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常人早已熟睡的時分,蒼卻是剛步進家門。
夜未眠的人又何止他?當他走到家中熟悉的庭院時,只見一抹綠色的身影只披着一件單衣,挨在欄杆前,不知在想些什麽。
蒼停下來,看着在月色下的人。從青樓惹來一身的風塵味,剛與彜燦天完成了一單大生意,只是彜燦天別的地方不去,獨愛青樓笑篷萊,尤其喜愛紅牌姑娘色無極。彜燦天談完生意後早已沉醉在溫柔鄉裏,蒼便起身告辭,幾個姑娘滿臉失望地看着他,見蒼神色凜然,似乎完全不受催情香影響,也不敢相留,只得目送蒼離去。
而自己踏進家門後的腳步卻不自覺地往翠山行的庭院走去。想起在青樓的時候,熱情的姑娘媚态萬千地挑逗他,卻被他四兩撥千斤地揮開了,霎時他想起的是小翠那溫柔靈秀的臉。此刻看見了他,翠綠色的長發并未如平日般束成發髻,淩散地披在肩上,随風飄曳,卻覺他比起青樓的尤物猶美上數倍,竟看得有點癡了。
翠山行并未發現蒼的到來,只倚着月色與沁涼的風,心裏想着自己進玄宗門兩個多月來的事。在玄宗的生活可謂過得如魚得水,待人接物、商行事務等都沒什麽阻礙,一切是如此的順利,如此的自然,翠少爺、少夫人這兩個身分他演繹得近乎完美,此外有墨塵音這位好友相伴左右,日子自是不會過得無聊。
只是……讓他深深地覺得難以捉摸的,卻是自己的夫君。雖然名為夫妻,實際上蒼與他共聚的晚上寥寥可數,他知道蒼商行的事務很忙,對外交游廣闊,經常有不同的應酬,自己雖然是他的夫人,但也管不了他的生活。
他不想問,也懶得去問。想到蒼确實是個出類拔萃的人,自己嫁來這裏本就不是抱什麽美麗的幻想,能得到如此厚遇,這一生,也許,就是這樣了。白天的辛勞雖然讓他感到勞累,但真正的寂寞是心頭上的空虛感,唯有倚靠這樣沁涼的風才能稍稍吹醒自己的腦袋。
時間也晚了,明天還要早起呢。翠山行想道,站起身正要回房,一轉身卻對上了一雙深紫色的眸子,翠山行不曾想到自己會在深夜裏遇到了蒼,霎時多了點拘謹和慌張:「你怎麽會那麽晚?」
蒼一如以往地沒什麽表情, 只走近他握起他略帶冰冷的手道:「那麽晚還出來吹風,很容易冷壞身子。」
「我正要去睡了。」翠山行的手被他握着,略微寬厚的大掌包裹着他,他也不知該是進還是退。蒼卻攬過他的肩不語,翠山行感覺到蒼身上傳來的酒氣,以及那種妓院獨有的脂粉味,他雖然不常光顧煙花之地,但只去過一兩次就記得那種味道。
心頭泛起了一種郁悶的感覺,卻也說不上來,只由得蒼摟着他進了房間,翠山行平時單獨與蒼相處的時間不多,他在此刻深夜與自己相伴卻是不大尋常。房間雖然大,但兩人之間的空間卻小,空氣中彌漫着暧昧而沉默的氣氛。
翠山行看着神色自若的蒼,也許會覺得不好意思的只有自己吧。
「不幫我更衣?」見翠山行發呆的蒼問道。
「……是。」翠山行對蒼的裝束并不陌生,便開始解蒼的外衣,卻因心情略帶緊張,不由得手忙腳亂起來。
解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将蒼的發冠、長袍、束衣一件一件解下來,雖然蒼是坐着,而翠山行站着,卻覺得自己被蒼的氣息所籠罩,連帶他身上的酒氣似乎也要傳到自己身上來,讓他有種微醺的醉意。
蒼伸手一勾把他整個人拉進自己懷中。「你這樣解,要解到什麽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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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行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就落到蒼的胸前,不由得解釋道:「抱歉──」
蒼卻不讓他說下去,直接站起來牽起他往床上走去。
「睡吧。」蒼讓翠山行睡在床的裏面,自己在外面,一張棉被蓋住了兩人。
翠山行咬了咬唇,心跳噗噗亂跳起來,彷佛想起洞房花燭夜那晚與蒼兩人的情事,臉上熱起來,只壓着被角就往床裏蜷縮。
感覺到背後的視線盯在自己身上,翠山行也不敢動,只閉上眼睛希望睡眠可以減少自己的緊張。
愈是想睡愈是睡不着,翠山行帶點懊惱地想。這時一雙游蛇般的手隔着衣服穿過他的腰部,直接滑進他的裏衣随意地游走,靈巧的手指直接碰觸他胸前敏感的突起,翠山行身子一顫,一聲低吟忍不住溢出了喉嚨。同一時間,後方溫熱的身體幾乎就貼住了他的背部,翠山行有點混亂的轉過身,卻直接被蒼翻身壓在床上,翠山行只覺一陣電流般穿過了四肢八骸,還沒來得及反應,蒼微涼的唇已封住了他的聲音,毫無顧忌地探入,卷着他的舌頭。
身體上的親密掩蓋不了心裏的慌張,翠山行忍不住顫抖,身上的一件單衣被輕易地扯落,蒼以舌頭代替了那在他身上放肆游走的手,到處地在翠山行身上燃點情欲的火苗。
這時蒼漸漸感覺在青樓時所沾染的催情藥愈發騷動起來,不由得手上的動作加快了些,惹得翠山行一陣顫抖,無措地配合着他的動作。
翠山行本是拘謹,在蒼的百般挑逗下漸漸放開自己,只覺腦海中複雜的思緒攪成一團,還來不及去理清,聽得蒼伏在自己耳畔輕道:「抱歉,小翠。」
腰間一緊,蒼不依不饒地進入了他的身子,并開始律動起來。
破碎的呻吟從翠山行的唇邊溢出,他幾乎無力應對蒼的需索,只能随着本能脫口的呻吟,任由他肆意掠取。在理智被本能占據的瞬間,蒼放縱地占有身下的人,翠山行無力的掙紮對他來說是一種邀請,邀請他的深入……
翠山行蘇醒時床的另一半卻是空着,全身的氣力像被抽乾一樣,身上的被子蓋得嚴嚴實實,他知道蒼在情事過後一向會為他處理好。分不清是夢是現實,只有身體上的疲乏在在證明了自己與蒼昨晚的火花。
望着冰冷的半邊床,心中不免惆悵起來。
之後在商行的一段時間,翠山行不時感覺到從蒼的方向他投來的目光,可是當他轉頭回視,蒼還是如平常般眯着眼睛,專注於自己的事上,他也不敢相問,也道是自己稍微敏感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翠山行又漸覺蒼并非表面上的冷淡,只是比別人要慢熱,亦不喜在言語上表達關心,心裏卻也是牽挂的,漸漸打開心中的結。
那天與爹娘用過晚餐後,蒼牽着翠山行走到庭園,一雙人影在月光的照射顯得特別的明亮。
「今天的月光很美,真适合出來走走。」翠山行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蒼的手勁有點大,翠山行把手掌的角度調整好,讓兩手相疊着。
翠山行坐在欄杆上,背倚着柱子,月光映照着他的半邊臉,翠山行看着月亮,又微微轉過頭盯着蒼的側臉。
他很少這麽專注地看蒼,通常自己看着他不久,就會因為他的回視而忍不住先別開眼神,也說不出是怎麽樣的情緒,像是心跳失了序,有點惶惶的不安,可是今天在這樣的環境下,又覺得往日的自己幼稚得可以。也許是晚上的月光給了人勇氣,也許是夜色讓人擺脫了白天的煩躁,翠山行脫口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有點無聊的問題:「你為什麽娶我呢?」
蒼先是一楞,又微微笑了,答:「男大當婚,不然呢?」
下一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話翠山行倒轉也會背了,又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傻了。蒼長着薄繭的手指摩娑着翠山行的手背,讓人有一點刺癢又有點舒服,翠山行有點掙紮想縮回去,蒼卻像鷹隼了一樣握着他的手,翠山行拗不過他,也由得他了。蒼不疾不徐地補充道:「從我弱冠開始,娘親一直催促我成親,拖了幾年,娘說今年不管怎樣都要我娶個媳婦回來。」
大概沒幾人會像眼前這男子一樣對成親這般無所謂吧。翠山行心裏想。
見翠山行眨着眼的樣子,蒼覺得很可愛,問:「你又為什麽願意代妹妹嫁給我呢?」
這事從夫人身邊的丫環傳開來,夫人并未向蒼提及此事,生怕他反悔不願成親,但蒼是早已知曉的,對這問題一直隐而不問。
提起家人,翠山行的臉像是染上了一層情感的光采,不無感嘆道:「碧霞心性不定,讓她嫁過來定必鬧上不少事端。」
「你的意思是我們會虐待她?」蒼打趣道。
「唉……不是,是她會給你們添麻煩。」翠山行努力地解釋,正斟酌着要不要将真正的原因告訴蒼,又想到自己已和蒼成親,也不會造成怎樣的後果,道:「我有一位遠房表弟靈湘,他和碧霞自幼青梅竹馬,他們感情十分深厚,碧霞早已經将靈湘當成她今生的唯一。」
「你爹娘不知此事?」
「爹娘自然知道,但覺得他們仍然年輕,加上靈湘的家裏環境不太好,他們并沒有打算讓他們結親。若硬要碧霞嫁過來,她也不會幸福。我知道那丫頭大概會跟靈湘兩人……與其這樣,不如……」
「不如押上自己的未來,換取妹妹的幸福。」蒼替他把話接下去。
翠山行瞪大了眼睛,自己以為會永遠埋葬的心事,卻被眼前之人三言兩語點破。
「這确實很像你會做的事。」蒼靠近了翠山行,幾乎鼻尖貼着鼻尖,卻沒有實質上的肌膚接觸,卻能感覺到對方的發膚氣味,彷佛與自己緊緊交纏着。
「……這也正合我意。」
突然靠近的氣息,翠山行幾乎整個人跌在他懷裏,定了定心神,思索着蒼的話語。對別人來說,婚姻也許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然而,對他、對蒼來說,似乎卻是多了一點随意。 18O7)|&
但他們還是成了夫妻。不管是陰差陽錯,還是姻緣注定,現在目前站在他身旁的人,是他共渡一生的對象。
似乎能看穿彼此心中所想,蒼握着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唇邊,細細地以唇勾劃着手背上的紋路:「你既進了門,就是我家的人了。」
低沉的聲音像是一種魅惑,翠山行清澈地看着他,唇線的弧度微微加深。
蒼伸出手撫過那嫣然的唇線,本來就得靠很近的身體貼近至零距離,以吻封住翠山行的唇。
翠山行閉上雙眼,讓自己深深地沉淪下去。
天階夜色涼如水,後來是怎樣回房的翠山行已經記不清楚了,四更時分他無意中醒了一回,卻感覺到身後的人擁着自己,彼此身上仍殘留着對方的味道,赤裸的身體緊緊地相貼,心裏驀地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