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戀人心

不過沈時斜最終沒在醫院留院觀察, 胡助理風塵仆仆趕來,一并來的還有換洗衣服和一部嶄新的手機。

他接過東西,讓胡津留下車鑰匙, 催促人趕快走。

胡助理略戰兢不已,哪敢自己先走,留小沈總開夜車回去,一再小心問, 真的不用他留下送他們回去嗎。

沈時斜淡啧一聲,目光朝姜吟那邊略晃去幾分,蹙眉看着胡津, “你談沒談過戀愛?你留在這幹嘛?發光發亮?你比燈還好使?”

平時小沈總冷冷淡淡, 話絕不多說半句,突然聽他連簇問句砸到, 胡助理有些懵, 下意識呆呆開口, “沈總, 我确實沒……”

話還沒說話, 他忽然福靈心至, 一瞬變機靈,什麽談沒談過戀愛!小沈總這明明就是在嫌棄他不知趣, 嫌棄他電燈泡誤事!

胡助理話頭速轉, 情商直飚,“沈總,我、我我……對不起!祝您約會愉快, 我馬上消失!”

說完胡助理掉頭就走, 腳步飛快, 生怕惹惱這位祖宗, 飯碗不保!

沈時斜拎着袋子走到姜吟面前,将袋子擱在椅面上,垂頸拿出玻璃紙包裝的手機盒,連同舊手機一起塞到她懷裏,像是怕姜吟趁機溜走似的,特意叮囑她好好保管。

不過就是個手機,卻叫萬事意興闌珊的沈公子這般在意,姜吟自然曉得其中暗意,唇角随之抿了下,掩起要溢出的笑意。

她輕咳一聲,佯裝不知情地點頭,說會看好手機的。

待男人走進盥洗室,唇邊笑意才如竹節秋海棠般連苞綻放,粉意盎然。

沒一會兒,沈時斜便換好衣服出來,額前的碎發用水朝後梳整着,露出光潔前額,幾根濕潤黑發随意垂在深邃眉骨上。

他很少梳這樣的發型,配白襯黑褲,瞧着拒人千裏,有股高位者的距離感。

姜吟看着眼前男人,定定的,動容又驚訝,眸中漾着瑩潤軟光。

沈時斜走到她面前,見她一動不動凝着自己,唇邊擡起一道不易察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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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發不過是一時興起,看着鏡子裏微濕潤的發稍,腦中不自覺浮現四個字,濕發誘惑。

如此想,那雙白皙長指也随即撩起水,往短發上緩緩抓着。

以前任誰在沈時斜面前說搞個濕發撩妹,他定嫌惡的冷嘲熱諷,可如今瞧着這姑娘微愣的神情,他不由想,這誰想出來的招兒,真是不錯。

面前男人濕潤的發絲末端凝聚小顆水滴,搖搖墜落,啪嗒落在襯衫上,暈開微透白小片,隐約透出些肌肉紋理。

姜吟目光被燙到似的輕晃。

明明只有指甲般大小的水點,只透出淺淺膚色,可在她眼裏卻如同撕開暧昧遐想的口,一點點擴大,如同誤食烏羽玉後頭暈腳軟,不自覺想深陷。

沈時斜越瞧她反應越滿意,勾着唇故作不懂的問,“看什麽呢?不認識我?”

姜吟心虛的收回視線,垂眼虛晃着盯着腳尖,聲音低低的,有些不穩。

“沒看什麽。”

胸腔裏小鹿亂撞的心髒,明晃晃昭示她的心口不一。

沈時斜唇角得意擡着,識時務見好就收,沒不依不饒追問,生怕把人給鬧得惱羞。

他微彎身子,要去握她手,卻被靈活躲開,手指虛抓了空。

愣了兩秒。

“手不給拉?”

姜吟抿了下唇,點點頭,很有原則地說:“我們還沒在一起。”

沈時斜垂下眉眼,嘴角撩起笑意,肩膀跟着輕抖幾分,清越聲線帶着笑後的顫音,“好,不給拉手的話……”

他頓了頓,朝前附身,循循善誘地問,“請問姜吟小姐,拉手腕可以嗎?”

姜吟被逗得抿唇輕笑,眼尾輕揚弧度,右腮邊盈出淺淺的酒窩,小小的潭,淡淡的影。

“手腕的話,” 她故意頓了頓才說,“可以。”

可下一秒。

她主動擡起手腕,而他也随之伸開手指。

意外的默契十足。

如玉長指緩緩圈住那一抹纖瘦腕骨。

酥麻觸電感如同接連炸開的煙花,撲簌簌在皮膚上綻放,緩緩蔓延。

姜吟心裏也跟着湧上陣陣酥麻,她淺淺吸了口氣,緩解胸口鼓噪的情緒,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迅速收回,偏頭看向一側。

他們恰逢走廊的窗戶,黑夜作襯布,映着一高一矮身影稍親昵地挨着。

而她恰好落後沈時斜半步,視線即将越過廊窗時,不舍扭過臉,試圖抓住窗口逐漸消失的相偕身影。

如同眷戀最佳影片的最後幾秒,只覺時長太短。

此時此刻,姜吟無比慶幸沈時斜好好地站在她身邊,更慶幸剛剛沒因顧慮再一次退縮,事到如今,她也終于承認,如果沒有沈時斜,她或許會有戀愛的念頭,但一定燃燒不起絲毫想喜歡某個人的想法。

她明明就是眷戀不舍,那些所謂忘掉不過,所謂的暗戀後餘震,不過是自欺欺人,以求心安的騙局。

視線下移,重新落回被他圈牢的手腕,感受着他掌心的幹燥溫熱。

姜吟垂下眉眼,唇角緩緩揚起,酒窩随之露出。

這個秋天的夜晚,實在美好。

不論以何等冰冷開始,終究是以溫暖結尾。

昨天分開時,沈時斜說今晚帶她看月亮,這句看似雲淡的話,卻叫姜吟失眠整夜,總是去想他要帶她去哪裏看,看什麽樣的月亮。

心浮氣躁的很。

就連買妮可他們都看出她不對勁。

姜吟捏着桃木小勺,舀起小米粒,遞到小竹嘴邊,眼瞧着小碗就要見底。

買妮可敲門進來時,看到這一幕睜大眼,“吟吟姐,你怎麽還在給小竹喂飯?它不是已經吃過三頓了嗎!?”

“……啊?”

姜吟慢半秒回神,懊惱擰眉,趕忙收回小勺子,拿起一旁瓷蓋扣上,不給它吃了。

她伸手戳戳小竹的腦袋,“吃了三頓還吃的下去。”

“貪心鬼。”

小竹哪聽得懂,只口糧被扣很難過,嗚嗚啁叫幾聲。

買妮可被逗笑,拿着平板走過去,幹脆單刀直入,“吟吟姐,你今天怎麽了?怎麽感覺你有點焦慮?”

認識姜吟以來,不論碰到什麽事,她從來都是淡定從容,少見着急,今天的浮躁更是罕見,店裏的人都擔心姜吟姐是不是碰到什麽大事了,私下擔憂的嘀咕好久。

姜吟輕舒口氣,抿唇笑了笑,說沒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她哪裏好意思說是因為要赴約,赴沈時斜的約,才有些浮躁。

買妮可仔細打量了吟吟姐一番,确認是真沒大事,才松口氣,她這嚴肅表情倒是逗得姜吟一笑。

“怎麽這麽看着我?”

“吟吟姐,大家看你有些心不在焉你,擔心你碰到棘手事兒悶在心裏不說,實在是都放心不下,這不我作代表過來看看!” 買妮可把懷裏的平板往外晃了晃,俏皮一笑,“吶,我這不還特意拿了平板過來,借着給你看賬的名號,免得看起來太生硬哈哈哈。”

姜吟輕笑出聲,心裏卻暖融融,“沒遇到什麽難事,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有點累了。”

買妮可手拍拍胸口,松了口氣說沒事就好,我們也就放心了。

“今天店裏也不忙,吟吟姐你要不就早回家,好好睡一覺緩緩神兒。”

姜吟笑着點頭。

買妮可捧着平板,手指在磨砂殼上摸了摸,“……不過吟吟姐,要是真遇着事兒,你可一定得告訴我們,我們不僅能同甘,那也是能共苦的!”

對她來說,姜吟是她人生路上的貴人,當初三本畢業,本覺得出路無望,糊口都難,卻意外應聘到清竺做前臺,一路到現在也大小成了經理,而且姜吟也不攬權,讓她有足夠的發揮和學習空間。

姜吟笑着摟住她的肩膀,“好了,知道你關心我,有事我會告訴你們,不會自己扛着。”

“好!”

沈時斜這趟回洲城,除了想繼續追姜吟,還要忙Greeny的收尾工作,做後續交接,港城那邊的公司還等着他去管,也不能真做個混吃二世祖。

知道沈時斜有工作要忙,姜吟也沒叫他過來接,自己開車到了汐霧堂。

餐廳不大,只有九個包間,專注小份量私房菜。

裝修雖素淡,但很值得細品,不過姜吟暫時沒閑暇心情去瞧。

從門口去包間這小段路,倒是叫她走出急切來,還帶着幾分情窦初開的拘謹。

姜吟手指搭上白石門把,指腹下涼意彌開,這份涼叫她壓下急促,垂眼深吸了口氣,暗自惱怎麽過了十七八歲的年紀,還這般頭腦熱。

她微用力推開門,腳步和緩,反身合上門板。

沈時斜聽到聲響,站起身,扭身看着她,背後暖白的光投下,在周身細細描摹淺淡光暈。

他薄唇輕擡,“來了,累不累?”

姜吟搖搖頭說不累,朝他走近幾步,目光落在他纏着厚厚紗布的手臂,擡眼看着他,“怎麽還把繃帶拆了,胳膊有不舒服嗎?”

沈時斜說繃帶太礙事,只是那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嫌礙事,倒像是嫌那繃帶太醜。

他還擡起手臂晃了下,笑着說:“已經好了。”

這動作倒是吓姜吟一跳,連忙擡手虛扶住他胳膊,細眉淺蹙起來,語氣也跟着嚴肅幾分,“你別亂動啊。”

沈時斜唇角深陷,難得聽話的沒動,眉梢得意淺揚。

他俯身,望住她清澈眼眸,“生氣了?”

姜吟抿抿唇,“沒生氣。”

“真沒有?”

她唇角無奈一揚,說沒有。

沈時斜好誇張擺出副松口氣的表情,“可終于笑了,一連兩天惹你不開心,我可真是太害怕了。”

太害怕沒看出來,太浮誇倒是真的。

姜吟唇角實在繃不住,揚起弧度,沒好氣地擡手輕拍了他一下。

服務生敲門聲打斷屋內氣氛,沈時斜提前訂好的菜品,一道道送進來,份量雖小,但勝在精致。

小卷粉,奶油虎蝦,馬蹄拌豆腐,還有熱氣騰騰的蚬子魚湯。

形狀各異,色彩淺淡的瓷盤,瓷碗,每個都不同。

她不由感嘆老板很有個性。

對面男人聽後笑了下,濕紙巾擦擦手指,說這店是他一朋友開的,要喜歡以後叫他幫着給留一份。

姜吟一瞬微訝,細想也難怪,他就不一般,他那些朋友哪能太一般。

而且這樣精致不走量的私質餐,哪能是說來就來。

她夾起一塊馬蹄豆腐,小口咬着,說不要麻煩,就是随口感嘆,沒那麽喜歡。

沈時斜只是擡唇笑了下。

他隔着騰騰熱氣看着喝湯的人,唇角不由微陷,拿着筷子夾起一只虎蝦擱在盤子裏。

姜吟貼心問,“你要吃蝦嗎?我幫你剝殼吧?”

沈時斜唇角弧度更深,他擡起手,動了動手指,“我手指還挺好用,等以後手指也殘了,你再給我剝。”

“……”

姜吟無奈,輕瞪他一眼,“哪有這麽咒自己的。”

見他是真沒影響,便由着他了。

修長手指捏着只鮮嫩的虎蝦,靈活又熟練地剝掉外殼,捏着細嫩蝦肉在奶油湯汁裏滾了一圈。

“啪嗒”一聲,乳白的蝦肉落在盤裏。

姜吟看着突然落下的蝦肉,擡眼望着對面的人,沈時斜也沒躲,視線不偏不倚跟她撞上,輕揚下颔,“吃,給你剝的。”

有一瞬,她仿若看到十七歲的沈時斜,那時他也是這般,輕擡下巴,淡淡一語。

時間疊晃,記憶交織,那時的那顆綠絹紙糖果,逐漸演化成瓷碟裏的白嫩蝦肉。

或許是接受了要跟他交往試試的想法,這些年積灰封鎖的情緒逐漸破開小口。

如同翻覆海底泥層的岩漿,躍躍欲試,卻在名為理智的刺骨海水下冷卻裂變,磨碎成細膩柔軟的沙,細細散散彌漫,無處不落。

姜吟胸口如鼓點,氣息微亂地低嗯了聲,筷子尖夾起蝦肉的瞬間,唇角緩緩勾起隐匿的弧度。

舌尖甜,如那顆融化的糖。

心裏也甜,比虎蝦的奶油醬汁要甜千百倍。

兩人走出餐廳門,外面天色已徹底暗下來,如濃墨潑灑,黑的徹底,不見丁點星光,自然也不見半點月亮的影子。

沈時斜單手插頭,四處瞧了下,淡啧一聲,“還真是公正。”

姜吟沒聽清他話,疑惑地看向他,“什麽?”

他垂眼,對她不解的眼瞳,唇角擡了擡,“沒什麽。”

邊說着邊很自覺撈起她纖細手腕,語氣輕飄飄的:“走了,帶你看月亮。”

“不開車嗎?”

“不開,走着就到。”

姜吟輕哦了聲,跟着他往前走,視線落在被他握住的腕骨,唇角在昏暗光線裏隐隐勾起細弧。

路邊茂密古樹上挂着橘紅色燈籠,長長線穗随風輕晃,暖紅光順着密葉影影綽綽映在她笑彎的清澈眼瞳,纖長翹睫上也萃着碎光。

視線上移,下意識落在他身上。

不知是否年少那會留下的習慣,至今依舊習慣落後他半步,下意識追逐他的背影。

沈時斜帶着人繞過層疊起落古色木樓,走到溪邊沿街,察覺到身後人一路安靜,他回過身,這姑娘垂着眉眼,像在出神。

連兩人到了地方都沒發覺,姜吟還呆呆邁着步子要往前走,腳尖在他皮鞋前輕絆了下,人順着力道朝前撲去。

她低低驚呼一聲,掌心下意識抵在他胸口處,微微撐着力。

沈時斜擡手握住她的手臂,眉梢随即輕揚,好笑看着她,“今天這麽主動?”

姜吟微懵的“嗯”了聲,下意識仰頸望進他那雙黑瞳,映着街巷小樓晃動的燈火,深邃又明亮。

極近的距離,鼻息間是獨屬他的清淨體息,混着淺淺淡淡的竹香。

她臉頰不由微熱幾度,手掌按在他肩膀處,指尖細細收攏幾分,襯衫布料被抓出小褶。

他頑劣一笑,偏不依不饒追問,“主動投懷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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