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3 兩個妻子15
許美妮眼中含淚:“你們到底要怎麽樣, 樂樂他才這麽小, 被涼水一洗絕對要感冒發燒,如果樂樂出了什麽三長兩短, 我可怎麽活!”
小趙太太看到許美妮主動開了門, 态度上有軟化的趨勢,連忙擠出一個笑臉:“美妮啊, 你就是婦道人家見識短,牛家十幾代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洗嬰之後才會百病不侵。”
許美妮将信将疑:“真的嗎?”
小趙太太:“那還能有假?來來, 你把樂樂給我,今天過後樂樂絕對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許美妮往旁邊一躲:“你別碰樂樂。”
小周太太臉色一怒,而後又強壓了下去, 勉強妥協道:“好好好,你抱着他去行了吧?你這做媳婦兒的真是事兒多……”
于是, 許美妮在家丁的簇擁下,和小趙太太一起走出了房間。
後面整整齊齊跟着三個鬼魂,還有一只貼牆走的小絨球。
屋子內間裏,粉雕玉琢的小嬰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嬰兒床的木欄杆上一百多個黑色小兵正揮舞着牙簽般的佩刀, 時刻守護着他的安全。
小趙太太成功把許美妮帶出屋子後,随着小趙太太來綁人的家丁們便自動退下了。小趙太太領着許美妮來到了牛家的地下一層, 一處富麗堂皇的大廳, 這裏牛金海和牛金元, 以及其餘的牛家六兄弟和他們的夫人, 早已極為鄭重地聚集在此。
牛喜民和牛靜怡一輩似乎還沒有參與洗嬰的資格,也就無人注意到牛喜民的缺席,更不知道這寶貴的牛家子嗣已然成了被吞下肚的妙鮮包。
“趙太太怎麽沒來?”牛金海皺眉問道。
小趙太太臉色一僵,不太有底氣地回答道:“聽家丁說,她好像一大早就去私人會所了。”
牛金海胸口鼓風機似的起伏了幾下,但終究礙于場面沒有發火,只是怒哼了一句:“她的日子過得倒是滋潤,有沒有點長輩的樣子?”
小趙太太連忙扯着許美妮向前一步,賠笑道:“樂樂帶過來了,就喜民媳婦事多,非要自己抱着樂樂,你說說這……”
看得出小趙太太這個外姓人,極力想在牛家占據一席之地,教訓許美妮是她這個當婆婆的責任,她只得陪着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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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正和幾位兄弟說話的牛金元也不像管這事,他極為不滿地看了許美妮一眼:“她本來是沒資格見天羅大仙的,算了算了……”
小趙太太臉上浮現出喜色,連忙推了一把許美妮:“你這輩分能見到天羅大仙,可是天大的福分,一會兒洗嬰儀式你可要謹言慎行,不能丢了牛家的臉。要是冒犯了天羅大仙,你幾條命都不夠陪的。”
說着牛家八兄弟先走,小趙太太等一衆女眷跟在後面,在底下一層七拐八拐而後進了個密碼鎖啓動的大電梯。
小絨球也趁亂擠了進去,縮在了電梯的一角,鬼魂孫明江興沖沖飄到電梯角蹲下,向小絨球彙報道:
“竹大人,嘿嘿我剛剛看到牛家的電梯密碼了,是888888!”
牛金元在擁擠的電梯裏被小趙太太的雙拐硌了一下,他這才注意到妻子的瘸腿:“你這腿是怎麽回事?馬上要面見天羅大神你拄着拐成何體統!”
小趙太太:“我被野狗咬了……”
牛金元氣不打一處來:“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能被野狗咬成這樣,你長腦子了嗎?”
在這麽多人前被罵,小趙太太被駁了面子,拔高了聲音手舞足蹈地開始描述:“我也沒辦法,特別兇的一只白毛野狗,也不知道是哪兒跑來的,腦袋有獅子那麽大,牙齒像老虎那麽尖,吭哧一口就把我的腿扯下來了!”
正縮在小趙太太拐杖邊的小小絨球:“???”
一行人乘坐這個大型電梯下到了幾十米深的地下。
整個大殿中寒氣逼人,陰森可怕。
幾十處跳動着的幽綠色火焰,微微照亮了周圍的黑暗,從電梯出口的位置可以隐約看到百米之外矗立着一座血紅色神像,身披铠甲手持長戟,雙眼黑洞洞透着邪氣,似乎随時會活過來一樣。
許美妮在出了電梯之後就開始後悔了,但現在已然沒有了退路,她只能抱緊懷中的襁褓,按下心中的恐懼,在牛家人的簇擁下慢吞吞往前走。
自從出了電梯,牛家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鄭重,在自豪和驕傲中夾雜着隐隐的恐懼,人群中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和嗒嗒的腳步聲在地宮中回蕩。
小絨球也邁開小短腿,偷偷跟在後面。
飄在天上的三只鬼魂心裏都有些害怕,不敢飄在最前面,而是圍繞在小絨球的旁邊。
孫明江看着遠處血紅色雕塑,打了一個寒戰害怕道:“這牛家怎麽這麽邪門,這裏面不會有鬼吧?”
過了幾秒又猛然意識到:“诶,不對……我就是鬼呀。”
孫明江自言自語的空當,一行人已經走出去幾十米,離那血紅色的雕像越來越近,就在這時牛靜怡突然哆嗦了一下,指向前方:“那些是什麽東西!”
原來的光線太暗,小絨球一行人沒有注意到,在暗紅色神像底下的陰影中,竟是一致靜靜站立着幾百個“人”,無聲無息如同古墓之中的人俑。
牛金海走在最前列,極盡恭敬的看向那數百“人”,跪拜在地:“牛家第二十三代家主牛金海,叩見列祖列宗!叩見長生仙!”
後面的牛家人也齊齊立定,跪倒在地。
在幽綠色火光的照映下,小絨球可以看到這幾百男男女女,幾乎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模樣,和牛金海與牛金元的年齡相仿,大多數都身着古裝長衫長裙,少數幾個站在前列的則身穿民國服裝。
這些古人看到後輩的到來,臉上露出僵硬的誇張的微笑,就像是蠟像館中的假人。
“好好,起來吧!”
猶如不整齊的大合唱,數百列祖列宗先先後後,用相同的語調說出這句話。
這詭異的景象讓許美妮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此時已經無路可退,因為牛金海的目光已經落到了她身上:
“牛家第二十五代孫牛樂樂拜列祖列宗。”
許美妮連忙抱着襁褓向前面的數百“人”又跪拜了一次,而後在牛金海的示意下,孤零零站在原地。
牛家列祖列宗:“好好好。”
又是一陣稀稀拉拉的大合唱,數百列祖列宗僵硬的轉頭,互相交換着誇張的微笑。
被這幾百個詭異的古人盯着,許美妮只能盡力讓自己顫抖得不那麽明顯。
這數百牛家列祖列宗中央,是一個尤為僵硬的,身穿農人短打的老頭。旁人微微散開,他佝偻着身子走上前來,微笑着看向許美妮懷中的襁褓,但緊接着卻緩緩皺起了眉:
“為何……為何沒……沒有聲響?”
蒼老的聲音如同吹風拉鋸,但總算是說出了這句完整話。
依舊跪拜在地的牛家十幾人,這才意識到,這麽一路走來進電梯下地宮……牛樂樂這個才三個月大的嬰兒,似乎一直沒什麽發出什麽聲響,不說哇哇的哭聲,就連咿咿呀呀都沒有。
小趙太太這時不敢吱聲,牛金元趕緊看向許美妮,從牙縫裏說的:“喜民媳婦兒,趕緊把襁褓打開讓祖宗先看看。”
許美妮可不敢打開襁褓,她只能象征性的把懷中的嬰兒往前舉了舉。
這個動作馬馬虎虎過了關,上百列祖列宗看到這包裹嚴嚴實實的襁褓,再一次響起了參差不齊的大合唱:
“濃眉大眼,好。”
“是個乖孫……”
“長得就靈氣,好好!”
然而初代牛家老頭眉毛仍然沒有展開,嘶啞而蒼老的聲音想起:“孫兒為……為何沒有……聲音?我、我看看……看看……”
許美妮抱着個鬼将,心虛的不行,抖得更厲害了,但更不敢往前,跪拜在地的牛家人緊張都不行,一個勁兒給許美妮使眼色。
就在地宮中的氣氛陷入凝滞的時候,被包在布裏的鬼将一狠心一跺腳扯開嗓子大哭道:
“哇哇哇!”
……
聲音如重鼓敲擊,如破鑼貫耳。
跪在許美妮旁邊的小趙太太,被自己的親孫子哭聲吓的單腿一個不穩,撲通一聲連人帶拐杖摔趴在地上。
剩下離得稍遠的牛家人也是齊齊一個哆嗦,但卻不敢把這不恭順挂在臉上。
鬼将聽到外面沒動靜,繼續一狠心放開嗓門,哭出緩慢的三聲:
“哇哇哇!”
地宮上面被震得唰唰落灰。
牛金元臉色由紅轉黑,由黑轉綠,心裏忍不住猜測自己的親孫子是不是被野豬怪附了體……
這下,連長生仙們臉上那誇張的笑容都挂不住了,死一般的尴尬寂靜籠罩了整個地宮。
還好,那最為僵硬的初代牛家老頭,臉上卻緩緩帶上了喜不自勝的笑容:
“好,哭得有力氣!”
跪拜在地的牛家幾人:哈?
但這一句話仿佛打開了開關,列祖列宗們臉上重新挂上了誇張的笑容,大合唱重新開始:
“壯的跟牛似的。”
“孫兒有力氣,好好!”
“好好好!”
襁褓中的鬼将得意地蹬了蹬腿,表示自己确實有力氣。
長生仙認親環節就這麽有驚無險的完成了,牛家列祖列宗們的誇贊聲慢慢停了下來,場面再度恢複了莊嚴的沉靜。
随後在牛家一代家主的帶領下,牛家的列祖列宗緩緩轉身,面向那血紅色的神像,虔誠的跪拜在地:
“請天羅大仙!”
一衆長生仙緩慢的僵硬的三跪九叩,而後繼續呼喚:
“請天羅大仙!”
每一次請神,那暗紅色神像就變得更鮮豔一層,漆黑雙目中的陰氣更濃。
直到牛家列祖列宗們的第九次叩拜,神像周身已經像是覆蓋了濃稠的鮮血,一滴一滴地向下流淌。
随後,一個黑影從鮮血淋漓的神像中剝離而出,俯瞰着腳下的蝼蟻:
“爾等何事?”
這是羅淦的鬼魄!
小絨球還從未看見過天兵天将,雖然這個羅淦是被貶入地府的天将,但也曾經是神仙中的一員,小絨球好奇地睜着大眼睛,打量這個顯靈的天羅大仙。
羅淦的鬼魄陰氣已經濃郁到令人心驚的地步,恐怕對上閻王爺也能手撕一兩個。
雖然羅淦鬼魄的外形平平無奇,只是古代将軍的打扮,身披铠甲手持長戟,但這一切都是由濃郁的死氣凝結而成,他只是靜靜地站立在原地,就讓整個地宮中的牛家人微微顫抖,臉色煞白,不敢擡頭直視。
一代牛家家主:“請天羅大仙為牛家第二十五代孫,牛樂樂洗卻凡塵,牛家必定世世代代忠于大仙,以魂相報!”
數百長生仙和十幾個牛家人齊齊高呼:“以魂相報!”
也許是因為一代牛家家族把這句話重複了太多遍,倒是沒有結結巴巴。
和小絨球一起過來的三個鬼魂,此刻早就不敢再飄,而是老老實實藏在跪地的牛家人中間,生怕這天羅大仙發現端倪。只有牛靜怡蹲在地上小聲嘟囔了一句:“以魂相報你大爺……”
羅淦的鬼魄俯視着自己所有的奴仆,直到長生仙和牛家人無不抖如篩糠,這才滿意點頭:
“帶上來。”
這種洗嬰儀式恐怕已經重複過數千次,許美妮被牛金元拉着哆哆嗦嗦往前走的時候,第一代牛家家族用拉鋸般的蒼老聲音,開始幹巴巴的重複對于牛家嬰孩的誇贊之詞:
“牛家第二十五代孫,專氣致柔,髒氣清靈……”
許美妮已經抖得站都站不住了,心裏大罵特調處的工資難掙,小絨球偷偷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打定主意要是這特調處的新同事有危險,它就竄上去咬羅淦!
好在,許美妮剛剛走到一半,羅淦的鬼魄便擡手止住了她的動作,似乎不屑于讓這蝼蟻靠近一般。
羅淦微微勾手,許美妮懷中的襁褓被黑霧裹挾着飄蕩上前。
血色神像腳下的巨大石磚向兩側移動,一條貫穿整個地宮的黑暗河流緩緩顯露,河中陰風陣陣,夾雜着無數幽幽鬼哭,血黃色的河水黏膩如漿,汩汩流淌。
牛家人中傳出陣陣滿含崇拜的驚呼。
洗嬰儀式的氣氛達到了頂峰。
跪在前面的長生仙們虔誠地看着神河,和從河上飄過的小巧襁褓,口中僵硬地喃喃着對于襁褓中牛家嬰孩的誇耀:
“小模樣真漂亮。”
“眉眼靈氣。”
“孩子多好啊。”
一代牛家家主還在用蒼老的聲音背贊美詞:“骨弱而握固,筋柔而至精,質樸之德,始于稚兒……”
羅淦的鬼魄抓過襁褓,眼中浮現出貪婪,又是一個無辜的稚兒,潔如冰雪的純淨靈魂……
羅淦一把掀開襁褓。
鬼将軍面如李逵般可愛,膚如黑鐵般白皙,皮如砂紙般柔嫩,幹枯竹節般的小胳膊咿咿呀呀地揮了揮,咧開大嘴露出嬰孩甜美的笑容:
“嘿嘿嘿~”
“我勒個去!!!!!”
羅淦吓得一個激靈,擡手就把這鐘靈毓秀的嬰兒扔了出去,襁褓撲通一聲掉進了血紅色的河水中,冒了幾個泡泡後,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