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留宿

外面天色有些黑了,程奚站在花海邊吹了會兒風。腦袋裏混沌的感覺過去之後,漸漸回憶起來電子音說了什麽。

他整個人都不好了,直接殺到城堡旁邊的民宅。

這是節目組工作人員休息的地方,同樣是臨時辦公區域。見程奚氣勢洶洶沖進來,正在“哈哈哈”的劉導立刻面帶警惕:“小程,我跟你說,不可以毆打導演啊!”

程奚咬牙切齒:“那你解釋解釋,為什麽上個任務都結束了,我還得演愛麗絲?”

“因為你好看啊!”

程奚:“?”

“而且觀衆看完隐藏任務,都熟悉你的愛麗絲了,臨時換人會影響劇情連貫性,導致觀衆流失。”

程奚:“??”

“最主要的是,”劉導猜到程奚會來找他算賬,早想好對策,“下一個任務不需要你做什麽,你只要呆在喜房裏,等着別的嘉賓想辦法救你就成。輕輕松松拿積分,豈不是妙哉!”

“你說的是真的?”

劉導雙指指天:“千真萬确,撒謊我生兒子沒有小雞雞!”

看他連這麽毒的誓都能發得出來,深知誓言靈驗度的程奚安心走了。

劉導長長出了一口氣,副導湊過來,“啧”了聲:“你咋什麽都敢往出說,不怕生兒子真沒小雞雞呀。”

“害,我老婆都生完二胎了,兒女成雙相當圓滿,我可不打算再要孩子。”

副導露出“狗不過狗不過”的欽佩眼神,“那咱們第一支宣傳片怎麽剪,您指示。”

“走歡樂搞笑風吧,今天的素材差不多夠了。正好小程那個事沒過去呢,他的熱度不用白不用……”

程奚出了民宅,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去了馬棚。

節目組管它叫馬棚,但不至于真的讓嘉賓睡在半露天的地方。B組的住所是兩間小木屋,看着挺簡陋,安全性上應該不成問題。

沈懿正在往自己房間拉箱子,程奚攔住她:“沈前輩,你去我房間,咱們換。”

“為什麽?”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沈懿愣了下。

“我想住這兒。”

沈懿遲疑片刻,瞄了眼程奚背後,沒見到攝像頭,代表着不是節目組安排的劇本,也不是想利用她艹善良、為女生考慮的人設,給現在的醜聞洗白。

她猛地想起來,兩年前曾和程奚打過一次照面。

那時候程奚的公司請她去給練習生演講,課上她說自己在韓國訓練時強度過大,腰和膝蓋都受了傷。程奚坐在最後一排,安安靜靜地聽着。但因為長相太突出,她不由自主注意到了他。

那麽,現在程奚要求和她換房間的理由不言而喻。

是考慮小木屋四處漏風,怕她的傷受風複發。

實際上确實這樣,近幾年每到陰天下雨或者大風天,她的關節都疼的厲害,剛才她還在猜小木屋會不會灌風。

“小程兒,對不起啊。”沈懿面帶歉意。

程奚奇怪:“您跟我道歉幹嘛。”

“之前選組的時候,我選孟白沒選你,一是因為C組不容易贏,二是怕你的熱搜影響到我。”

沒人願意和醜聞纏身的人做隊友。

“沒事,”程奚拉起沈懿的箱子,“我理解,走吧。”

程奚的房間在202,他幫沈懿把行李箱搬上去,才拿着自己的東西離開。

城堡空曠,顯得轱辘聲尤其大,陶時延皺着眉出來,正巧看到用酒精濕巾擦門把手的沈懿。

“我順便幫你擦擦?”沈懿揚揚手中的濕巾。

“不用,”陶時延向門內瞥了眼,“他呢。”

“你說小程兒啊……他把房間讓給我,自己去木屋了。”

與沈懿的反應如出一轍,陶時延側眸看向走廊。

沒看到任何攝像頭。

找出換洗衣物,準備洗澡時,程奚才發現一件極其操蛋的事——木屋沒有浴室,僅有一個衛生間。

坐了十個小時的飛機,又做了兩個任務,他感覺自己已經臭了。別說睡覺,如果不洗澡,他連床都不想上。

唯一的辦法是跟其他嘉賓借浴室,女孩子那邊肯定不行,孟白和他一樣,陶時延不考慮。

那麽僅剩下一個目标——王子韓。

他找到王子韓的房間。聽到敲門聲,剛洗完澡的孟白跑到貓眼前,觀察片刻:“不用開。”

“誰?”王子韓問。

“勾引延哥那個,估計和我一樣來找你借浴室。既然願意裝英雄幫別人就幫到底嘛,忍着呗。”

他們也聽見拉箱子的聲音了,能猜出來程奚把自己房間讓給了沈懿。王子韓張了張口,覺得裝啞巴有點不對,最後還是選擇偏向朋友,沒說話。

過了差不多三分鐘,外面恢複安靜,王子韓松了口氣:“對了,小白,你怎麽不去陶老師那邊洗?”

孟白擦面霜的手臂頓了下,眼神閃爍:“他可能沒在房間,沒聽見我敲門。”

“哦……你跟我說說,你跟陶影帝到底什麽情況了,他組隊為什麽沒選你呀。”

“……可能是為了避嫌吧……我擦好了,先走了哈。”

孟白急匆匆走了。

另一邊,程奚猜出來王子韓是故意不出聲的。他深吸口氣,糾結了老半天,上樓硬着頭皮敲響了201的門。

過了會兒門才打開,看清門內的人,程奚吓的後退一步:“你、你變态啊!幹嘛不穿衣服!”

陶時延摸摸系在腰間的浴巾,反問:“你洗澡的時候穿衣服?”

水滴順着男人的額角向下滑,滑過下巴的疤痕、凸出的喉結、緊實的胸膛……程奚別過臉,“那也別裸着上半身,你知道敲門的是不是姑娘?吓到人家怎麽辦?”

“?”

沒想到洗澡洗到一半,特意出來開門還挨了頓教育,陶時延忍不住哂笑出聲。

“……你,”程奚頓覺沒面子,“你笑什麽笑!”

陶時延問:“我吓到你了麽。”

“不可能。”老子又不是姑娘。

陶時延懶得拌嘴:“那你有話快說。”

程奚:“……”

程奚:“哦。”

他不自然地搓搓臉:“我想借你浴室用用……你放心,我過來的時候沒被拍到。如果你房間攝像頭沒關的話,我也負責找節目組交涉,讓他們剪掉這一段。”

陶時延挑起左眉——拍了這麽多年的戲,同組新人找借口進他房間、爬他床、借他炒作是常态,這還是他第一次見人做事做的這麽絕,一口氣杜絕了所有蹭熱度的可能性。

可程奚傍金主的照片傳的沸沸揚揚,肯定不是善茬子。難道想先讓他放松警惕,再進行下一步計劃?

陶時延目光定在程奚臉上半晌,男生眼神坦然,帶着點不知哪兒來的不情願。

“……進來吧,”陶時延側身讓出位置,“你稍等,我把衣服穿好。”

他頓了頓,語氣輕飄飄的:“省得被當做變态。”

程奚:“……”

好氣哦。

讓出浴室,換上睡衣,陶時延拿起手機和煙盒去陽臺。

關好陽臺拉門,燃着煙,他把電話給金坤撥回去,“剛才來人了,沒聽見。”

金坤是陶時延的經紀人,也是曾經的同學,二人關系親近,說話比別人随意許多:“沒別的事,我就是提醒你注意跟嘉賓保持距離,別又弄出一大堆CP。可憐可憐你的員工,那些清理起來很麻煩。”

“嗯,”陶時延吐了口煙,“孟白為什麽也在。”

“這事兒怪我,”金坤承認,“你參加《行程》的決定太倉促,在那之前一個月孟白已經簽好了合同,我只能和平臺緊急協調換人。但沒等找好人選,節目組就通知開錄了。”

陶時延是三天前決定參加《旅程》的,不能全怪他,“嗯”了一聲。

逃過一劫,金坤長長出了口氣。

“時延,”他感覺老板今天心情不錯,試探道,“你默許孟白蹭了你幾年熱度,人情還的應該差不多了,不考慮澄清一下?現在全世界都以為你喜歡孟白。”

陶時延道:“我看看。”

“他的合約也快到期了,這些年我沒少給他好資源,錢從沒差過一分,可以說是仁至義盡。即使不續約,他也扯不出別的。”

“等我回去再說吧。”

陶時延揉揉太陽穴,不太想管這些無意義的雜事。

金坤知道陶時延的習慣——就是一甩手老板。當初陶時延說欠了孟白一個大人情,要補償孟白,就把人甩給他,這些年與孟白有關的一切都是他在處理。

容易嗎他!

萬惡的資本主義,可惡的剝削階級!!

“讓你查的事有結果了麽。”電話那端的聲音将他從悲憤中拉出來。

“算是有吧,”金坤道,“程奚的戶籍、學籍一直在松江市,但具體信息查不出來。可能是他背後的金主怕媒體,使手段遮掩了。嘶……我才反應過來,”

金坤好奇:“你好像很關心程奚嘛!又在機場幫他又讓劉導別為難他,怎麽着,瞧上了?”

“沒瞧上,”陶時延語氣不耐,“見義勇為不行麽。”

見義勇為?糊弄鬼?金坤剛想吐槽,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朦胧的猜想。

他深吸口氣:“老板,你不會懷疑程奚就是……你遇到的小男孩吧?”

陶時延沉默片刻:“原來懷疑,現在基本可以确定不是他。”

“也對,你是在黔州遇到‘小男孩’的,和松江一個西一個北,差了十萬八千裏,”金坤嘆氣,“要是你當時能看見多好,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大海撈針的找了。”

說完,他後知後覺地捂住嘴巴。

陶時延已經把電話挂了。

進浴室,程奚沒立刻洗澡,而是靠在玻璃門上氣了好一陣子。

人總習慣在安靜時複盤自己吵架失敗的慘狀,并想出吵贏的方法。

但沒什麽卵用,面子已經丢了個精光。

越想越氣,他邊脫衣服邊噼裏啪啦往地下扔。扔完最後一件,伸手拿花灑——

無意中看到晾衣繩上挂着的,黑色男士平角內褲。

比他內褲大了不止兩圈。

“……”程奚更氣了。

于是陶時延吸完煙、挂掉電話回來,看到的就是小紅毛氣呼呼踢浴室門的場景。

不清楚浴室門哪裏做錯了。

“洗完了?”陶時延問。

“是。”

見男生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滿是水漬,陶時延抓起毛巾:“新的,用吧。”

姓陶的怎麽知道他沒帶毛巾……吵架輸了收點利息不過分吧,程奚迅速接過。

那模樣好像跟爸媽要錢的熊孩子,陶時延不由勾了勾唇角:“你的木屋應該沒有吹風機。”

他下巴點點旁邊的梳妝臺,“吹完回去。”

……姓陶的真有這麽好心?程奚狐疑地盯着他。

坦白講,木屋的确沒有吹風機,作為男孩子,按理來說不吹頭發、糙一點沒關系。

可煩就煩在他睡眠差,一點點小問題都會讓他失眠。比如說外面的風聲太大,比如說蟬叫的沒有韻律感,比如說枕頭左右兩邊高度不對稱……

頭發濕着不舒服,極有可能讓他決戰到天亮。

明天有錄制,他不能拖累節目組的進度。

“行吧,”程奚抿嘴,“那我用用試試。”

好像誰勉強他似的,陶時延失笑,去梳妝臺左側的沙發上回信息。

程奚本來想站着快點吹完,打開吹風機盒子發現電源線很短,只能坐在梳妝臺前,對着鏡子吹頭發。

吹了一下兩下,豪華客房的溫度好适宜哦。

吹了三下四下,咦,吹風機的噪音這麽催眠嗎!

吹了五下六下,姓陶的是不是偷偷吸煙了,身上殘餘的煙草味道詭異地清新。

吹了七下八下,好像不僅煙味,沐浴露味和他自身帶的味道都很好聞。

吹了九下十下,魔鏡魔鏡告訴我,眼皮為什麽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哐當——”吹風機伴随着男生的小腦袋墜落桌面。

陶時延眉頭緊鎖,輕聲喚道:“程奚?”

等了兩分鐘。

沒等到任何回應。

仔細觀察,男生薄薄的眼皮緊緊阖着,呼吸勻長。嘴巴微微張開,能隐約看到一小截白白的牙齒。

……看起來已經睡熟了。

陶時延驚奇——真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清純不做作的留宿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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