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郡主府與尚書府都整理好了,田家也在準備着行李,擇日搬回去。
不過這莊子住了些時日,也生出了些感情來。看着莊子後院新種不久的菜苗,長勢喜人,再想起這段時日的奔波流離,田老夫人忍不住感慨萬千,又紅了眼眶。
“好好兒的,祖母怎的又傷心了?”正在一旁陪着的田菀君安慰道:“祖母若是舍不得這莊子,孫女跟于成要了來,他也不敢不從的。”
田老夫人破涕為笑:“你是女強盜嗎,他要是不從如何?”
“祖母忘了,孫女現在是安定郡主,要個莊子,那是給于成臉面,他還不得着急忙慌地雙手奉上啊,就怕給的遲了,孫女我不痛快呢。”田菀君大言不慚地誇着自己。
田老夫人邊笑邊捶着田菀君:“看把你能的。”眼裏卻是無比的憐愛。
大笑過後,田老夫人似是想起了什麽,又看了一眼田菀君,輕輕地嘆了聲氣。
田菀君莫名:“祖母怎的又不開心了,可是有何不妥?”
田老夫人苦笑着搖了搖頭,一副不願提及的樣子。
田菀君心裏的好奇更甚,這明明是心裏藏着話,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祖母若是有心事,不妨說出來,讓孫女替您分擔些。”田菀君循循善誘道。
田老夫人又搖了搖頭,不過卻開了口:“你當這個郡主,倒也算是符合了你的身份了。”
田菀君心頭一震,除了這尚書嫡女外,難道還有自己未知的隐藏身份?
這在原主的記憶裏可從未出現過的,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了。
“祖母您快告訴孫女,我還有什麽身份?”田菀君焦急地搖着田老夫人的手臂,迫切想知道。
田老夫人看着田菀君的樣子,幽幽嘆了口氣道:“也罷,你也長大了,也是時候該告訴你實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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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菀君自覺必定是個了不得的大秘密,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豎起兩支耳朵來。乖巧的像只兔子。
田老夫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手指輕點了下田菀君的小鼻頭,打開了話匣子:
“你小的時候不是總想知道你外祖家在哪麽?”
田菀君趕緊點頭,原主确實經常問,原因是左半雪每年都會去外租家小住一段時間,回來後就帶了很多有趣的小故事來,小田菀君可羨慕了。
可惜每次問祖母,祖母只說了很遠,再也不說別的。問父親,結果也是一樣。
後來倒是去了幾次康外祖家,但畢竟不是親外祖,還是少了點感覺。再後來,她索性就哪也不去了。
現在祖母主動提及,必定是跟先母年氏有關了。
田老夫人頓了頓,繼續道:“你外祖家确實遠的很,得出了這天陽國。”田老夫人說着直視前方,手指着西邊的方向,陷入了回憶。
“當年,你母親不過十來歲,為了避難,隐姓埋名,逃到這裏來,偶遇了你爹,從此後,便在田家紮根了。”
避難?隐姓埋名?田菀君越聽越糊塗,忍不住問道:“避誰的難?母親不是姓年?”
田老夫人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小聲道:“永盛。”
永盛?聽到這個,田菀君吓一跳,立即想起,永盛王一世曾是前朝攝政王,難道母親是前朝皇族中人?
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田老夫人緩緩點了點頭,繼續道:“她本是個嬌貴的飛瑤公主,而你,也應該會是個受寵的郡主吧。”
田菀君目瞪口呆,或許她想到皇族中人,卻沒想到竟是個公主。
不對,傳聞太後也是來自永盛,而太後也姓年,那太後是什麽身份,為何與母親同樣姓年,她也是改名換姓嗎?又為何能與時宿交好,她非前朝“餘孽”?
看着田菀君迷茫的神情,祖母嘆了口氣,說道:“你想問什麽就問吧,只要祖母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母親姓年,當年和太後有淵源嗎?父親被陷害流放一事,祖母可知道內情?”這件事時時在她心頭萦繞,現在終于撕開冰山一角了麽。
或許田老夫人早就料到田菀君有此一問,倒也沒有多少驚訝,語氣平靜地說道:“飛瑤公主本姓索,因随乳娘一家逃難,跟了乳娘的姓,改姓年,宣稱是乳娘的女兒。乳娘本有個女兒,與飛瑤公主年紀相當,乳娘為了掩護公主,将親生女兒寄養在了安家。”
“所以太後就是那個寄養在安家的孩子!”田菀君理清了這條線,終于知道民間傳聞也并非空穴來風了。
“後來呢?”
“後來啊,乳娘一家還是被殺手找到了,當時乳娘為了保護公主,犧牲了全家,後來公主跳河躲藏,逃過了一劫,恰好被你爹爹看見,帶了回來。”
“那殺手不會繼續搜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嗎?”田菀君覺得既然是派來的殺手,那肯定不會那麽敷衍了事,否則回去如何交差。
“也算是飛瑤公主命大,那幾天因為下雨,河水暴漲,難以搜查。再加上洪水暴發,死了不少人,随着河道沖了下來,其中有一個年紀模樣和你母親相當,又因為泡了兩天的水,腫脹的看不清了,殺手們便帶着那具屍體回去交差了。”
“再後來,你母親自覺愧對乳娘的女兒,害得她家破人亡,因此在和你父親大婚後,便從安家将她接了回來,以姐妹相稱,在田家住了些時日。”
“那這麽說,太後不是應該和田家交好麽,為何要陷害田家?”
“太後陷害田家?”田老夫人有些驚訝,又有些激動,一下抓住田菀君的手,頗為急切問道,“對了,你這陣子協助皇上翻案,可查出些其他有關你的爹爹的事情沒?”
田菀君輕輕拍了拍祖母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動。本來既然祖母不知,她也不想多講,畢竟此事還未調查清楚。但是看到祖母這麽激動,也忍不住告訴她了,“雖然是太後授意石普風做的,但這件事,也是爹爹自願的。”
自願的?田老夫人聽完聽完更加震驚,甚至直接愣的反應不過來,好似受了極大的刺激。
田菀君有點擔心,不停着撫着田老夫人的背,一邊說:“祖母不要擔心,都過去了,現在不是都好好的了。孫女日後定将此事調查清楚,這也是皇上答應孫女的。”
田老夫人聽到“皇上答應”四個字後,才慢慢地緩了過來,只是神色哀婉。
“祖母無礙,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罷了。想必還是受當年的那件事影響吧。”
田菀君心裏一淩,或許祖母說的那件事,便是田良才藏在心底不肯說的秘密吧,要是早來問祖母,可省了不少力氣。想到此,便問道:“祖母說的當年那件事,可以告訴孫女嗎?”
田老夫人點了點頭,“自然是可以,只是祖母知道的也不多。當年太後和你母親甚為親厚,兩個人相依為命。可是突然有一天,你爹爹連夜将太後送到了安家,此後兩姐妹恩斷義絕,再也不聯系、不往來。連帶着田家和安家也有了隔閡。”
“祖母可知是為何?”
田老夫人搖頭苦笑道:“不知,你爹爹不想說的事情,那嘴也撬不開。至于你母親,從那後便開始生病,一直卧病在床,身體極差,祖母更不敢去問她了。”
“這麽多年,父親始終守口如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嗎?”田菀君不甘心地又問道。好不容易事情有了一點眉目,又卡在田良才這了,才真是郁悶之至。
田老夫人搖了搖頭,“你爹爹他本就沉默,此事過後,更加的寡言。每日兢兢業業,按時上朝,按時回家,偶爾有同僚登門拜訪,閑談闊論幾句而已。直到你出生後,才見了點笑容。可是你母親身子虧的厲害,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你父親又沉默了。”
田菀君沉思片刻後,覺得有些眉目,又覺得有些亂。
依祖母所言,當年發生那件事後,太後和母親恩斷義絕。到底會是怎樣的事情,會導致兩個情同姐妹,相依為命的人産生如此大的分歧呢?難道這世上還有比她們更重要的人或事?
田菀君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先放在一旁。
只是猜測道:“按說,這麽多年過去了,田家也沒有再得罪太後,大家相安無事,為何這次太後要出手呢?難道又發生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嗎?”
田老夫人有些擔憂,握住田菀君的手道:“她現已貴為太後,生殺大權一句話的事,你要是再去調查此事,萬一被太後知道了,……”
田菀君反握住田老夫人的手,笑着安慰道:“祖母放心,孫女有分寸的。現下孫女要先去找父親,問問關于母親的更多事情。”
田老夫人輕輕地點了點頭。她也知道,從她打算将實情告訴田菀君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做好了她會追根究底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