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黝黑的洞內淹沒了進去的人,姜應許取出高讓專門為她別上準備的火折子吹燃,開始打量這個洞裏的石壁。

與幻境中相比,真正進來會發現其中還是有些出入。

比如她從剛開始碰到石壁,就發現有些磕手的劃痕,而等真正将其暴露在眼前時才發現這并不是什麽劃痕。

“嘶——這,”聞聲趕來的二當家看到那幅畫倒吸了口冷氣,“這東西怎麽在這?”

姜應許不解問道:“什麽東西?”

因為在她眼前根本無法辨別出來這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字不像字,畫不像畫,單靠一條混亂纏繞的線條勾勒而成,唯一能夠發現的是,它蔓延向更深處的地方,像是在指路。

“看來我們得繼續往裏走了。”這裏面怕是還有什麽等着他們。

姜應許攥緊了手中的劍,點着火折子向線條所牽拉的方向走去。

而還沒等他們在往前走,就被條橫線絆住腳。

“……”姜應許此刻很想問問身後這位,他們秋風寨的人做事是不是都是如此的不按套路出牌。

比如,眼前這張巨大的蜘蛛網。

姜應許剛要用劍鞘點過去,鼻尖就萦繞起一股——她劈劍過去,一朵菊花就這樣飄飄蕩蕩地落在她的劍尖上。

而身邊的人卻面露詫異,“這不是……”劉鸾在姜應許看過來時後退兩步,随後又若無其事地走上前扯了扯那攔住路的蛛網,“看來必須要把這東西劈開才能過去。”

“……”聞言的姜應許收回了視線,長劍攪動下灰白色蛛網盡數纏繞在劍身,提着繼續向裏走。

與此同時她沒看見的是身後人繃緊的嘴角。

而此時另一邊的高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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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擦去嘴角的血跡将暗門打開,昏暗的室內坐着個人把玩着手中匕首,在聽聞動靜後擡眼看過去。

那人将匕首往石桌一放,揭開了那罩住腦袋的黑袍,“高成渝,你總算來了。”

對于黑袍人對他如此稱呼,高讓只是挑了挑眉坐了過去,顯然看到這個人他并不意外。

“別來無恙啊。”

高讓笑着看着眼前的人,“怎麽,先前的事解決掉了?”

至于他為什麽會問出這一句,實在是這人相較于前段時間見面時整個人沉悶不少,除了那事他也想不出其他能令這位做出這副模樣。

“她死了。”那人擡頭看他,像是在跟他陳述,清俊的臉上毫無波瀾。

“哦,”那是挺大快人心的,不過他高書生這模樣不對勁啊,高讓拿起那匕首朝他脖頸間比劃了兩下随口道:“怎麽了?莫非又舍不得了。”

高書生冷冷瞥了眼旁邊那身不忍直視的細蟲就覺得惡心,打算也惡心一下他,“你猜猜誰幫忙的。”

“……”對面那人調侃的眼神讓高讓更加肯定了,沉默了片刻後才出聲,“你瘋了?”

“不,我在等你瘋,比如說現在。”

于是在姜應許處理完事情後準備找高讓時,就聽見裏面傳來忍痛的悶哼聲,接着就是什麽摔碎的聲響。

姜應許眉心一跳,強行按捺下心中湧起不安的她,猛地伸手将門一推,就看見腳邊不遠處盡是摔碎的瓷瓶碎片。

而在捕捉到對面半扇動的竹窗時,她逆着風直接翻身躍出了窗。緊随着前方身影追去。

而于此同時的岩洞中,在讓姜應許先離開的劉鸾,此刻眼也不眨地盯着石壁上纂刻的經文。

那上面勾勒的文字正是往日裏段九安教與他們的靜心咒。

可整段正中間修改後的字跡看起來卻讓人頭暈目眩,但即使如此看它的人仍然紋絲不動。

他想動彈,卻忽然聞到一股幽幽飄來的異香。眼前的經文如落了石子兒的池水漾起波紋。

他似夢似真地看見有人朝他伸出了手掌,空洞的眼在僵硬地搭上去時,耳邊傳來陣陣鈴铛撞擊中夾雜的笑音。

“轟!”

巨大的聲響讓那邊攔住人的姜應許擡眼看去,等在看清那塌陷的山丘後愣住了。

眼前是揚起的塵埃,癱倒在地的劉鸾将目光緩緩下移,陷入胸膛的五指邊緣沾染的紅讓他皺了皺眉。

在他抽出手後,鮮紅濺在他眼角,遲鈍的疼痛感這才席卷他的全身。

随着整個山洞的顫抖,他緩緩将目光轉向那邊已經模糊了的光點,帶血的手指陷入身下的泥土,拖着無力的身子想爬出這裏。

可,塌落的岩石砸下來,只有根露在外面的手指微微抽搐後,又僵着不動彈了。

姜應許隔着半座山看見了那邊揚灰塌陷下去的小石山,想起了方才在洞裏遭遇的事情。

“大哥師妹!”

正揣摩眼前這牆壁上究竟刻着什麽的姜應許忽然被人換回神,她有些遲疑的看過去。

是那個二當家,可在視線落在他頭頂時突然皺眉,剛要開口就被人拽了過去,接着聽他道:“你出去。”

姜應許不明白他這話究竟為何意,而且她還沒找到那間石室,“那你呢。”

現在的姜應許總算明白她離開前那二當家說的:

“你不該陪我死。”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有沉默。

可那邊縱然離奇,但目前當務之急則是——她提氣擋在了那黑袍人身前,劍鞘橫劈過去,穩穩架在其脖頸。

“他人呢?”姜應許擡眼看他。

高書生聞言只是聳了聳肩,“我憑什麽告訴你,”接着看着她逐漸冷下的臉笑了,說出的話反倒是像刻意逗姜應許般,“你說說你是他的誰,我滿意了就告訴你。”

姜應許不想搭理他,可想到離開前高讓那虛弱的狀态。

“……”她在對面人調侃的眼神下,僵着臉回道:“……”

高書生:“???”

等等,她剛剛嘴唇是有在蠕動對吧?所以他是聽了個寂寞嗎。

哥,咱只能幫你到這兒了,他看對面有再不說就要揍他的架勢,擡手就指向了他右邊的方向,“順着小道走,你會遇到的。”

說完就見眼前一陣風刮過,高書生再看去時,對面已經沒人了。

天色如白駒過隙般轉眼就染上了墨汁,而等姜應許途經那晚查探過的亂葬崗時,突然停下了。

她轉身藏在了巨樹的後方,側耳聽着那邊兩人的激烈談話。

“你什麽意思!”

只見在姜應許不遠處正站着兩個白衣人,其中一個戴着鬥笠,另一個則似情緒激動般狠狠拽起對面人的衣襟。

懷秋咬牙切齒地又問她:“你想走?沒門!老子費勁精力把那群人帶進寨裏,你一句無聊就想走?”

這邊聞言的姜應許側着身子,将手指搭在樹幹上低頭。

薛斐姝淡淡地看着眼前人發瘋,只在他攥住了她衣襟時握上懷秋的手腕,只聽她說出來的聲音溫溫柔柔,可吐出來的字卻像利刃刺在懷秋心尖。

“害死她丈夫孩子的罪魁禍首,如今卻怕了?”

沉默忽然萦繞在整個夜色中,姜應許擡眼的時候只能聽見那邊壓抑的抽噎聲。

“你太讓我失望了。”薛斐姝冷聲,對上這個無可救藥的人她已經夠頭疼了,原本的計劃全都被他打亂了。

“你胡說……”咽下堵在嗓子眼的不适,懷秋忽然嘶聲着反駁,“都是你們!要不是你那該死的義父我和她會有到這一步嗎!”

薛斐姝對着他嘲諷一笑,剛要說話時卻斜眼看向那邊樹旁枯葉堆凹陷下去的一角。她眸光微微閃動後收回了視線,朝對面的人使了個眼神。

藏身樹後的姜應許後頸突然一涼,有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

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讓她不自覺的屏住了氣,側目的同時将手搭在劍柄上準備随時□□。

“咔嚓——”

姜應許僵着臉低頭看去。

還沒等她看清那邊聞聲過來的薛斐姝,姜應許就只覺得腳下一空,陰濕感裹着她直直墜了下去。

待她穩穩落地時,再擡頭看去卻發現頭頂只剩下一片漆黑。除了耳邊隐隐傳來的流水聲外,就像是進入了一個既看不見盡頭,也摸不着邊界的另一層地面。

手中的長劍杵在身下,姜應許感覺有酥麻自腳裸直沖天靈蓋。

更直接的是——她猛地低頭将五指死死地捏緊小腿,試圖驅逐那些不知是何物鑽進她褲腿的濕軟。

而她此刻上方走到樹後的薛斐姝挑了挑眉,朝着那邊的懷秋指向已經被遮蓋的枯葉堆。

“學會了嗎,別整天瞎折騰些沒用的東西。”

“……”懷秋下意識離這個女人遠了些。

陰冷,除了陰冷就是潮濕,還有腳邊走起來打滑的青苔。

姜應許蹲下身摸向了小腿的鐵環上。只摸到濕漉漉的一片,還有鐵皮下游動的觸感。

若是湊近看便會發現,那鐵環上攀附着無數細小的蟲子,全都盡數朝環內鑽去,像是裏面有什麽吸引它們的東西存在。

緊接着在姜應許要摸向去時,那些殘留在外的粉白細尾瘋狂扭動着。

而鑽進銀白色環內的那頭瞧不見,只在那蟲尾突然劇烈的退縮下,瞬間炸裂開來,化作姜應許指尖的濕潤。

姜應許雖然看不清,可她也明白了是什麽原因。指腹安撫性地摩挲着鐵環內躁動的小東西後,她扭了扭手腕剛要動手将它取下來,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姜應許手指一頓。

“滴答——”

有水滴落的聲音,緊接着泥岸邊趴着個人,只見那人埋着臉渾身還染着點粉,而他周身的清水在靠近他時漸漸變紅變深。

高讓閉着眼忍受着那噬骨的折磨,寒氣自脊背擴散至全身,那細小的蟲子才被稍微壓制住。

他疲憊地想再次把身軀蜷縮回水底時,就感覺一道寒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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