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五條悟進去的時候。
月城千夏正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哭。
她并沒有哭的太大聲, 但對五條悟來說，這樣壓抑的哭聲更叫讓他心髒抽疼的厲害。
少女把自己蒙在被子裏, 房間裏光線昏暗, 悶在枕頭裏的哭聲顫抖又壓抑，她好像在死死憋着，又好像因為太疼太痛苦不知該如何發洩。
總之不管是哪一個, 都再次激起了五條悟想要暴打某個人的念頭。
從一開始，五條悟就不希望月城千夏知道任何事情，對他而言都感到痛苦不堪的過往, 為什麽要讓千夏知道！
只要能讓千夏不知道，他可以把那本書裏的一切屬于他的罪名都認下。
繼續瞞着, 繼續讓她産生諸多疑問, 只要千夏不知道就行, 哪怕把他當成神經病都沒問題。
為什麽要讓她知道。
為什麽要讓千夏去了異世十年，提前知道了那些他不會被人知道的破綻。
所以，他也知道, 如果他向千夏坦白他的遭遇，千夏會信。可他怎麽會說呢, 那些秘密, 就該被他帶着送進火葬場，一輩子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他知道了千夏在那邊待了十年，和親人們的親情淡薄。
知道了那本萬惡的小說，知道了那本漫畫，也知道她喜歡另外一個五條悟的事情, 不過這些說實話都不重要, 千夏在那邊過的算是開心愉快, 他一直在身邊跟着她, 即便千夏看不見他也無所謂，五條悟覺得，這大概是救回千夏後，再次讓他心情得到治愈的一段短暫的時光。
但這一切都被一本小說破壞了。
五條悟最大的遺憾大概就是沒能在異世界見到那個叫山沉櫻櫻的作者。
Advertisement
……
五條悟咬了下牙，他的心髒在劇烈跳動，身體還在一遍遍的發抖，他在醒過來後發過脾氣，眼眶發澀，心髒難過的按壓着胸口喘了好幾口氣都不得任何緩解。
劇烈跳動的心髒在叫嚣着痛苦，他的千夏本來不用去承擔這種苦難。
翻湧在眼底的冷意和暴躁，在踏進這扇門後就消失殆盡。
平行世界的他看起來很不一樣，從容不迫又肆意自由，即便是面對着和他完全不同的自己，也能愉快的笑起來，“這是破局的關鍵，你也不想一直活在失去千夏，一直輪回的世界吧。”末了還朝他炫耀，“哎呀，回去我就要和千夏結婚了~”
但還有別的辦法吧！而且最後那句不重要！
五條悟又恨又疼，不一定非要讓千夏把他經歷的那些事情都知道吧！
五條悟捂着心髒，渾身都在發抖，他一時分不清是因為暴怒，還是因為害怕知道了一切的千夏太疼。
他知道平行世界的他有句話說的很對。
這一切的變故雖然離不開山沉櫻櫻，但最大的變故皆來源于他自己。
看似一切都沒有改變，卻一切都在改變。
他和千夏經此一遭，早就回不到最初十年的純白愛情。
可五條悟始終相信，沒有任何人能分得開他和千夏。
……
用力攥緊的右手松開。
他強忍着不去有太大的動作，如果不忍下的話，以他的性格肯定是沖上來抱住千夏。
但五條悟不想再讓千夏遭受更多次的驚吓。
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倏然前來，即便是他，在面前那麽多次無法阻攔的死亡時，也會不可抑止的被一次次壓垮。他尚且有喘息的機會，可千夏呢，回憶起全部的她經歷了那麽多次死亡和時間回溯，而且是在這短短的一個下午，承受了如此的心理折磨。
壓抑的哭聲在耳邊旋轉。
五條悟深吸口氣，打開了一盞燈的開關，調到了最弱的光線。
他輕輕着坐在床沿，向來輕快的音色變得有些低沉且柔，“千夏。”
回答他的是女孩持續不斷的哭聲。
五條悟把手慢慢覆上那團哭得顫抖的被子，掌心下，可以很清晰感覺到她渾身都在發抖，哭聲沒有停下，她好像沒有察覺到五條悟過來。
五條悟一時有些惝恍，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是想安慰千夏的，告訴她都沒關系。
他的指尖輕輕蜷縮，扣在少女的哭得發抖的肩膀上。
向來有一堆歪理可以講的五條悟這時候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深吸口氣，好不容易不抖的手又開始發抖。
“千夏，別哭了……這、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說什麽！”
被子被猛地掀開，月城千夏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霧藍色長發從床上猛然坐了起來。
她哭得發紅的雙眼睜的圓溜溜的瞪着五條悟，金色的瞳仁像是潤在水中的圓月金玉，霧蒙蒙的又閃着耀眼的光芒。她生氣的望着他，從心底一瞬間爆發的怒意飛快流竄到了全身，發白的唇瓣咬了又松開，在氣憤又痛苦的情緒下，她不可抑止的發起抖，哭到沙啞的嗓音，忍不住指責五條悟。
“什麽就不是事了？你說沒有什麽大不了……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如果真覺這些沒什麽，你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五條悟你一直都騙我，你這人太讨厭了！！為什麽都不告訴我！明明我們之前說過，不會對對方說謊的！”
即便這樣生氣，她的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掉。
在知道了這些事情後，似乎連自己被當成商品賣了那麽多家的事情，都在這一刻變得沒那麽讓人憤怒了。
當然，一碼歸一碼，現在先解決五條悟和她的問題。
五條悟被她說的愣住，他猛然想起來，在時空間隙裏，月城千夏也是這樣生氣着說他騙他，因為他什麽都不告訴她，是拿她當廢物當外人。
對天發誓，五條悟可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現在又被哭着鼻子的月城千夏再次指責一番，他的呼吸一窒，在怔愣的混亂中，倉皇解釋，“不是，千夏，我不想有意騙你。”
“那就是存心。”她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哭嗝。
“當然不是！”五條悟動作娴熟的抽出幾張紙巾，幫她擦了擦鼻涕，繼續慌張解釋，“……因為這種事情千夏根本不用知道！千夏重新回來後，就一直不知道，那麽我為什麽要讓你知道，讓你知道這些事情有什麽好處嗎，至少那時候的我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是我擅自一直輪回，一直去救千夏的，被迫跟着時間回溯的千夏是不知道的，那個時候都沒有記憶，為什麽一定要在現在知道這一切呢。”
五條悟像是找回了主場，聲音逐漸不再慌亂，“你瞧，你知道後就是這個樣子。而且如果我說了，我向你坦白了，你會信……可是千夏，我不想讓你知道。”
月城千夏靜靜看着他，用紙巾擰了擰鼻子，看着對方即坦然又神情的藍色眼瞳，心裏的火氣有在緩緩平複，尤其是五條悟的眼睛裏裹挾裹挾了無辜和可憐，硬是讓她也不忍心繼續質問下去。
她明白，五條悟是最疼的。
她也不只是生氣，是因為記憶回來的那一刻，實在是太疼了，她都不能想象五條悟是怎麽過來的。
月城千夏閉了一下眼睛，深吸口氣，按着胸口，試圖讓自己從哭泣的悲憤中緩和下來，卻發現情緒極為波動下，她做這些都是無濟于事。
她的眼角粘着亮晶晶的淚珠，在微弱的光線下，像是珍珠滾落。
五條悟下意識伸手去接，砸開了手心，“啪”的一聲濺開。
月城千夏打了個哭嗝，垂下目光，看他掌心裏的水花，嗓音略為發啞的說到：“很疼吧，悟。”
五條悟緩慢收回手，他搖了搖頭，輕聲慢語，“不疼，都結束了。”
月城千夏又忍不住落淚，她吸吸鼻子，努力忍住了。
模糊了一層水光的金色眼瞳緩緩擡起，他脫掉了那套黑色外套，穿着裏面的白色短袖T恤，在微弱的光線裏，高高瘦瘦的坐在床沿，身體輪廓格外清晰。朦胧的光落在他臉上，像是鍍了一層柔和的光，将他的臉孔映襯的格外溫柔和缱绻，沒有墨鏡遮擋的藍色眼眸中的獨占欲和眷戀也愈發明顯。
五條悟一直不敢問，被氣氛和心情感染，一度搞的他也很想哭。
就算在今天這個時候，千夏想起一切，問的居然是他疼不疼。
五條悟心想，他再疼又怎麽會疼的過千夏。
他吸了口氣，覺得眼睛又開始泛澀，鼻子也酸酸的。
“……千夏呢，怎麽就一直問我，千夏才是一直最疼的，但你幹嘛總是問我呢。”五條悟咬了下牙，一度抑制不住翻湧上來的酸澀，他強忍着吸了口氣，太可惡了，總不會在千夏面前掉眼淚吧！
月城千夏盯着他，她的眼淚從眼角流下，她随便用手指抹開，轉瞬就看見五條悟忍着扭頭的樣子。不知怎地，她陡然笑了一聲，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會在這麽悲傷的氛圍裏笑出一聲。
金色的眼瞳攏住一層朦胧的水光，柔和的看向五條悟，沙啞含着哭腔的聲音裹挾着一絲笑，她說：“悟，你在哭嗎。”
五條悟猛地轉頭，眼裏真的蓄滿了淚水。
他嘴硬着狡辯，“我沒哭！”
尾音剛落，猝不及防間就被月城千夏抱了個滿懷，他的呼吸被悶在鋪天蓋地的茉莉花香下。五條悟腦袋一懵，呼吸窒住，到口的所有嘴硬都徘徊在了顫抖的呼吸間。
他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月城千夏抱着他哭，憤慨抱怨：“憑什麽就我們這麽倒黴啊！我不想再死了！！”
沒幾分鐘，兩個人都哭成了一團。
“哭完這一次，以後我一滴眼淚都不會再掉！”
五條悟咬牙切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