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櫻桃唇

天地良心, 如果上一次是蓄意而為,那麽這一次真的只是一個巧合,所以,該怎麽緩解現在的尴尬呢?

是該假裝無事發生扭過頭去, 還是繼續下去?

短暫思考了兩秒, 時聽決定還是假裝無事發生好了, 于是她扭過頭去。

新鮮的空氣灌進鼻腔, 她卻忽然開始咳嗽,随後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遞來一張紙巾,她接過來剛要說謝,又忽然想起顧淩澤之前說過讓她不要這麽生份的話, 于是她把謝字硬生生吞進了肚子裏。

顧淩澤打開了車內空調,調至二十八攝氏度, 她在一旁驚訝于他這份突如其來的轉變, 一時間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喜上眉梢的幸福感。

看吧,喜歡的人只要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能讓她忘卻所有不快, 果然她在喜歡顧淩澤這件事情上她是真的已經沒救了,既然藥石罔靈, 那就幹脆沉淪下去,人為什麽要和自己的心意做對抗呢?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的戀愛腦。

賽車場地離主題餐廳還有一段距離,不遠,開車行駛只需十來分鐘就到, 這麽短的時間不利于打盹, 沒準兒她的夢境還沒開始就會被打斷, 那感覺實在不好, 她其實還挺喜歡做夢的, 只要不是噩夢。

車子開得四平八穩,時速不高,這邊的車流不算密集,偶爾才能與一輛車擦肩而過,窗外的藍天白雲和往常無異,連雲朵的形狀都像是昨日重現。

時聽還在悄悄回味剛才那個意外之吻,當時她還沒閉眼睛,所以顧淩澤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悉數被她捕捉了下來,他微微顫動的睫毛,以及稍稍放大的瞳孔,甚至她在他的瞳孔內看見自己的縮放的倒影。

他當時并沒有皺眉,這說明,他不讨厭這個意外對嗎?

可是他會不會以為這次又是她故意親上去的啊?

啊呀,好害羞。

她有些口渴,就随手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咕嚕咕嚕地喝了好幾口,用手背擦拭嘴角時,顧淩澤伸過一只手來,她盯着他修剪得幹幹淨淨的指甲蓋發愣,直到他叫她的名字。

“時聽?渴了,給我水。”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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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擰好瓶蓋,又拿了一瓶新的礦泉水正要擰,顧淩澤伸手過來按住她一只手,随即示意她把手裏那瓶喝過的那瓶遞給她,她愣着不動,他只好耐心道:“不用新開一瓶,把這瓶喝完再開。”

她臉色一紅,說:“可是……你不是有潔癖嗎?”

顧淩澤修長的手指舒展開來推動了轉向燈,車子減速慢行,随後轉道直行,淡着嗓音道:“你親都親了兩回,我在乎這點細節已經沒用。”

這話令時聽臉色漲紅,原本她想掩飾自己的窘迫,但卻不受情緒控制地支支吾吾起來:“我……我剛才不是故意親你的!是你自己忽然靠過來。”

“你就是故意的也行。”顧淩澤随口說道。

“……”

這頂帽子就這麽從天上落下來又精準地扣在了她的腦門上,她窘迫地遞過一瓶礦泉水過去,随後倔強地牛頭盯着窗外風景,之後這一路她都沒有再和他有任何的視線交流,因為只要一看他,她的情緒就會發燙,想到剛才的吻和他說的話。

“你就是故意的也行”到底幾個意思?是他的一種默許嗎?意思是她以後想親就親?她才不是這種人呢。

十分鐘後他們到達比賽場地。

這條賽道自十年前開始投入使用,是很經典的瀝青賽道,賽道的整體形狀用航拍機拍攝看起來很像漢字“八”,有非常多的高速彎和低速彎,這需要賽車手在比賽時擁有一顆極為冷靜而沉着的大腦。

賽場附近有不少相關類別的主題商店,售賣賽車模型之類的紀念品,賽道建成初期原本只有寥寥數家商店,發展十年後這邊已經漸漸形成一個主題公園式的區域,餐飲游樂酒店項目在這邊很發達,所以想要尋找洗手間很容易,只需問問路就行。

因為即将開始比賽,所以賽道是封閉的,游客不許進入,但看臺是開放的,所以顧淩澤帶時聽去了看臺,位子快要坐滿,今天來看比賽的人很多,烏泱泱的一片人頭攢動,甚至還有不少兒童,不過附近的主題公園也有很多适合兒童玩兒的游樂設施,所以一家人過來這邊度假放松還是很适合的。

顧淩澤拉着時聽入了座後,發現她的目光一直四處漂移,好像在找什麽東西似的,他于是開口問她:“你找什麽?”

“啊……我沒找什麽,我就四處看看,哇,今天人好多啊。”

“……”

他沒有作答,因為這是顯而易見的景象,不值得浪費口舌去多加讨論。

時聽的頭發沒有用發繩綁成馬尾,只散漫地披在肩頭,黑色的發絲随風飛揚,她白皙的小臉蛋兒帶着一點兒紅暈,看起來天真又無邪,他的視線落在她櫻桃色的唇上,忽而想到剛才那個意外的吻。

他當然知道那只是一次意外,而這一次她沒有停留太久就扭開了頭,而上一次她的蓄意而為,他也知道,只不過那一次她抱着他的脖子大膽又小心翼翼地貼着他的唇親了十幾秒。

這兩次的吻讓他輕而易舉地得出一個結論——她很青澀。

今天的風很大,但是并不算熱,空氣裏帶着一絲絲濕潤的水汽,應該是之前賽場的工作人員灑過水降溫,空氣裏漂浮着一種刺鼻的氣味,這種氣味其實很平常,也無非就是其他游客身上的塵土和汗味而已,但他有潔癖所以過于敏感,因此這樣的氣息令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但很奇怪,時聽身上的氣息就很好聞,也許是她噴灑過香水。

他得出這一結論後,目光再次落在她櫻桃一般的嘴唇上。

原本他對這種事情不算多麽熱衷,只覺得這是一種情到濃處的自我本能,可以控制,甚至可以拒絕,但她兩次親過來,他沒有往後退,這大概說明她讓他感到還算愉快,不能證明什麽。

他和她高中就沒說過幾句話,成年後因為一個決定而莽撞地走入婚姻,相處的時間到現在加起來也不過一個多月,這麽短的時間讓他迅速愛上她,這不可能,也很違背常理。

雖然那兩次的吻同樣令他心跳加速,但對他來說這不過是一種應激反應。

過了五分鐘左右,時聽已經耐不住了,她想去洗手間,但不知道在哪兒,這裏人多,進進出出也很麻煩,她也怕自己等下找不到位子,不過這麽忍下去也不是辦法……算了,死就死吧,顧淩澤是她的丈夫,問他最簡單。

這裏人聲嘈雜,她站起來稍微彎下腰湊了過去,唇貼在顧淩澤的耳朵約一厘米的位置,唇微微一張一合地問:“我想去洗手間,往哪兒走啊?”

她的氣息掃過耳邊帶來一種奇異的酥麻感,還有點癢,顧淩澤皺了皺眉,一只手卻探過去勾住了她的腰肢,壓低嗓音在她耳朵邊道:“從這兒下去,找戴着白色鴨舌帽的工作人員,他們會告訴你。”

“哦……好。”

時聽正驚訝于腰上的那只手,因為這很不符合常理,更準确一點來說,這很不符合顧淩澤的處事原則,他怎麽可能會對她動手動腳,雖然他對她動手動腳其實才更正常,但他不是那種人啊,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對于男歡女愛根本就很不屑嘛……

就在被這股煩亂的情緒充塞的時間裏,時聽的臉不受控制地漲紅,耳朵也發燙,她都忘記自己要去洗手間的事情了,如果不是看臺下的賽道那兒幾個賽車手朝看臺的觀衆揮了揮手引得觀衆也熱情高漲,她可能要在這裏繼續發呆下去。

被烈日炙烤下的賽道隐約升起一絲絲氣流來,幾名穿着不同顏色賽車服的賽車手似乎在底下做什麽交流,他們的賽車還沒入場,因此周圍有不少游客在讨論誰誰誰今天會開什麽什麽型號的改裝車。

時聽對賽車不太了解,平時電視機裏偶爾刷到也只是看個十幾秒就會換臺,她不太感興趣,所以那些游客們讨論的賽車手的名字對她而言無疑都很陌生,直到游客們說起段嘉旻的名字,她很想豎着耳朵多聽一些,但奈何身體不允許,再不去洗手間,她就要炸了。

她問了工作人員,然後按照工作人員給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洗手間,等解決好了自己的生理問題,她按照記憶着急忙慌地要回看臺。

看臺那裏,她一眼就看到了顧淩澤,他沒有坐着而是站着,身上一件白色亞麻襯衫,外套随手拎在手上,側着腦袋和看臺下方賽道上一個賽車手在說着什麽,她穿過幾排座位走過去,從他後背拍了拍他的肩,他回頭,眉毛舒展開來,說:“怎麽去那麽久?我換位子了,怕你找不到等了你十分鐘。”

時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說:“去洗手間的人很多,我也要排隊才能用洗手間,總不能破門而入啊,這樣很不禮貌唉。”

“……”

顧淩澤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牽着她的手走到他重新選定的座位坐下,這個位置視野極佳,重要的是這裏能和經過的賽車手打招呼甚至要簽名拍合照,于是時聽不禁在想今天是不是有他喜歡的賽車手參賽所以他才來的?

這時一名穿着白色賽車服的賽車手朝看臺這邊走來,笑起來時眼尾微微上挑,他長了一雙多情的眸子,烏黑的眼仁又亮又有神采,周圍看臺的游客有不少吹口哨和拍照的,直到有人沖着賽道喊了一句“段嘉旻”,時聽這才知道眼前的賽車手就是段嘉旻。

段嘉旻摘下頭盔,用手臂随意夾在腰側,扯出一個輕佻但又迷人的微笑沖臺上的女游客揮了揮手,然後才沖男游客豎起大拇指,在一堆此起彼伏的喝彩聲下他靠近看臺的圍欄,朝顧淩澤招了招手,目光卻落在一旁的時聽臉上,笑得張揚肆意。

“你們怎麽才到?不好意思啊嫂子,本來打算帶你跑兩圈的,不過時間不夠,他們開始清場了,下個月去日本,我帶你玩兒更刺激的賽道怎麽樣?”

“啊……不用了,下個月我沒有時間出國……你下個月要去日本比賽嗎?那你加油,為國争光。”

段嘉旻吊兒郎當地笑笑,“那當然。”

時聽雖然對不能體驗漂移有一絲絲的失望,不過她本來也是一時興起,既然玩兒不了那也沒辦法,再說今天出來玩兒就應該高高興興的,不能體驗漂移只是一點兒小事情,她不能體驗但是她可以近距離觀看這項賽事啊,不虧了。

比賽好像快要開始了,看臺上的游客紛紛把目光轉向賽道口,那裏已經開進來幾輛改裝車,這些賽車手有的大方平易近人有的十分冷酷,而段嘉旻就是屬于十分平易近人的那種,雖然他平易近人的對象大多數是年輕漂亮可愛的妹子……

一位妹子用水性筆在段嘉旻的賽車服上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段嘉旻這才收手,抱着頭盔轉過來和顧淩澤說了句“走了”,轉身離開前段嘉旻沖時聽眨眨眼,一臉自信地告訴她:“嫂子記得替我拍照錄像,拍好點兒,我要發朋友圈的。”

時聽滿口應下,坐下後拿了手機出來調試兩度,調試了一會兒,比賽是真的要開始了,她竟然跟着那些熱情高漲的游客一塊兒興奮起來,手心都開始冒汗,然後她問顧淩澤:“漂移比賽是比什麽呀?是比速度嗎?”

顧淩澤這時雙手抱臂,目光遠眺,眼底一片沉着冷靜,似乎對即将拉開帷幕的比賽并沒有投入太多的感情,他這個人總是對事物表現出極少的情緒,甚至是沒有情緒。

“汽車漂移比的是技術不是速度,看的是車手對于賽車的操控性,漂移也叫甩尾。”

時聽睜大眼睛又問:“怎麽甩啊?”

“……”

顧淩澤擰了擰眉,然後擡手按了按眉心,又解釋:“只要後輪橫向力在質心處産生的旋轉力矩小于前輪橫向力在質心處産生的旋轉力矩,車尾就會向外滑,從而産生漂移的效果,就會造成你說的甩。”

“……”時聽有些尴尬地笑笑,“啊,我還是沒聽懂。”

顧淩澤:“……”

第一輛車開進賽道,是一輛豐田AE86,時聽忽然眼前一亮,因為她看過電影《頭文字D》,主角的愛車就是這輛豐田AE86,這部電影她被迫和孟昭一起看過不下十遍,雖然很痛苦,但也讓她第一時間就認出來這輛車的型號,這大概是她唯一能叫得上名兒的一輛賽車了。

她有些得意忘形地抱住顧淩澤的胳膊,一手指着那輛車說道:“那輛是豐田AE86吧?”

顧淩澤微微一訝,“你居然知道?”

“看電影知道的,其他的我就不認識了。”

“……”

“段嘉旻這次會拿什麽名次啊?”她問。

“要看臨場發揮,任何比賽都無法排除意外。”

時聽換了一個問法:“那段嘉旻他的技術很好吧?”

“一般。”

“……”

顧淩澤有些不滿地看了眼賽道上那輛銀色的寶馬三系改裝車,那是段嘉旻此次參賽的座駕,轟鳴聲由遠及近,這輛銀色寶馬的速度很快,立刻便追上了前方那輛豐田AE86,但是并沒有超車,這讓看臺上觀戰的時聽十分疑惑,于是她問顧淩澤:“他不超車嗎?”

“漂移不是比誰的速度更快,比如兩車追逐,按照規定,後車不能超過前車,而是在追逐過程中盡量模仿前車的動作,兩輛車的車身還要盡量接近,最好是能做到車漆相互交融剛好發生摩擦卻不發生碰撞,這看似同意其實并不簡單,普通人若是這樣開,這兩部車早已撞作一堆廢鐵。”

“感覺好危險啊,他不要受傷才好。”

“……”

時聽有些擔心地看了眼那輛銀色寶馬,就如顧淩澤所說,銀色寶馬一直貼近豐田并模仿豐田的動作,看似危險但似乎每一次與豐田的較量都恰到好處,兩輛車的車胎與地面摩擦生出縷縷青煙飄在半空,加上刺耳的輪胎摩擦聲,這令看臺的游客熱血沸騰起來,這絕對是一場視聽盛宴,連空氣裏都漂浮着漂移的香氣。

顧淩澤卻對銀色寶馬做出的一系列危險刺激的行為無動于衷,他頻頻蹙眉,只因身邊的太太把目光全然聚焦在了那輛銀色寶馬和豐田車上,他後知後覺,并沒有發現自己十分在意時聽的一舉一動,她之前一直問段嘉旻的各種問題,他一邊回答一邊心裏煩躁,一陣熱風襲來,将時聽的輕紗一般的衣擺吹氣,露出一截白皙的纖腰,于是他的視線停留在上邊。

最終在近距離觀察時聽的纖腰十秒鐘後,顧淩澤伸手替她把衣服拉好了。

她扭過頭,對上他肅穆的一張臉,一邊咔咔咔地拍照,他沒有繼續看她,目光遠眺落在那兩輛追逐的賽車上,她便趁他不注意,“咔擦”一聲,把鏡頭對準了他的側臉。

現場人生鼎沸,他應該不會發現她偷拍他的那聲快門吧?

正暗自僥幸着,熟料顧淩澤忽地扭過頭,烏黑的瞳仁聚焦,冷靜沉着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她心裏一咯噔,怕他抓包戳穿她,于是率先扭過頭去,過了會兒,耳後絲絲熱氣,她心思都亂了,還沒來得及反應,顧淩澤從她手裏奪走了手機。

他翻開相冊,欣賞她剛才偷拍他的那幅傑作,而她內心忐忑,就差咬手指了,然後她聽見他淡薄的嗓音從身旁傳入耳膜:“拍我?不用偷偷摸摸,随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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