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單人病房裏, 于思曼正一個人做複健,骨裂沒有完全恢複,走幾步就大汗淋漓, 有人推門進來時她一驚,欲轉身, 而腳下不穩, 下一瞬就失衡地重重摔倒在地上。

傅時羿沒料到進來面對的是這麽個局面——于思曼躺在地上,面色煞白, 呼吸急促。

他愣了下, 于思曼以求助眼神望着他,“學長……”

她可憐巴巴叫了一聲, 眼底迅速蓄起水汽。

傅時羿皺眉, “我幫你叫護士。”

“等等!”于思曼又喊, “你能不能……先扶我起來?”

傅時羿倒是往房間裏走了幾步, 他将手裏東西一股腦地先放櫃子上, 然後去病床邊按了呼叫鈴。

于思曼眼淚流下來,自己擦了一把,手撐着地面試圖起身。

小腿到腳腕都痛得鑽心, 她力不從心, 喘着氣再次望向傅時羿。

他站在病床邊, 倒是看着她, 但沒往過來走,也沒伸出援手的意思, “你是骨裂, 我建議不要動,等護士來,再動很有可能造成二次傷害。”

于思曼鹹魚一樣趴在地上, 很狼狽,“學長你不能扶我一下嗎?”

傅時羿頓了幾秒,“還是等護士吧。”

傅時羿不是個有紳士風度的男人,這一點于思曼早就有所耳聞,什麽憐香惜玉之類的,在他這裏根本不存在,大學時他們不認識,但是她認識一個喜歡傅時羿的學姐,聽過一些他的事。

學姐暗戀傅時羿一年多,帶着姑娘的扭捏花盡心思表白,在微信裏給傅時羿發過類似于“今晚月色真美”以及“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雨的屋檐”之類的話,基本都能收獲傅時羿幾個困惑的問號作答。

學姐終于意識到對着這麽個木頭繞彎是不行的,打直球說“我喜歡你”,傅時羿的回複是:那以後別喜歡了,別白費力氣。

——這個男人拒絕別人的時候就連北北一句“對不起”都不屑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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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當時哭完,消沉幾天,最後背地裏跟別人都罵傅時羿是沒情趣沒風度的死直男。

于思曼當時只是耳聞,今天才切身體會了一把什麽叫沒風度的死直男。

護士來扶于思曼,見病床邊還站着個男人,不由得多問傅時羿一句:“你是病人的朋友嗎,怎麽也不扶一把啊。”

傅時羿往後退,讓開病床邊的空間,只說了一句:“不方便扶。”

他态度倨傲,護士轉頭就翻個白眼。

于思曼心情複雜地任護士在她腿上捏捏,檢查完畢,護士叮囑她一些事項才離開。

病房裏恢複安靜,傅時羿問了句:“沒有陪護?”

于思曼有些累,閉上眼擦額頭汗水,“陪護這會兒休息,回家了。”

她側過臉對傅時羿微微笑了一下,“學長怎麽今天突然來?”

傅時羿想起此行目的,但沒直接說,先委婉扯了一句:“我聽賀诏說你們那邊專訪的問題都确定了,來看看情況。”

“是的,但其實我可以通過郵箱發給你,”于思曼面色依舊蒼白,緩緩撐起身子,手去夠床頭櫃子上的東西,“這裏有一份打印出來的,你和賀诏先看一下,如果裏面問題有你們覺得需要調整的,再……”

她話沒說完,手碰到傅時羿剛放櫃子上面的果籃,果籃一晃,後面的一個袋子就從櫃子上掉了下去,摔在地上。

她聽見重重的“砰”一聲,袋子裏不知道放了什麽,好像摔碎了。

傅時羿站在旁邊,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了一眼那個塑料袋。

周靜給的阿膠漿罐子碎了,黑乎乎的粘稠漿液從袋子裏往出流。

他半蹲下身,手去撈袋子,耳邊是于思曼的聲音。

“那是什麽?對不起學長,我沒注意……”

他沒說話,本來心情就不好,這下更糟糕。

一扯袋子,裏面的碎玻璃和阿膠糕盒子都露出來,阿膠糕的盒子也沾了阿膠漿,看着怪惡心的。

他将袋子一攏,打算提着一起扔掉。

于思曼一直看着,忽然出聲阻止,“那個阿膠糕還是好的吧。”

傅時羿沒擡頭,他手指上沾着黏膩的阿膠漿,想盡快洗手,只說:“盒子髒了。”

說完他将東西提起,扔到旁邊垃圾桶裏。

傅時羿去洗手間洗手,指縫裏都是黏糊糊的,他摘掉戒指打了三遍洗手液,才感覺手上舒服了。

這個手洗的時間有點長,再折回病房裏,于思曼坐在病床邊,手裏拿着阿膠糕盒子,正用濕巾擦。

他愣了下。

于思曼擡頭看他,晃晃手裏盒子,“擦幹淨了,學長,這是你買給我的嗎?”

不是。他心裏這麽想,但看到那個依然有些髒的盒子,很嫌棄,不打算帶回去給簡璐,他随意地嗯了一聲,“你要是不嫌棄就留着吧。”

于思曼笑得很燦爛,“謝謝。”

而窗外這時候又是電閃雷鳴,風呼呼地刮起來,在高層聽外面的聲音,嗚嗚的像是在哭。

傅時羿忽然有點後悔這會兒來于思曼這裏。

其實方才看到傅勇,聽到周靜說的那些話,腦子也是有些亂,他不太想跟父母一起坐車。

在傅勇身邊,看到傅勇那雙腿,他心裏始終是憋屈的,這導致和簡璐結婚之後他甚至不太願意回家。

所以他要找個由頭讓他們先走,自然而然想到于思曼這裏,可以順便問問于思曼有關于顧誠的事,畢竟就連簡璐之前想做新聞工作的事也是于思曼告訴他的。

可現在他來了,才意識到這事兒不同于別的,還真不好問,他和于思曼也沒熟到什麽都可以說。

洗手的時候他想了半天怎麽問,沒想好措辭,但不想白來一趟,最後還是委婉提起:“你和簡璐大學時熟嗎?”

于思曼怔了下,“還好吧。”

傅時羿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來了,“我記得你們人文學院好像男生很少。”

“是啊,陰盛陽衰,文科專業大多都這樣,不過我們系真的就比較極端,”于思曼回憶着,“我們這一屆,兩個班加起來男生只有六個。”

“你們同學會好像有男生來?”

“哦,你說顧誠,”于思曼抿唇,垂着眼若有所思,“他是C大校長的兒子,我也沒想到他會來,他挺優秀的,現在在國外讀研,專業方向換了。”

傅時羿思緒有點卡殼,問不到重點。

于思曼卻繼續開口:“顧誠和簡璐一樣,以前都不參加同學會,這次都來了,我還挺意外的。”

傅時羿手輕攥了下,他都沒明白簡璐為什麽突然參加同學會,明明以前她對這種活動并不熱衷。

他也不知道是在替誰找借口,看一眼于思曼的腿,“可能是因為你受傷。”

于思曼笑起來,“也許吧,不過……”

她頓了頓,“他們以前關系似乎還不錯,我以前在顧誠手機裏見過簡璐的照片,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拍的,裏面簡璐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

“怎麽不一樣?”

“好像活潑很多,”于思曼觀察着他神色,“反正就是整個人都很陽光,笑得也很開心,可能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吧。”

傅時羿眼簾垂下去,一時沒開口,窗外又是一聲驚雷,又雨滴砸在窗玻璃上,他恍神一般擡頭,“天氣不好,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于思曼說:“我把專訪問題給你。”

他從她手裏接過裝訂好的一沓問題,于思曼忽然問:“簡璐是不是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會表現得親切一點?”

傅時羿還沒說話,她又道:“平時我看她,雖然很溫柔,但卻好像有距離感,不太好接近。”

“她……”傅時羿話頭停住,他已經不知道簡璐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他輕扯了下唇角,“她可能比較慢熱吧。”

走出住院部大樓,外面狂風暴雨襲面而來。

還真是暴雨,噼裏啪啦地往下砸,整個天空黑沉沉,街道上幾乎沒人,只聽得見不遠處車喇叭一聲接一聲,天地之間一片混沌。

傅時羿手裏的A4紙幾乎是立刻就被打濕,包括他身上衣服。

他艱難地頂着能刮走人的風一路走到醫院大門外。

十分鐘過去,傅時羿沒打到車。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手機也不在身上。

他渾身濕透,狼狽至極,最後躲進醫院旁邊一家24小時營業的肯德基,随便點了點東西,跟店員問過最近的酒店,然後又借了對方手機用。

他腦中記得簡璐號碼,順利打過去,望見窗外狂風驟雨,心底卻因聽到她聲音而靜了一點,和她解釋了情況:“我今晚估計不回去了,就近找酒店先住下。”

簡璐在那頭說:“我沒打通你電話,就給周文打電話,他說爸媽早就走了,你在醫院探望病人。”

傅時羿沒否認,“順道去于思曼那裏取了專訪問題。”

那還用取嗎?簡璐心裏想,這都什麽年代了,這點兒問題明明電話就能解決。

但她沒說,在傅時羿這通電話之前她就已經猜測他會不會去看望于思曼,如今果然印證了,她腦袋有點空,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

她不願意多心,但好像又不能做到對傅時羿和于思曼之間的這些事不在意。

在這種情況下傅時羿不回家,她心底就有些慌,不太能接受,窗外風雨交加,她攥緊手機半天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一句:“我開車去接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這章有幾個點必須埋線,所以…我錯了,明天肯定對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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