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崔安番外
大學城旁邊的酒吧裏, 此刻正是熱鬧的時候,有錢有閑的學生們下了課經常選擇到酒吧裏來潇灑一番。
喝着酒,蹦着迪, 五光十色的燈光掃過, 酒吧裏一片群魔亂舞。
酒吧的一處不算偏的角落裏,一群學生正圍坐着, 有男有女。無一不拿着啤酒吃着瓜子随着音樂搖頭晃腦。
崔安正坐在他們中間,神色有些許緊張。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特意請了一些關系很好的同學來幫他慶祝生日,坐在他旁邊的正是他好不容易請來的系花, 他的女神。
他打算就在今晚就向對方表白, 捏着罐裝啤酒猛灌了一口,想要把自己灌醉, 壯壯膽。口袋裏的手機振動起來, 發出了微弱的光芒, 他卻沒有注意到。
連續兩次後, 手機終于停止了振動,屏幕徹底地暗了下去。
——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十一點的時候, 酒吧依然熱鬧的很,不過也陸陸續續地有學生離開了。
“安子,我們先回去了,不做電燈泡了啊!”一群人沖着崔安揮了揮手,打趣了一下就走了。
崔安牽着他今晚已經得手的女神妹子,緩緩走在校園的小路上。
“那我先上去了, 我們明天再約吧!”
“好。”崔安看着女神妹子進了宿舍,也轉身離開了。
“哎!你是崔安吧,這有你的東西。”崔安才剛踏進了男生宿舍樓,就被門口的舍管阿姨叫住。
“嗯,我是。”崔安有些疑惑地應道,接過了袋子,誰會把東西留在舍管這給他,為什麽不當面轉交呢?
“那就沒錯了,一個叫薛成的小夥子讓我給你的。”舍管阿姨自覺完成了任務,擺了擺手就坐下了。
“好,謝謝阿姨。”崔安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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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成,又是你。為什麽總是陰魂不散地纏着自己,難道自己的拒絕還表達得不夠明顯嗎?以為送一點禮物就可以靠錢收買他嗎?
回到宿舍,崔安連拆開的心情都沒有,薛成一個農民工哪來的什麽錢給自己買什麽好的禮物。不甚耐煩地直接将盒子塞入了床底,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
打了兩個電話了,崔安還是沒有接,薛成已經沒有勇氣再打第三個了。
來到崔安的寝室門前,輕輕地敲了兩下門,沒有人回應。想着可能是聲音太小沒聽見,薛成又加大力氣再次敲了兩下。
“你找他們寝室的人嗎?”旁邊的寝室門忽然打開,一個人拎着水壺站在門口“他們寝室那個系草今天過生日,都出去慶祝了,沒人在。而且估計要很晚才回來,你明天再來吧。”
“哦!好的,謝謝。”薛成有些失落,卻還是忍着道謝。
“沒事,沒事,我先下去了。”那男同學很是無所謂地擺擺手,就拎着水壺走了。
薛成只好拿着禮物下樓,看着門口舍管阿姨處有些躊躇,最終還是上前了。
“阿姨,你能幫我轉交一下東西嗎?”薛成有些忐忑地問。
“你要轉交給誰啊,這麽多人我也不一定認識。你跟他說一聲你把東西放我這,讓他來拿就行了。”
“阿姨,你肯定認識的,就是崔安,金融系的系草。”
“哦~我知道了,那個很帥的小夥子是吧。行,這個我認識,你把東西放我這吧。”阿姨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誰了。
“好的,謝謝阿姨”薛成松了一口氣,萬分感謝地将東西遞了過去“那個,我叫薛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
今天晚上的兼職已經請好了假,餐廳也定好了,只是缺少了一個人。
算了,反正也沒事幹,剛好餓着肚子,自己一個人去吃吧。
轉了兩次公交車,薛成終于到了他定的那個餐廳。公交車上人太多,一路上人擠人出了太多汗,剛準備去裏面涼快涼快,就被攔在了門口。
“您好,先生,本餐廳對于着裝是有要求的,您的服裝不符合規定,不可以進入。”門口的禮儀小姐笑得很甜美,只是說出的話和眼神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規定?”吃個飯還有規定要穿什麽衣服嗎?薛成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和大褲衩,再看看餐廳裏面的人一副西裝革履的樣子,好像明白了什麽,轉身離開了。
再次轉車回到了距離工地半個小時路程的公交車站,薛成餓着肚子在夜色裏一步一步地朝工地走去。
“叮咚”突然,手機的提示音響了,薛成驚喜地拿起手機,發現果然是崔安發給他的短信。興致勃勃地打開,卻在下一秒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愣住了。
“薛成,以後不要再來學校找我了,沒有很重要的事也不準随便聯系我。”
愣了片刻,薛成還是顫抖着手指打了回信。
“好”
信息發出去之後,薛成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往哪裏去,愣愣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站了許久。
——
很快,三年時間也過去了,薛成一直輾轉在a市大大小小的工地上幹活,沒什麽出息。每個月領那麽點死工資,還都打給了崔安和家裏,自己沒存下半點錢。
然而,上個月他卻得到了一個噩耗,父親得了癌症需要化療。因為是早期不算嚴重,保守治療個一年也能治好。
可是化療費和醫藥費卻成了最大的問題,每個月至少五六千的花費,他上哪裏去籌。父母一輩子農民,賺的那點錢也就夠吃喝,哪還餘得下錢。
可恨自己這個兒子沒本事,工作了十年,卻連十幾萬都拿不出來。醫院的欠費單子一張張地交過來,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再不交齊錢,就不給治療了。
薛成這些天已經問工友們能借的借了,可他們也不過只是個農民工,也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哪能借他多少錢呢!
“薛成,你現在是不是急需用錢啊?”一天,在工地上工的時候,一個工友将他拉了出去“我這現在有一個搞錢的法子。”
“你有什麽辦法。”只要能弄到錢,高利貸薛成也願意去借。
“賣腎!”工友緩緩吐出了這兩個字,又怕薛成不同意,開始勸道。
“沒事,人身體裏有兩個腎呢!你賣掉一個得了二十萬,還有一個,不會有……”
“好,我賣”沒有聽對方說完,薛成就答應了。
除此之外,他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
——
已經到了大四下學期,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人人都忙的很。不過崔安不打算考研,實習單位也已經找好了,倒沒有什麽事可幹了。
這天,崔安正在宿舍裏玩着手機,突然有一個班上的同學直接推開門進來了。
“崔安,你快去看看。我們看到你女朋友和別的男的在酒吧呢!”
“什麽!”崔安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印象裏,女朋友一直是很單純的女生,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不過他還是飛快地跑去了酒吧,想要親眼看一看。
酒吧晚上熱鬧的很,尤其是到了畢業季,寝室班級都會選擇出來聚聚。裏面的燈光不斷閃爍,崔安在酒吧裏不斷地搜尋着。
終于,他看到了讓他目呲欲裂的一幕。他以為的,那個一直很清純的女朋友正靠在一個暴發戶模樣的胖子身上,表現出他以往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一面。
“林媛!”崔安來到兩人身邊沉着臉叫了一聲,本以為對方會驚慌失措。誰曾想,她依舊看起來很淡定的樣子。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你看看他再看看你自己,差距還不夠明顯嗎?明明是個農村出來的泥腿子,偏偏要在我面前擺闊,還騙了我這麽久。”林媛畫着濃妝,但依然能看出臉上的不屑。
“我們交往了四年,我以為我們是沖着結婚去的。”崔安壓抑着痛苦。
“呵!誰會願意嫁到農村去,不過是看着你對我還算大方,我才沒功夫陪你玩這四年呢!”林媛翻了個白眼,就再次依偎在了那個胖子身上。
崔安看到她那個樣子,只覺得惡心想吐,覺得自己這四年瞎了眼。不想再在這裏丢人,崔安轉身離開了這裏。
一個人走在學校外面的街道上,崔安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第一次主動撥打了那個號碼,卻一直沒有人接通,連他都要抛棄自己了嗎?
然而,剛挂掉電話,手機鈴聲就再次響了起來。以為是那人給自己回撥了,崔安激動地拿起手機,卻發現打電話來的是朱順。
朱順?他打電話給自己做什麽,不是一向看自己不順眼嗎?
“喂!崔安,薛成死了,還有三天過頭七,你要有良心,就回來送送他吧!”
朱順在電話那頭,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道。
“呵!崔安,你知道薛成是怎麽死的嗎?他打工這麽多年,錢全都給了你,連伯父要十幾萬的治療費都拿不出來,只能去賣腎。最後,只有一個腎還要在工地幹體力活,累死了。
崔安,你聽清了嗎?薛成是累死的,活活累死的!你終于滿意了吧!再也不用看到他了吧!”
說完,也不等崔安有所反應,就直接挂了電話。
死了?他死了?薛成死了?
不!不可能!怎麽會就這麽突然,死了呢?!
哈哈!賣腎!工作了十年連十幾萬的醫療費都拿不出來,只能去賣腎!真可笑啊!
都是自己的錯,自己趴在他身上足足吸血吸了十年,最後,還把他害死了!
自己拿着他的錢去給林媛那種人買各種名牌衣服化妝品,卻讓他窘迫的只能去賣腎換錢,最後還累死在工地上!
自己怎麽,不去死呢!
——
十年後
崔安現在已經是一家大公司的金融顧問,在這個城市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他把自己的父母和薛成的父母都接過來照顧。
将近三十歲的他如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父母為他的婚事操心不已,他卻早就決定了這輩子都不會結婚。
他所有的感情早就在十年前的那個晚上随着那個人走了,可恨為什麽總是要等到失去了之後才懂得珍惜。
他和他已然陰陽兩隔。
“薛成,我來看你了。”手捧着一束雛菊,崔安直接不顧形象地坐在了地上,靠在了墓碑上。
不經意間裸露的手腕上手臂上全都是觸目驚心的傷痕,在得知薛成去世之後,他就像瘋了一樣。曾經無數次嘗試過自殺,卻在最後一刻自己放棄。
薛成已經走了,他的父母還需要照顧,如果自己再這麽不管不顧的離開了怎麽辦。
在這十年裏,他無時不刻不在飽受思念和愧疚的折磨,他只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每當他對于薛成的情感将自己壓得透不過氣時,他就只能通過自殘、通過身體上的傷痛來緩解。
不知是手臂上,他的腿上腹背也早已遍布傷痕。實在是那悔恨、那痛苦太過濃烈,他只能這麽承受。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我好累啊,好想你。”
張開雙臂,衣袖自然地向上皺起,露出兩條傷痕累累的手臂。但崔安卻毫無所覺一樣,只是牢牢地圈住了那墓碑,将頭貼在冰冷的石碑上靠靠在那笑得陽光的黑白照片的旁邊,也緩緩地安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