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三歲
江鵬義現在回來,一個要麽就是按他說的,他老婆去世了,沒有了束縛,才終于如願回國。要麽他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急于找接班人,接手了公司為他養老。
不管他是出于什麽目的,拿着什麽借口回來找江覓夏,江覓夏都不可能原諒他。
錯了就是錯了,在江覓夏這裏不會有洗白的餘地。
如果是能換成汪煙,江覓夏想,她母親也許會對這個男人心軟。
畢竟她的前十三年,汪煙都無時無刻表達出對江鵬義的思念。雖然嘴上怨着,可還是會拿着江鵬義的照片看。
汪煙和江鵬義的感情也算是狗血的。
兩個人年輕的時候一見鐘情,迅速地墜入愛河并且發生了關系。汪煙意外懷孕,懷上了江覓夏。就在兩個人打算着等孩子出生就去領結婚證辦慶婚宴的時候,江鵬義的家裏人反對了。
江鵬義被家裏人強制聯姻,出了國,跟個富家小姐結了婚。
兩人當時都是年少的時候,沒有能力,沒有底氣。汪煙不過是個普通家庭出生的漂亮女孩,無法跟這樣的大家族反抗。江鵬義也沒有脫離家裏,沒有掙脫擺布的實力,他是軟弱的。所以當被随意的一威脅,就妥協了。抛下已有身孕的汪煙,遠走重洋。
看上去好像江鵬義也是被迫的,是無奈的。可也掩飾不了他懦弱的本質,連愛的人和孩子都護不住。
再之後汪煙就懷着江覓夏住進了貧民區。她那個時候沒有錢,除了貧民區別無其他選擇。包括江鵬義之前說的他給汪煙打的錢,汪煙一次都沒有用過。
雖說他們是被迫分開的,汪煙也是真心實意地愛江鵬義,可她還是埋怨江鵬義的,這麽輕易的就放棄了她,甚至都沒有掙紮一下。
年輕的汪煙也是有骨氣的,她不想也不屑用江鵬義給她的“賠償金”,只身力行地把江覓夏撫養長大。
不過傲氣的汪煙因為被抛棄而大受打擊,加上生産原因,患上了抑郁症。
她經常對着江覓夏哭,對着江覓夏罵,有時又會對江覓夏說很多無厘頭的話,精神越來越差,嚴重的時候會對江覓夏拳腳相加,把江鵬義的離開全部怪罪在江覓夏的身上。打完之後,看着江覓夏愣愣的看她的眼神,又忍不住抱着江覓夏流淚。
周而複始。
前面幾年還好,汪煙拼命工作,為江覓夏攢下不少積蓄,連着江鵬義給的錢,存在銀行卡裏,是一筆巨款。
後面幾年就不行了,汪煙的精神狀态越來越糟糕,再後來只能養在家裏,無法上班,終日在家裏抽煙發呆,自艾自憐。
江覓夏十三歲的夏天。她生日那一天。
汪煙從樓上一躍而下。
搶救無效身亡。
這就是汪煙的一生。
她解脫了,可江覓夏還在這片濃黑的泥沼裏掙紮,十七年的時光,讓她浸溺其中。
從那之後,江覓夏休學了兩年,十五歲跳級到初三,才重新開始上學。
十三歲之後,江覓夏再也沒有過過生日。她的人生被挖去了一塊。
所以江覓夏不可能原諒江鵬義,沒有理由,也不願意。
這些事江覓夏從來沒有對別人講過,汪煙和江鵬義的事都是汪煙在清醒的時候,偶然跟她提及的。
她擔着這些,一抗就是十七年。
章淳和唐堅從小就和她認識,沒聽過汪煙和江鵬義的故事,但是知道汪煙和江覓夏的事。故而他們才如此佩服江覓夏,覺得江覓夏是真的牛逼。
這一晚江覓夏又做夢了。
夢裏她回到了十三歲生日的那一天。
彼時小小的江覓夏瘦小得像一根豆芽菜,讓人懷疑是不是風一吹她就會跑了或者是斷了。
生日是她一年中能懷有僅剩的一點期待的時候。因為每當這一天,汪煙總是會很溫和地跟她說話,會給她買一個蛋糕,然後像一個溫柔美好的母親,給她唱歌,為她送上祝福。
今天江覓夏早早地完成了作業,把家裏打掃的幹幹淨淨,連餐桌上都擺了一束她放學時在路邊采的野花。她看着時鐘,按照汪煙以往回家的時間,提前五分鐘在家門口等待。
指針指向七點,門鎖響動,汪煙回來了。
江覓夏叫了一聲媽媽。
汪煙摸摸她的頭,遞給她一個蛋糕盒,“今天夏夏就十三歲了,生日快樂哦!”
然後汪煙就去廚房給她做飯,江覓夏把蛋糕盒放在桌上,拆開包裝,拿出裏面的水果蛋糕,而後拆出兩個盤子,認真地擺好叉子。
這一切正常的宛如從前的每一個生日。
江覓夏看着汪煙做好的一桌飯菜,在汪煙唱着的生日歌中,對着蛋糕和蠟燭,許下今年的願望。
如果沒有深夜那一聲突如其來的重物落地的響動,沒有巷子裏的驚叫四起,江覓夏會以為這個生日跟以往的沒有什麽不同。
直到她探頭從窗口出去,就着昏暗的燈光,看見一片熟悉的布料,還有路人的恐慌的喊着的汪煙的名字,以及空空如也的家。
本來就不完整的家至此支離破碎。
江覓夏額頭上冷汗如滾珠,那些大喊大叫在她的腦海裏混成一團,把她從夢裏驚醒。
江覓夏猛然起身,呼吸有些急促。
她很久沒做這個夢了,一時間有些慌亂。
在床上呆坐了幾分鐘,她才平複下來,心跳重新歸于平靜。
牆上的鐘發出沉悶的走針聲,江覓夏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一點。
這會兒回過神來,她腦袋裏清醒着,沒有想要繼續睡覺的欲望。所以江覓夏起床,在電腦桌上摸過煙,抖了好幾下才從裏面抖出一支煙,凝視半晌,才銜進自己嘴裏。
袅袅煙霧升起,江覓夏坐到電腦跟前,索性開始碼剩下半章沒寫的小說。
碼完兩章的時候,天光乍洩,江覓夏總算又泛上一點困意,這才關了電腦上床睡個回籠覺。
下午的時候,昨天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又來了,他說江鵬義約她晚上吃飯,江覓夏說自己沒空。黑衣男人也沒有強求,就給她留下一張卡片,說随時可以按照這上面的號碼聯系江鵬義和他。
又過了一天,舒霁遠給江覓夏發來消息:
-SJY:江同學,我在你們巷口。
-十三夏:我來了。
-十三夏:舒先生等我一下。
江覓夏迅速換了衣服,确認自己形象過關,才去巷口。
舒霁遠坐在駕駛位,車窗是搖下來的,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的手肘靠在車窗上,偶爾會側頭看向巷口的方向。
見到江覓夏的身影從巷口出現,舒霁遠才換了姿勢,直接開了門下車,站在車邊等她。
“舒先生。”江覓夏跑過來的,有點小喘。
“別着急,歇一下。先上車吧,車上有空調,涼快一些。”舒霁遠看她白嫩嫩的肌膚因為跑步和太陽悶出一點紅來,還是幫她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擠進車裏,涼爽撲面而來,江覓夏一下就放松下來,“謝謝。”
舒霁遠自己也上了駕駛位,等江覓夏歇息了一會兒,才拿起副駕駛位上放的袋子,從座椅的空隙中遞到後排,“這是禮服和鞋子,你可以先試一下合不合适,不合适再拿去改。”
江覓夏難得遲疑了一下,“我拿回去試嗎?”
“你可以就在車上試,以免來回跑。”舒霁遠從後視鏡裏看她,“我一會兒下車,你把車窗升起來,換好了再叫我就好。”
說完之後,他還補充了一句:“車窗遮擋性很好,外面看不見,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江覓夏的眼裏露出笑意,抱着手提袋,“就算舒先生留在車上,我相信舒先生也不會看的。”
這話讓舒霁遠嗆了聲,他停了停,看似訓導到:“女孩子還是要注意保護自己,不管對誰都一樣。”
話一說完,舒霁遠就推開了車門,“你換吧,我先下車。”下車前還不忘把車窗都升上去。
出了車門,舒霁遠頂着烈陽,才摸出煙,點燃一根邊抽邊等。
也不知道是夏日太燙,還是煙頭太滾,舒霁遠的心頭好像着了火,燒得灼灼的。
他感覺這麽下去不是一回事兒,就去不遠處的小賣部買了一瓶冰水,開蓋後直接灌了兩口,才覺得那股火辣被壓下去一些。
從小賣部走出來的時候,舒霁遠遠遠就看見車旁站了一個小綠點,随着距離越走越近,那綠背後襯着的皮膚也越來越紮眼。太陽光一照,幾乎是白的透明,白的發光。
小姑娘站在那裏,什麽也不用幹,就如果明媚的光照進人的心底。
舒霁遠覺得自己剛剛壓下去的那股灼熱又有卷土重來的架勢。
他又擰開瓶蓋灌了兩口冰水。
才朝着江覓夏走去。
江覓夏看見他走近了,才盈盈地喊:“舒先生,好看嗎?”
男人的聲音有些許幹澀:“好看。”
江覓夏眼睛都是彎的,“好看就好,禮服和鞋子剛好合适,不用改了。”
“嗯。”舒霁遠挪開眼睛,望着車輪胎下碾出的印記。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觀衆姥爺們會有預感了
溫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