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章合一)
天越來熱, 侯府裏也開始用冰了。
不過這等待遇也只有侯府裏三位主子能享受得到,清渠只能在之彧在的時候,蹭一下冰, 緩解下暑氣。之彧曾想讓清渠直接從自己份額裏拿,不過清渠拒絕了, 搖搖頭, 開玩笑道:“彧郎常來, 我不是也能跟着用一下了麽?”
話是這樣說,之彧每天都來這裏也無可能, 之彧不來的時候也只能這樣熬着,盡可能想辦法降溫。
清渠經常坐在窗臺旁的塌上不動就還好,繡繡花,看看書,也沒怎麽出汗。清渠這邊院子的好處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周圍開闊, 還有樹木遮擋, 風一吹, 能降些暑氣。
但是姚芝和宋屏還是要幹活,清渠讓小厮幫忙打來井水放在屋裏,将窗戶都打開,燒好了茶水放着吹涼。
“哎呀, 越來越熱了...”姚芝提着食盒進來了, 額頭一層薄汗,小臉熱得紅撲撲的。
屋裏清渠坐在塌上, 拿着書,宋屏坐在一旁的馬紮上,拿着扇子扇着風。天熱食欲不振, 吃什麽都感覺油膩,吃不下,而且大中午跑那麽遠的路去提午飯回來,也很辛苦,所以和兩個丫鬟一商量,把午飯往後推遲一些,點了涼菜和炒菜,湯湯水水就不要了。
這不,姚芝提着午飯回來了。
“快擦把臉,喝口茶,休息一會兒...辛苦你了...”
宋屏也上去幫忙,接過食盒,把桌上涼好的茶遞給姚芝。
喝了茶,用井水濕了帕子擦了汗,姚芝才覺得回了半條魂,笑着回應道:“不辛苦不辛苦...”
打開食盒,将裏面的菜端出來,清渠招呼着姚芝和宋屏一起坐下吃,這天熱,等兩個小丫鬟再另外去廚房跑一趟可別中暑才好,還不如三人一起吃了算了。
剛開始姚芝和宋屏連連推辭,還是清渠硬拉着兩人的手讓兩人坐下,兩人才敢坐下,不過也是小心翼翼坐在板凳邊兒,低着頭,一口口數着米飯吃。
清渠幹脆給兩人一人夾了一筷子菜,說道:“快吃吧...我整天不動,也沒幹什麽活兒,吃不了多少,你們多吃點,這些天熱,也是辛苦你們了,還好我們這兒院子人少,偏點,也沒那麽多規矩...”
“你們倆還在長身體,多吃點,別光吃米飯呀...”
兩人這才稍微少點了拘束,肯主動夾菜了。
吃着吃着,姚芝低頭偷偷抹了淚,宋屏眼眶也是有些紅,清渠看到了卻沒做聲。
小姑娘臉皮薄,當着面兒戳破了肯定不好意思,清渠索性就當做什麽都沒看到。
其實,稍微一想也知道,這麽般歲數的丫鬟,除了一般府中的家生子,世世代代都是奴籍,會用這麽小的歲數,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外面窮苦人家,孩子多了,養不起,就把家裏的女孩子賣掉,這年級越小,價格就越好。
姚芝和宋屏雖還差個一兩歲才及笄,但也算是年紀大了,記得事兒,眼看着自己親人将自己賣掉,卻無能為力,各有各心裏的苦楚。
清渠真的算是幸運的了,雖然母親是奴籍,但好歹侯夫人是個心慈的主子,這不脫了奴籍,清渠也算是白身出身,得了世子的青睐,當了世子的通房,也是另一番出頭了。
一方面清渠對兩個小姑娘心疼,不由自主像大姐姐一樣照顧着兩個人,另一方面,清渠還是希望能夠收作心腹。
這麽段時日的觀察和相處,總得來說,清渠覺得兩人都挺不錯的,各有各的優點,姚芝性格活潑,口齒伶俐,行動灑脫,和周圍的人關系都相處得特別好,而宋屏雖說性格內斂,但做事細致,遇到關鍵時刻也不猶猶豫豫,拖泥帶水,如果兩個都收作身邊的貼身丫鬟,那就更加相得益彰了。
吃完飯,姚芝本想來收拾桌子,卻被宋屏攔住了,“好姐姐,快歇口氣兒吧,姐姐走了那麽遠路提了午飯回來,這時候桌子就我來收拾吧...”
姚芝坐了下來,由着宋屏收拾。
“噗,”清渠輕輕一笑,開玩笑道:“看着你們倆争着做事,我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感覺就我一個兒是個閑人...”
清渠這樣一說,讓兩人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好了好了,”清渠搖搖扇子,笑起來,“都歇着吧,姚芝你就安心坐着吧,宋屏你收拾完也來歇着...天熱,可都別中暑了......咱們私下都随意些...”
姚芝和宋屏應了聲,宋屏做完事後,三人一人拿着把扇子,就坐在屋裏各尋了各陰涼的角兒坐着,納着涼,說說閑話。
外面的微風吹進來,帶來些許涼意。
姚芝不禁贊道:“這屋的位置真正好,夏涼冬暖,還安靜...我剛才來的時候,雪雁姑娘和她的丫鬟正躲在花園裏的亭子裏納涼呢,說是那日頭正怼着房門口,關上門悶熱,打開又曬...根本待不住...”
“哦?”
好久沒聽到雪雁這個名字了,清渠也是有些好奇,“她喊着你了?”
“是哎,”姚芝喝了口涼茶繼續說道:“閑聊了幾句,見我提着食盒,就把我喊住了,問我吃得什麽?...”
“那你怎麽說?”清渠搖着扇子,盤腿坐在塌上。
姚芝笑着,擠擠眼,“嗐,我雖然想事簡單,但是我也不笨,那可是我們對家,才不會跟她們說我們的事...”
“我就說,天熱,大家都吃不下,錯過了飯點,這才到廚房尋了點殘羹冷菜對付對付...她們還想問,我就裝着被熱得快要暈過去的樣子,她們一看我這副樣子,哪敢繼續留我,我就回來了...”
清渠笑着點了點姚芝,“真是個小機靈鬼...”,繼續說道:“雖然我和雪雁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但你們以後盡量避着就避着,可別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知道知道...我們的心都向着您呢,別人我們才不關心......出了這屋,我就将嘴巴封上,只做事,不說話,能避就避...”說着,姚芝伸出兩只手指在嘴巴前交叉,做了個鬼臉,惹得清渠和宋屏笑了起來,姚芝也笑了起來。
大家都笑了,一直趴在地上散熱,閉眼假寐的團子聽着聲兒了,一下子站起身來,好奇地看向衆人,見大家都不理它,甩甩尾巴,到牆角的裝滿水的碗裏去喝水,喝了水,又走回原位繼續趴着。
這樣的酷暑,對于渾身是毛的團子來說,是煎熬,愛玩的小彩球也不玩了,一直趴在床腳,那裏比較陰涼。
只有當之彧來的時候,才會有小厮在屋裏擺上冰,之彧火氣旺,也更怕熱,所以有時候甚至要屋的四角都擺上滿滿的一盆,之彧才覺得舒暢。
這時候清渠就拉着之彧進到裏屋裏去,裏屋地方小,兩盆就能很快涼快下來,剩下的擺在外屋,讓兩個丫鬟在外屋作針線活,這樣涼快些,門虛掩着,讓外面守在外面的小厮也能分點涼意。
之彧知道清渠心善,所以對于這些悄悄的行為,就當着沒看見。
團子也精明得很,知道之彧一來,屋裏就會擺上好多冰冰涼涼的東西,立馬就不熱了。
所以平時對之彧愛答不理,而現在只要之彧一來,就會谄媚地跑過去,在之彧腳邊來回蹭來蹭去,喵喵地撒嬌。
呵,當時你對我愛答不理,今個兒我讓你高攀不起。
之彧裝着生氣的樣子,用腳輕輕把團子踢到一邊,但團子還是個能屈能伸的主兒,小臉皮厚的很,被踢開也不生氣,繼續蹭上來,小爪子抓着之彧的衣角,甚至翻着肚皮讓之彧摸。
之彧這才忍不住笑出了聲,只好彎着腰,揉了把團子毛茸茸的肚皮,團子才肯罷休,擺着尾巴,跑到冰盆旁,趴着閉上眼,睡覺。剛開始看到冰,團子還好奇得很,圍着冰盆轉來轉去,然後用爪子扒了扒,又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差點舌頭粘在冰上弄不下來,之後團子就知道了這東西不可以吃,但是躺在旁邊很涼快。
“真的是成精了!”之彧在一旁看得稀奇,“能屈能伸,是個能幹大事的...”
清渠笑着看了一人一貓一眼,低頭繼續練着字。
之彧轉過身來,走到清渠背後,看着清渠寫的字,點點頭,贊賞道:“看來我不在,清娘每天都認真地在練習...”
“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學呢...”清渠放下筆,将剛寫好的一張拿起來吹了吹,放在一邊,然後拿出新的一張繼續開始寫..。
不過,剛沾了墨水,準備下筆時,突然就被背後的之彧捉住了手。
之彧站在清渠背後,握住清渠的手,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詩——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清渠輕輕念出聲,指着詩說道:“裏面有我的名字!”
“對,”之彧說道,“清娘你的名字就是從這句詩裏來的...”
“真的嘛?”清渠驚訝地問道,“我只知道這個名字是侯爺賜給我的,但是并不知道出處...”
清渠又念一遍,越看越歡喜,對之彧問道,“彧郎能告訴我是什麽意思嗎?”
之彧給清渠解釋道,“這首詩是朱熹寫的,借着水之清澈,是因為有源頭活水不斷注入,暗喻人要心靈澄明,就得認真讀書,保持開明寬闊的胸襟,方才能才思不斷,新水長流......這也是我特別喜歡的一句詩......”之彧放下筆,将清渠轉過身,兩人面對着,繼續說道:“所以當清娘你提出要看書學寫字的時候,我是十分欣喜的......”
清渠聽了羞澀地低下頭,“那我要更加努力讀書,才不枉侯爺為我取的名字...學生在此就拜托老師了...”說着還正經地朝着之彧行了禮,行完禮,清渠調皮地眨眨眼。
之彧朗聲大笑,伸出手來刮了下清渠的鼻子,“嚴師出高徒,我可不會心軟的...”
清渠轉過身,對着這句詩是越來越喜歡,輕聲念了好幾遍,之彧見清渠喜歡,幹脆拿起筆在旁邊寫下日期,還讓小厮去拿了自己的私章,蓋在上面,這才算最終完成。
清渠拿着紙高興不已,小心地卷起來,放好,“下次我找人幫忙裱起來,挂着才好...”
“這麽喜歡嗎,”之彧看着清渠這麽喜歡,心裏也不禁有些驕傲,特別是當清渠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還帶着些許崇拜。
“嗯嗯!”清渠挽住之彧的手臂,點點頭,臉上的歡喜滿滿。
“下次我們可以一起完成一幅,清娘畫畫,我在旁邊作詩...”之彧撫掌提議道。
“我?”清渠指指自己,搖搖頭,“我又不會畫畫...”
“怎麽不會?清娘那花樣子畫得多好,筆觸流暢,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完成的...”
“彧郎就知道唬我,我那畫着玩呢,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玩意兒...”
“我可沒騙清娘,這書法講究人格,繪畫表現品味,不管是陽春白雪還是下裏巴人,都是值得細細品味的,清娘你知道清明上河圖嗎?”
“嗯嗯,知道。”清渠讀了這麽多書,雖然不是四書五經那麽枯燥嚴肅的書籍,但是也了解了很多東西。
“這清明上河圖畫的是市井百态,但其價值可不輸給那些山水畫...清娘明白我的意思嗎?”
清渠低頭不語。
之彧拉過清渠的手,握在手裏摩挲,“我明白我們兩身份之間的差距,這是現實,是改不了的,但我從來沒有低看過清娘...清娘在我心裏永遠是不同的...清娘永遠在這裏...”說着,之彧拉着清渠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感受着手下有力的跳動,清渠抿了抿唇,低着頭,看着之彧袖子上的花紋不說話。
這段時間,清渠對自己的嚴格,之彧不是沒有感受得到,只是沒有說罷了,特別是從婚事定下來後,清渠雖說面上什麽都沒表現,但作為枕邊人,之彧能感受得到,清渠一直處在神經緊繃的狀态,把自己逼得特別緊,對自己特別嚴格,沒有安全感,就像有種在限定時間內着急完成什麽任務似的。
之彧一直想安慰,但不知從何說起,畢竟這婚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無法改變,本來之彧也沒準備在今天提出來,但今天突然聊起來,之彧突升起想法,借着說畫的緣故,表達自己的心意,變着法兒讓清渠安心下來。
不知是被戳破了這層窗戶紙的羞恥,還是被說中心思的真實,清渠嘴唇動了動,低垂的眼裏迅速集滿了淚水,撲進之彧懷裏,低聲嗚咽:“彧郎,我怕...”
之彧心疼不已,這是清渠從來沒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的脆弱,不再是之前淡然搖頭,說不在意。
之彧嘆了口氣,摟住清渠,撫摸着清渠的背,時不時吻着清渠的秀發,低聲安慰:“別怕別怕,我在這裏,不會離開...”
清渠埋頭在之彧低聲哭泣,淚濕了之彧的衣領,似乎是把內心所有的一次性全發洩出來,不知過了過久,清渠才停了淚水,變成不停的抽噎。
之彧溫柔捧起清渠的臉,低頭細細吻去紅紅眼角的淚珠,輕啄臉上的淚痕,清渠閉着眼,被淚水浸濕的睫毛輕顫。
之彧一把打橫将清渠抱起,往床上走去,清渠乖乖依偎在之彧懷裏。
等放在床上時,清渠突然察覺,掙紮着要起來
姚芝和宋屏還在外面呢
“沒事沒事,”之彧拍拍清渠,安慰道,“她們不在屋內...”
清渠聽了,才放松下來。
姚芝和宋屏早在清渠和之彧依偎在一起的時候,就偷偷溜出去了,順帶着還把團子也順了出去,屋裏只剩下之彧和清渠。
紗帳被放下了,清渠只想沉浸在這溫柔的浪潮中,似乎這樣才能得到滿足和安全感。
***
即使屋裏還很涼爽,但兩人都出了一身汗,只好叫人送水進來洗洗。
這樣的事還是第一次發生,清渠感覺都沒臉見兩個丫鬟了。
清渠躲在紗帳後,穿着衣服,等人把水放好了,才紅着臉出來擦拭身體。
好不容易渾身清爽了,床上已經利落地換了新的床單和被子,兩人重新躺回床上。
之彧摟着清渠,時不時撫摸着清渠的頭發,現在清渠情緒平靜下來,輕輕枕在之彧胸口,低聲說着內心的害怕。
聽了清渠的話,之彧這才明白過來,不是不在意,而是因為太在意,才只能裝作淡然。
之彧側着身,将清渠抱進懷裏,拍拍清渠的背,說道:“我懂了,一直是我錯了,我以為只要在其他方面對清娘好,就能補償清娘……沒想到讓清娘心裏更加不安了,而且還把清娘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抱歉……是我讓清娘擔心受怕了……”
說着,之彧将清渠的臉捧起來,在清渠額頭落下一吻,“我答應清娘,以後絕對不會再讓清娘處于兩難的境地了…別再擔心了,好不好?我心疼……”
清渠點點頭,依偎進之彧懷裏。
哭了一場,又消耗了一番,清渠很快就睡着了,之彧目光溫柔地看着清渠,将耳邊的碎發撥到一旁,這才摟着清渠睡了。
***
等到第二天醒來,清渠伸手一摸,發覺旁邊早已沒人。
清渠立馬驚醒,坐起身來,來開紗帳一看,天已大亮。
昨晚哭了一場後,現在眼睛刺痛,太陽穴也是一抽一抽的。
清渠皺着眉頭,揉揉額角,外面宋屏聽着聲兒了,走進來,看到清渠皺着眉,連忙将手裏的帕子遞給清渠,“您敷敷眼吧……”
當帕子附在眼睛上,冰涼的感覺緩解了眼睛的刺痛,這才得到了好轉。
清渠問道:“世子是走了嗎?”
“嗯嗯,世子見您沒醒,就不讓我們叫醒您還專門留了冰下來,說是等您醒了,好敷敷眼睛……”
“我眼睛很腫麽?”
宋屏露出個淺淺的笑容來,卻沒有答話。
這一看,清渠立馬讓宋屏把鏡子拿來。
宋屏只好把梳妝桌上的銅鏡拿來,看完後,清渠倒在床上,立馬繼續用冰帕子敷眼睛。
宋屏連忙安慰道:“您別擔心,世子什麽都沒說……”
清渠心累地擺擺手,宋屏也只好行了禮下去了。
清渠躺在床上,閉着眼,一邊給眼睛消腫,一邊回想着昨晚的事兒。
昨晚在之彧面前哭和吐露心聲是清渠萬萬沒想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氛圍太合适了,還是之彧那溫柔的眼神讓清渠築起的心牆一瞬間崩塌,這脫離了清渠的控制。
以為之彧不知道,沒想到之彧将一切都看在眼裏,為了讓自己心安,只好想出這麽個笨拙的法子,還扯到什麽清明上河圖...
罷了罷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永遠信守諾言,至少昨晚那一刻,自己是真的心動了,不然也不會哭成那樣。
不過好的是,結局還不錯,這下之彧明白自己的難處了,至少當世子妃進府後,這後宅的女人多起來了,自己不會成為衆矢之的。
清渠現在能夠做的就是做好一切準備,保證自己能夠在這一方小天地裏安穩地活下去,能夠安心度過下半生。
不過居然被之彧看到了狼狽的樣子,剛才銅鏡裏出現的眼睛紅腫的人是誰,清渠感覺自己都沒臉見人了,如果今天眼睛還不消腫,晚上之彧來的話,清渠只好将之彧趕出去了,惹得自己大哭一場,害得現在一副模樣,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了。
雖然知道之彧是因為要去吏部,但是清渠忍不住想要遷怒,女兒家誰不愛惜自己的臉,之彧倒好,直接讓自己眼睛腫成這樣。
敷了一會了,眼睛不再刺痛了,清渠拿着銅鏡照了照,雖然沒有了剛才那麽吓人,但在眼尾處還是有些。
哎,清渠無奈,等會兒只好讓宋屏幫着用脂粉遮一遮較好,還好自己平常不怎麽出去見人。
清渠坐起身來,還沒等穿上鞋子,就看見一團黑影朝着自己跑來。
喵喵喵,團子蹲在清渠腳邊,蹭着清渠褲腿,還幹脆直接躺在清渠腳背上,黏人的小模樣讓清渠笑了起來。
“哎呀,小乖乖...還是團子最好了...”清渠将團子舉起來,放在懷裏,一邊順着團子的毛兒,一邊往外走,團子趴在清渠肩頭,小腦袋蹭着清渠的脖子。
外面,姚芝正在将早飯端出來放在桌子上,見清渠出來,肩上還趴着團子,笑道:“這小精怪...昨晚好不容易哄到我們房間,生怕我們把它怎麽了,非鬧着要出去,用爪子扒門,最後叫了半天,也沒人來理,才睡着了,這不,一醒了就跑過來了...”
“那是,”清渠側頭驕傲地看了看團子,點點團子的鼻子,“團子最喜歡我了對不對?”
團子喵喵叫着,像似在回應清渠的話。
清渠把團子放下來,卷起袖子去洗漱,團子趴在桌子下面,擡着小下巴,尾巴擺擺,等着姚芝把早飯端來。
“都是我和宋屏給你弄吃的,怎麽不見得讓我也抱一抱?”姚芝看着團子一副大老爺的樣子,沒得好氣說道。
聽了姚芝蹲在貓前碎碎念,清渠不由得好笑。
說來也是稀奇,團子的吃食都是姚芝和宋屏在弄,清渠只是有時候拿着小魚幹逗着團子玩兒,但是團子就像認定清渠一樣,對清渠特別黏,其他的人都不理,清渠幹什麽,都亦步亦趨地跟着,別人怎麽哄怎麽逗,也才肯施舍一般讓別人摸摸,就連姚芝和宋屏也是跟在後面哄了好久,現在才可以随便上手摸,但是要抱抱就不肯了。
清渠對團子是越來越喜歡,已經不再只是養的寵物,而是感覺就像家人一樣。
吃早飯的時候,宋屏端了小碟子進來,碟子上放在三個雞蛋。
“咦?怎麽還有雞蛋?”
“是世子吩咐的,一早就讓廚房煮好了,拿來給您敷眼睛消腫用...”
清渠無奈了,這...真是的,弄得人盡皆知了都...都知道自己哭腫了眼睛...
看到清渠無奈的表情,宋屏笑着說道:“您放心,除了我和姚芝誰都不知道,世子也只是吩咐給早飯加了三個雞蛋,但幹什麽用一句話都沒說...”
清渠聽了臉有些紅。
吃完飯,宋屏剝了雞蛋殼,在清渠眼角輕輕滾動。不說這效果還挺好,滾了一會兒後,清渠拿着銅鏡照了照,除了眼角有些紅,已經不腫了。
清渠接過雞蛋,将蛋清剝掉,然後把蛋黃吃了。
宋屏看了想攔住,“您怎麽能...”
清渠無所謂地擺擺手,“沒事兒,裏面不髒,別浪費了...”
“那也是我們來吃...”宋屏皺着眉,臉上一臉不贊同。
“我不是那麽嬌氣的人,剩下的你拿着和姚芝一人一個吃了吧,平時能吃到這麽個整的雞蛋也是不容易...”清渠安慰道。
“是。”
确實從小到大,宋屏都沒吃過一整個雞蛋,向清渠道了謝,端着碟子下去找姚芝分享了。
現下無事,清渠也不想待在屋子裏了,上午太陽還不太烈,所以清渠準備帶着團子在這院子裏轉轉。
院子裏沒有像花園裏種的是什麽名貴的牡丹月季,全是些野花,一小朵一小朵,長在牆角,窗下,倒也有幾分別致,要說長得最好的,最茂盛的應該就是屋旁,靠牆的那一叢栀子花了,葉子綠油油的,恐怕當時只是當做雜樹了吧,所以留了下來。
現在花期到了,開出一朵朵白色的花來,風一吹,清渠靠在窗邊的榻前,也是經常能聞到花香味兒。
濃烈而不刺鼻,潔白無瑕。
恐怕這樣的花兒放在花園裏,恐怕只會被看不上眼,花瓣肥厚,沒有別人層層疊疊得好看,更何況花香濃郁,更加惹人不喜,別人看見了也只會露出鄙夷的眼神,唾棄一聲:看着表面潔白,沒想到內裏還是放|蕩,這麽濃的香味,是想勾|引誰?
不過,清渠倒是不在意這。
反而看了卻心生歡喜,這栀子花的枝杆不像那牡丹,菊花,連枝幹都要怕折了,倒了,養得精細,而這栀子花沒開花的時候,都以為這是樹呢,在這牆角無人問津,也獨自開放,自己香得濃烈。
清渠蹲在栀子花叢前,摘了幾朵,旁邊姚芝看了,遞過來花瓶,清渠卻搖了搖頭,“去拿個水盆過來...花瓶不适合...”
姚芝端了個小木盆,裏面裝了小半盆子水,清渠将懷裏捧着的花,一股腦兒全丢了進去,水面上飄了滿滿的一層。
“把它放到門口的牆角吧...”清渠拍了拍手,吩咐道。
宋屏雖不懂,但是還是照辦了。
團子看啥都覺得好奇,跟在宋屏後面,等宋屏放下盆子,它就蹲在盆子前,看着裏面的飄着的花上下浮沉。
看了一會兒,就伸出爪子伸到水裏去撈花,爪子勾着了葉兒往外拉,還想張嘴嘗嘗,沒想到被這濃郁的花香噴了滿臉,團子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連忙甩爪子,那花又掉進去。
濺起了水花,濺在了團子臉上,驚得團子弓起背,毛都炸了,連忙躲遠了,跑到清渠腳邊,才停下來,用爪子擦擦胡須上挂着的水珠。
姚芝和宋屏都看得笑起來。
姚芝笑着前俯後仰,指着團子笑道:“這小貪吃鬼,平時也沒少它吃喝,現在看着啥都要嘗嘗...”
清渠坐在椅子上,邊喝茶邊笑着,無奈搖搖頭。
放下茶盞,看着姚芝和宋屏也無事,幹脆招呼着大家來玩游戲,用腳尖輕輕提了提團子的屁股,“去,團子,把你的小球銜來...”
團子當然不懂清渠說得什麽,還以為清渠在摸自己呢,趴到清渠腳邊,打滾兒撒着嬌。
姚芝笑得肚子都疼了,“原來還是聽不懂人話的,看小家夥兒平時精怪的樣子,我真的以為要成精了...”
宋屏也跟着插嘴道:“別說,恐怕離成精就差能聽懂人話,能說人語了呢...”
姚芝一拍掌,轉念一想,十分贊同,“确實...”
看着兩人逗寶一樣一答一應,清渠也是捂着肚子,忍不住笑起來。
看着三人笑,當事人團子小小的臉上,大大的疑惑,一時轉頭看看這個,一時轉頭看看那個,喵喵喵?
“哎呀哎呀,不行,笑得我肚子疼...”姚芝捂着肚子,快要癱坐在地上,就連平時腼腆的宋屏現在也笑得渾身都在抖,
清渠拿着扇子,拍了拍團子的小腦袋,真是個活寶。
最好還是姚芝去拿了彩球過來,團子一看見姚芝手裏的彩球,就明白是要玩了,圍着姚芝直打轉。
三人和團子四個,各占一個角落,按順序将彩球踢向下一個,剛好團子下一個就是姚芝,所以每當團子接到清渠踢過來的球時,姚芝就連忙招呼着團子,又是鼓掌,又是好話哄着。
“快踢過來,好團子,快把球踢過來...”
但無論姚芝怎麽好話說了一大堆,但團子就是不理,甚至把球往清渠那邊帶,惹得姚芝在後面吱哇亂叫,“哎哎哎,錯了錯了...是我這邊...”
宋屏和清渠兩人捂着嘴直笑。
最後還是清渠将球又踢給團子,指着姚芝對着團子說道,“把球踢過去...踢到那邊...”
團子這才将球帶了過去,姚芝接到球。
但輪到下一次,團子又忘了,依舊把球踢回給清渠。
姚芝氣得不行,叫道,“團子你是不是故意的!氣死我了!”關鍵,團子還聽不懂,見姚芝張牙舞爪,嫌棄地瞥一眼,幹脆将屁股對着姚芝,就留個背影。
為了游戲可以繼續玩下去,清渠最後還是和姚芝換了位置,這樣當團子接到球後,就立馬把球給清渠,這樣一輪就可以順利進行下去了。
玩了幾輪後,幾人都出了一身汗,就連精力一直都很旺盛的團子,也吐着舌頭,跑到水碗裏喝水。
玩累了,幾人攤在馬紮上,椅子上歇歇。
姚芝坐在馬紮上,端着碗涼茶,喝了口,潤潤嗓子,剛才叫團子實在是喊渴了。
這日子雖也平凡普通,但是好歹是相安無事,每天吃吃喝喝,然後閑時練練字,繡繡花,看一會兒書。之彧來了就和之彧相擁着說說話,跟着之彧念念書,也是過得也是舒适。
***
一晃時間也過得快,熱了那麽長一段時間,突然下了一場暴雨。
這暑氣立馬就消了一大半,倒而有些涼意。
窗戶半掩,清渠坐在塌上,縫制着衣服,想蹭着這秋天還沒到,先提前把之彧的秋衣縫制出來。
“呀。”
清渠眼神一晃,針紮入了指腹中,滲出了血珠,清渠吮去血珠,不知怎的突然心有些慌亂。
清渠擡起頭望向窗外,外面還在下小雨,院子裏。
這雨都下了好幾天了,天也跟着陰了好幾日,那天上的烏雲低壓,悶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而且還讓人渾身黏膩地不舒服。
這時,外面姚芝過來了,剛去領了月銀回來。
将傘收好,放在門邊,姚芝跺了跺腳,抖落腳上的雨水,這才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