假,他會批嗎?”
我沒回答,把注意力集中在電腦。
“要不我下次再休吧。”
“不用,你該參加婚禮參加婚禮。”腦子已經開始亂,“我事情交代清楚,少個人沒什麽的。”
張博宇遲疑了一陣,淡淡開口:“得了吧,你先請假吧,我那也是遠房親戚,參不參加都行。”
“真的不用。”我當時心裏想的是,不批這個假,我就不幹了。
說沖動,也算不上。轉行這個事想了不是一時半會了,程立的事一樣。
結果張博宇就直接奔人事去了,我叫住他,這人回頭:“我去把假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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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時前。
我從公司直接過來,上了飛機。
困死了,一覺睡到現在,直到空姐發入境卡。
1小時後,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