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鏡裏和景光兩個人有說有笑的, 似乎都沒有把琴酒這事放在心上,倒是安室透心裏越來越沉重了。

天鏡裏坐在後面,頭伸到兩個座椅之間, 疑惑地問:“安室君, 是吓到了嗎?”

她的腦袋出現在後視鏡裏。

剛才和琴酒一番扭打,她也不是完全沒有受傷。那一頭柔軟的白發變得蓬亂, 臉上更是有一塊破了皮。

只不過她的樣子非常精神,反倒是一直坐在車子上的安室透神情凝重,即便微笑着,眼睛裏也有化不開的憂慮。

“怎麽了?”天鏡裏又說, “如果有煩惱的話, 我和阿景也很樂意為你解決哦?”

景光的目光落在安室透身上。他之前一直在天鏡裏的包裏, 對外面發生的事情并不清楚。但是——

這個家夥的身份, 真的像看起來那麽簡單嗎?

景光按下心中的警惕,也順着天鏡裏的話說:“是啊, 畢竟這也不是什麽小事。安室先生如果留下什麽心病, 我們也會很愧疚的。”

安室透被景光的關懷弄得心情有些詭異。他沉默了一會兒, 才說:“其實我和毛利老師學習, 也經常經歷一些驚險的場面。這些事情對我來說倒是還好。”

“但那家夥的來歷似乎不太尋常,就這樣把他丢在那裏, 真的好嗎?”安室透越說越順口, 圖窮匕見, “或許, 我們是不是應該報個警什麽的?”

——盡管理智告訴安室透,他要是真把琴酒送進局子, 那他的卧底生涯估計也到頭了。但……誰還不能嘴上過把瘾呢?

而且, 他也想知道天鏡裏對于這個提議的态度。

從她和琴酒的對話來看, 這兩個人應該是認識的。

天鏡裏聽到安室透的話,睜大了眼睛。

“不可以不可以!”

安室透:?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方向盤。

難道天鏡裏真的像琴酒所說,原來就是組織的人……?

天鏡裏:“這個場面,怎麽看都是我在搶劫他們啊!”

“絕對、絕對不可以!”

“安室君,我明天還要擺攤,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被抓起來啊!”

安室透:?

他終于對天鏡裏的發言有了點抵抗力,這次倒是沒有把車子開飛出去。

“……”

天鏡裏看他不說話,掰着手指給他算起來:“警察看見我帶着那麽多人報警,肯定要問我的來歷,我的職業。我的來歷是編的,現在安室君肯定知道了。”

“……是。”

“然後警察們知道了我是擺攤的,肯定會問,那你在哪擺攤啊?”

“我在帝丹中學門口。”

“那帝丹中學可以擺攤嗎?”

“可以,但我這樣一擺就堵校門口的肯定不行。”

“然後警察裏面要是有比較壞的,就會讓我交保護費。交完保護費呢,要是有交警看到了,說不定還會再給我開一波罰單……”

天鏡裏痛苦地閉上眼睛,仿佛已經看到了她的悲慘未來。

“交完罰單,大家就會覺得我的攤子安全質量成問題。大家就不會來買了。”

“噢,我還沒有營業執照。”

“就這樣,我擺攤的事業就被無情終結。我只好逃,離開米花町、離開東京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安室透:“……”

他看着後視鏡裏天鏡裏傷心欲絕的樣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家的神明讓你費心了。”景光無奈扶額,對安室透說。

“沒有的事,我還要感謝鏡裏小姐救我呢。”

“……雖然本來不應該讓你知道的,但事情緊急,我們這邊也是沒有辦法。”景光頓了頓說,“之後的事,還希望安室先生保密。”

安室透笑着說:“那是當然的……但是,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請說。”

“像鏡裏小姐這樣的神明,應該力量也算不弱吧。”

景光的眼睛游移了一瞬。

“啊,”他随意地應了一聲,“還可以。”

安室透說:“為何我至今都沒有聽說過鏡裏小姐的名號呢?”

景光:這我哪知道?

他遇見天鏡裏的時候,對方已經是很沒有排面的神明了。不然他後來也不會跑去道真公神社裏幹活。

說到這裏他就有點不爽。

自家神明的确沒有什麽聲望,但這難道是能搬出來講的事情嗎!

就算是天鏡裏,她聽到這種話肯定也會傷心——

“因為我就是沒有名氣啊!”天鏡裏笑嘻嘻地說,“什麽都做什麽都肯幹。哪一行好混就去哪一行。像我這樣的神明要是真被大家供奉起來,那才是會出大問題吧?”

景光:……

安室透:……

兩人抽了抽嘴角,異口同聲地說:“仔細一想的話,很有道理呢。”

天鏡裏笑眯眯地點點頭。

“好啦好啦,這種事之後慢慢和安室君說也不遲。”

“總之我不會吃人也不會騙人,是超好的路邊攤之神啦。”她看着安室透,仿佛洞穿了他心中所想,“安室君要是來買我的小吃,我會給你打折的哦!”

安室透:……

“謝謝你,鏡裏小姐。”

這一天總算是有驚有險地過去了。

有驚的是安室透。

有險的是琴酒。

晚上安室透估摸着琴酒應該差不多整理好自己了,這才慢悠悠地發過去郵件。

窗戶裏倒映出他的臉。

他嘴角微微上翹,看起來心情很好。

事實上,這也是安室透第一次心情這麽好。

[琴酒,沒想到今天的事情竟然這麽不順利呢。]

琴酒那邊的信息過了一會兒才發過來。

[波本,之前在海邊你為什麽不出手?]

[……]

[本來是想出手的。但是當時的場面明明是一邊倒不是嗎?還是說,你希望我不論如何都要救你,然後我們被一鍋端呢?]

安室透手指輕快地發過去一組照片。

正是被天鏡裏打扮完的琴酒。

[你是想拉人和你共沉淪吧。]

琴酒的電話直接打了進來。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還要冷。

裏面像是摻了刀渣子一樣。

“那個女人的事,你不要再管。”

“欸?”安室透從容笑道,“難道她不是組織的叛徒嗎?她不是那位先生下命令一定要——”

“閉嘴。”

琴酒挂斷了電話。

安室透看着停留在挂斷界面的手機,笑容一點一點加深。

窗戶裏的他臉上一點一點出現了壓抑極深的痛苦之色,還有他心裏的憤怒與不甘。

死去的摯友、這些年對于組織的憤恨,都是他前行的動力……

遲早有一天,他要将這個組織一網打盡。

天鏡裏是一點不知道,她認識的兩個人竟然發照片發過來發過去,有來有回地互相傷害着。

她想起當時在餐廳裏遇見的夏目,晚上吃飽了躺平的時候,決定給夏目打個電話。

也不聊啥別的,就是天氣怎麽樣,學校好不好玩之類的。

夏目剛剛還在擔心天鏡裏的安危,看見天鏡裏的來電幾乎是秒接。

“鏡裏小姐!”他的聲音裏還帶着些許久睡的沙啞,“您還好嗎?”

天鏡裏不解地說:“我挺好的呀,今晚阿景做了好多我喜歡的菜,我和阿玲都吃得好滿足好滿足……夏目君?”

她叫他的是“夏目”,而非夢境裏那樣直呼他的名字。

夏目敏感地注意到其中的不同。

夢裏的天鏡裏應當處在一個比較稚嫩的年紀,對誰都非常地親近友好,因此才會稱呼第一次見面的他為“貴志”。

但是現在的天鏡裏……

夏目的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猛地抽了一下。

“夏目君?”天鏡裏又叫了一聲。

“啊,抱歉!”夏目回過神來,連忙說,“鏡裏小姐突然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天鏡裏思考了一下,說:“之前夏目君和我說的那個,做陶器的地方是在哪裏呢?我在想要不要帶家人一起過去玩!”

她說着說着,就開始期待起來:“總感覺,自己做出來的器皿一定跟賣的不一樣吧!到時候我們做些很可愛的,然後擺攤的時候用上。學生們一定都會很崇拜我的。”

“然後呢……嘿嘿,又是一大波的信仰到賬!”

夏目:這也太細節了!

他對天鏡裏的說法将信将疑:“地址的話,我之後再給鏡裏小姐發過來吧——”

“喂,小子。”和天鏡裏一起躺平的玲子突然出聲了,“你這家夥,該不會是那裏老板的托吧?”

夏目:???

玲子外婆竟然這麽想他?

夏目狠狠地受傷了。

他的聲音都比平時高了幾個度:“當然不是!我只是剛好和鏡裏小姐說起這件事……”

玲子被他突然炸毛的聲線逗笑了。

“嘛,我也就是問問。”

電話那頭的夏目瞪圓了眼睛。他算是明白為什麽妖怪們都對玲子外婆又愛又恨了。這個人真的是……

天鏡裏也對玲子很生氣:“阿玲,怎麽可以欺負夏目呢!”

玲子:“哈?”

她的笑容裏帶着黑氣:“你是不是忘記了欺負是什麽樣的了?”

天鏡裏:?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玲子按到了地上。

玲子知道她怕癢,專門攻擊她身上那些比較敏.感的部位。

天鏡裏:“救、救命啊——”

“哼,以後還說不說了?”

“不、不說了……嗚嗚嗚……阿玲,快放開我……”天鏡裏被她撓得眼淚都閃出來。

而電話那一頭的夏目,則看着手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這個電話,他到底挂還是不挂啊?

她們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他是不是不應該在這裏。

“夏、夏目君……!”

天鏡裏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那、周末再聯系哦!”

她的話音剛落,就傳來一聲巨響。

砰。

電話挂斷了。

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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