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圍簾圍住的空間很小一塊, 裏面的空氣好像都是滞靜的。
簡璐還躺在床上,本來因為害羞而緋紅的臉頰慢慢褪色,她有些無措, 腦子裏很多聲音。
她也知道昨晚那種情況開車比較危險,但她慌得厲害, 什麽都顧不得了。
傅時羿心有餘悸, 方才跟周文來醫院途中他用手機看昨晚新聞,簡璐所在的路段那起連環追尾有人重傷, 他從車上下來時腿都在發軟。
他語氣還是不善, “簡璐,你又不是小孩, 以後做事能不能用點腦子。”
說完他為她蓋好薄被, 再擡頭, 簡璐臉偏向一邊, 不看他。
他心底也有郁氣, 起身拉開圍簾,看時間快到中午,提出要下樓給她買飯, 問她要吃什麽。
簡璐臉大半埋在枕頭裏, 悶聲說了個“随便”。
她在心裏罵着王八蛋, 他有病沒病她都是親自做飯供養着, 輪到她,他只會買外面的飯。
傅時羿根本不會做飯這一點被她徹底忘了, 她陷入死鑽牛角尖的狀态無法自拔, 越想就越委屈。
她昨晚出門是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他讓她覺得不安?
但這男人那口氣就好像她是個傻子。
傅時羿看她這半死不活的樣,也懶得哄,直接出門, 在門口先給周文打了個電話交代工作上的事情,挂斷之後他想起點事。
他還沒問簡璐她現在受傷了,醫生有沒有叮囑什麽忌口。
他折回病房,推門進去,正好對着簡璐病床,她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還躺在那裏,而是盤着腿坐在病床上,手裏拿幾張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擤鼻子。
傅時羿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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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璐也沒想到這個人沒幾分鐘就回來了,她動作穩穩地卡在那裏,如同被按了暫停。
足有一分鐘,沒人動。
病房裏很安靜,另一個病床的病人這會兒在睡覺,再沒其他的人,而這邊一男一女僵持着。
簡璐腦子懵的,淑女不會穿着裙子盤腿坐,淑女不會擤鼻子,要擤鼻子也要躲進衛生間悄悄地進行,這些她明明都掌握了,她也掌握了淑女在萬不得已哭泣時一定要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但病房裏只有個睡覺的病人,她就暫時放棄表演,放飛自我了一下。
她還給自己定了時間,就放飛自我五分鐘。
這還沒到五分鐘。
傅時羿沒表情,也沒繼續走過來,就站在那裏盯着她。
良久,她機械地動了動手,手裏紙巾在臉上囫囵地蹭了最後幾下,她确認擦幹淨了,将紙巾一把攥手裏,已經顧不得髒不髒,腿一伸,腦袋一轉,往床上倒了回去。
讓她暈倒吧,她想,不能更丢臉了。
她沉浸在人設崩塌的悲痛之中,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後她聽見傅時羿說:“你裙子沒弄好,走光了。”
她要瘋了。
手往下,她摸到因為方才的動作而搭在大腿根的裙擺往下硬生生扯了下。
腳步聲就在這個時候逼近,簡璐絕望地閉上眼,臉往枕頭上蹭,聽聲音,傅時羿應該是站在病床邊,她背後的位置。
又是數十秒的沉默,跟着她聽見了笑聲。
很低,但在安靜的房間裏很明顯。
傅時羿在笑,本來不想,但忍不住。
簡璐抓狂,很想将枕頭扔男人臉上去,她手攥得緊緊的,腦子亂成一鍋粥。
傅時羿開口,聲音裏還蘊着些笑意:“不哭了?”
剛才那一瞬,他其實很震驚。
原來簡璐還能這樣哭,她穿着很淑女的裙子,卻盤着腿,小臉皺成一團。
可能是因為反差太大了,第一時間他居然沒覺得心疼,就是忍不住地想笑。
簡璐心裏惱,也不說話。
傅時羿毫無預兆自她身後俯身,幾乎覆在她身上,他手往前,目标是她那只攥着紙巾的手。
“紙巾給我,拿在手裏髒不髒?”
簡璐躲避着,手被他抓住,他摳摳她手腕,“拿來,我去扔。”
她覺得丢臉死了。
傅時羿從她手裏将用過的紙巾拿去扔了,再折回來,這次他又把圍簾給拉起來了。
他繞過病床到她前面,她也不知道要怎麽面對,手蓋住臉。
傅時羿覺得有趣,坐在病床邊戳了戳她手背。
“哭什麽?”
簡璐裝死沒反應。
傅時羿俯下身,撥開她的發絲,毫無預兆地親她耳朵。
簡璐一驚,顧不得蓋着臉,趕忙推他,壓低聲音:“你幹什麽?”
傅時羿順利抓住她手,盯着她雙眼看。
有點紅,微腫,倒是不嚴重,他又問一遍:“為什麽哭?”
簡璐心底酸澀又泛上來,加上丢臉,她又氣又難受,別開視線不看他,搪塞地說:“頭疼。”
傅時羿這會兒倒是開竅一點:“不是因為我說了你?”
簡璐很想否認一下,但這會兒身體分外誠實,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他訓斥她那個語氣那個措辭,真的會讓她很受傷。
傅時羿卻輕笑:“原來你還有脾氣?”
“我怎麽就不能有脾氣,”簡璐忍不住轉過臉與他對視,“我也是個人啊,你罵人的時候好像都沒想過我的感受,我受了傷,你卻光知道訓我,你知不知道……”
她本想說,你罵老婆跟罵孫子似的。
這一句很危險地卡在喉嚨口,因為她看到傅時羿注視着她的目光。
他的眼神透着一點新奇,她腦子嗡的一聲。
此時忽然想起的是葉長安的一句話,葉長安說她不可能憋一輩子,遲早有一天會憋不住。
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憋不住了。
“知不知道什麽?”傅時羿湊近她問。
他語氣低沉磁性,距離又近,她耳根發燙,咬咬嘴唇,“不說了。”
再說下去真要現原形了。
傅時羿還想逼她一把,“我說你有錯?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沒腦子,車開那麽爛,還要在那種天氣出門……”
“我出門是為了找你!”
簡璐叫喊完,眼前一黑。
結婚之初她就曾告訴過自己,千萬不能和傅時羿吵架。
她很清楚吵架這種事兒有多容易讓人暴露本性,所以就算有矛盾,頂多冷戰,萬萬不能撕破臉吼,淑女是不會吼的。
可她剛剛吼了。
她情緒處在失控而複雜的臨界點,臉頰漲紅,呼吸微微急促,胸口起起伏伏。
傅時羿卻只是盯着她看,看她微紅的眼,看她生氣的表情,看她微張的唇。
簡璐試圖再度別開臉,但沒來得及,男人很突然地吻下來。
她有些錯愕地掙紮,沒掙脫開,他這會兒想親她,其他什麽都不想管。
他很久沒見她有這麽可愛,就想親到她老實,他心底有一種隐秘而複雜的釋然。
管他什麽顧誠,她為了見他在暴雨天開車出門,她因為他受傷,她就在他身邊,她是他的妻子。
她是屬于他的。
直到下午出院,簡璐還別別扭扭。
她腦中還是自己的淑女人設,端姿态端太久,是很難往下跳的。
尤其在傅時羿面前,她已經形成演戲的條件反射,這導致現在她在他面前總有一種無所适從的感覺,好像手腳都不自在。
她也摸不準傅時羿的态度,他那個吻來的莫名其妙,親完他若無其事就問她吃什麽,然後去買飯,這讓她更加一頭霧水。
兩人回到家,簡璐接了幾個電話,來自昨夜的車禍善後交警。
她那輛被撞得前凹後凹的車被拖了,還得去取。
傅時羿在旁邊聽完,就将這事兒打電話交代給了周文。
他不讓她操心這個,命令一般叫她去卧室休息。
簡璐本就懶人一個,不用去正好樂得輕松,她回到卧室擦了把臉,拿出手機,裏面有葉長安發來的幾條微信,她點進去看。
葉長安發了張截圖,配字:瞧瞧這茶言茶語,這有什麽好曬的,我現在真是看到她一活躍就煩。
簡璐點開圖,看到那是一條于思曼的朋友圈,內容是一張照片加一行字:暴雨天裏,突如其來的溫暖。
照片裏是一個果籃加一盒阿膠糕。
其實本來也沒什麽特別,她剛要點出去時候,手指卻頓了下,慢慢放大照片。
圖片裏,阿膠糕盒子右上角不大起眼的地方,放着一枚指環。
款式簡單至極,有些寬,表面設計有不規則的凹凸,從樣式看像是男戒。
簡璐攥着手機的手指逐漸僵硬。
這戒指和傅時羿的婚戒太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因為各種緣故……遲了點,現在是最新章的評論除灌水的以外發紅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