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薛雁容◎
躲在假山後的薛雁容臉色蒼白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劍尖,也沒有給自己做出辯駁,低頭一言不發地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言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誰派你過來的?”
“沒……沒人派我過來,我只是路過。”
薛雁容聽到言珩的聲音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下意識地就想要後退,可卻直直地撞上了堅硬的假山壁,劍尖依舊指在她的咽喉處,她恍惚間卻覺得記憶中那些鮮血淋漓的場面再次出現在眼前。
原本她只以為是自己的幻夢一場,可是直到今天見了言珩,她才意識到自己是确确實實重生了。
紛揚的戰火,破落的國都以及四處奔散的人群都像是昨日之事一般的清晰,即使這一世兩國并未開戰,晉國的都城也沒有被攻破,一切都與她的記憶大相徑庭。
可言珩依舊來到了晉國,就連那副嚣張蠻橫的态度都和前世一模一樣。
薛雁容想到自己剛剛看到的場景,明顯是易雲霜被言珩脅迫才不得已地投懷送抱,這一幕幕的場景都和前世言珩強行帶走易雲霜的場面重疊在一起,仿佛是一場無法擺脫的困局。
薛雁容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自己的掌心,擡眼時眼眶已經通紅,瞪着言珩半響,抿了抿唇又重複了一遍,“我只是路過。”
“路過?”言珩聞言挑了挑眉,手中的佩劍再往前進了三分,反問道∶“既然是路過,那你為什麽要一直在這裏躲着?”
薛雁容垂頭不語,不敢再繼續說話,只是微微顫抖的身體暴露了她心中的慌張。
“我再問一遍,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言珩語氣森寒,冷聲道∶“你最好實話實說,我可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習慣,要是不小心割了你的耳朵鼻子的,那就不好了。”
“沒有人派我來。”
薛雁容低下了頭不去看言珩,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真的只是路過,而且什麽都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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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将軍手下留情!”
身着碧青色錦袍的男人突然從一旁的角落裏沖了出來,連忙擋在了薛雁容的面前,拱了拱手道∶“不知雁容何處得罪了将軍,我代她向您賠罪。”
言珩上下打量了幾眼來人,眉頭輕皺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韓景霄,家父乃是兵部尚書韓申達。”
“原來是你。”
言珩聽到韓景霄的名字才後知後覺想起他的身份,韓景霄是軍中的副将,在之前幾場戰役中也曾作為援軍前往過戰場,當時兩人還交過手,言珩多少對他還有幾分印象。
“看來晉國之人都很喜歡偷聽別人的牆角啊。”言珩收回了自己手裏的佩劍。見韓景霄一臉緊張,不由得出聲譏諷道。
韓景霄當然知道言珩不是什麽輕易善罷甘休之人,但現在言珩是晉國的上賓,為了避免引起争端,他只得暫且先忍氣吞聲,将薛雁容護到了自己的身後。
“言将軍,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親眼所見的也是算是誤會嗎?”言珩冷冷的看着他們,反問道∶“我倒是還想問問她到底是為何要在這裏鬼鬼祟祟的。”
韓景霄聞言看了一眼滿臉蒼白的薛雁容,明顯是被吓得不輕,他心中雖也因此有些不滿,但還是主動幫她開脫道∶“家妹今天是第一次來到皇宮,可能是一時間迷了路,并非是有意偷聽将軍和長公主殿下的談話,還望将軍見諒。”
“小姐……小姐你在這裏嗎?”
薛雁容的侍女似乎意識到薛雁容許久未歸,只得出來尋找,還特地找了宮中的內侍一起,生怕不小心沖撞了宮中的貴人。
“蕊香,我在這裏。”薛雁容聽到侍女的聲音,眼睛一亮,連忙高聲喊道。
言珩聞言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見舉着燈籠的內侍已經朝這個方向過來,他只得冷聲警告道∶“今天就放過你們,若是讓我知道你出去亂嚼舌根,小心你自己的小命。”
見言珩轉身離開,薛雁容雙腿頓時一軟,不受控制地癱軟在地,幸好被韓景霄扶了一下,才沒有撞到假山石上。
“雁容表妹,你沒事吧?”韓景霄關切地出聲問道。
薛雁容是前朝國師的親孫女,算起來也是他的表妹,暫時借住在韓家,韓尚書對她頗為看重,甚至有意将她許配給韓景霄,因此見薛雁容許久未歸,便立馬讓韓景霄去尋人。
韓景霄心中雖有不耐,但也只得照辦,誰料卻正好趕上了英雄救美。
可惜薛雁容的臉上卻絲毫沒有被救的喜悅,她被韓景霄觸碰之後,頓時像是碰到了什麽髒東西一般,迅速地甩開了韓景霄的手,“我……我沒事。”
韓景霄猝不及防地被他甩開,眼底忍不住劃過了一絲詫異。
他一直知道薛雁容對自己芳心暗許,不然也不會整日跟在他的身後,甚至對他身邊的女子都有敵意,韓景霄雖然厭惡她幹涉自己的私事,但對她的身份也是滿意的,所以從不挑破與薛雁容之間的暧昧。
可自打薛雁容落水被救上來之後,這事态就變得大不一樣了,薛雁容不僅每日在自己的房間裏神神叨叨的,性格更是大變,對韓景霄唯恐避之不及。
薛雁容并沒有忽略韓景霄的反應,她垂眸遮住自己眼底的恨意,拼盡全身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殺了他的沖動。
“你什麽時候在這兒的?”薛雁容扭頭看向韓景霄問道。
她和言珩所在的假山極為隐蔽,要是韓景霄剛剛過來的話,肯定不能這麽快就找到她,更不可能知道言珩是和易雲霜在一起,明顯是已經來了許久。
韓景霄對薛雁容這般冷漠的态度明顯不滿,可是礙于韓申達的囑咐,他也只得先哄着薛雁容道∶“我也剛到沒多久,幸好過來的及時。”
“你和那個言珩認識嗎?”
薛雁容這話雖是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光聽剛剛剛韓景霄與言珩的對話,就知道兩人必定是舊相識,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前世的事情都可以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只是之前見過幾面而已。”韓景霄被她沒頭沒腦地質問了一通,臉色也冷了下來,見薛雁容的侍女趕過來了,催促道∶“我們先回去吧,免得讓母親擔心。”
薛雁容看到他這副無所謂的态度,默不作聲地站起身來,眼底的恨意卻愈發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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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各懷心事地回到了宴會上,臉色都有些難看
易雲霜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見言珩走進殿中,不僅沒有避開他向看自己的視線,反倒是擡手遙遙對他敬了一杯酒。
言珩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詫異易雲霜的主動,饒有興致地拿起了酒杯回敬回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上首的晉帝滿意地點了點頭。
晉帝的話已經放出去了,要讓易雲霜去與北梁聯姻,若是易雲霜還執意擺出那副冷臉,擺明了便是不給北梁面子,晉國也會落人口舌,只有現在這種不卑不亢進退自如,才能彰顯晉國的風範。
在場的人也有不少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但都選擇性地忽視掉了,畢竟人還在皇宮中,他們也不敢随意議論皇家。
而薛雁容回到座位之後便一直低頭不說話,就連旁邊的韓如音興沖沖地想要搭話都被她的冷臉給拒了回去,只得讪讪地閉上了嘴。
韓夫人見狀皺了皺眉,扭頭去看了一眼與薛雁容一起進來的韓景霄,自打被薛雁容落了面子後,韓景霄的臉色也稱不上有多好看,只有餘光瞥到韓夫人的視線時,他才略微點了點頭
“雁容,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韓夫人瞪了他一眼,連忙又關切地問向薛雁容。
韓夫人母家是薛家的旁支,但薛雁容卻是薛太師唯一的孫女,如今薛雁容來到南都,他們全家都不敢怠慢,就是為了徹底搭上薛家這座大船。
他們做了這麽多的努力可不能被韓景霄給毀了!
韓夫人笑問道∶“是不是和景霄吵架了?他平時說話不中聽,回去姑姑一定好好說說他。”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薛雁容勉強揚起了一抹笑容回複道。
重活了一世後,她自然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天真單純的少女了,眼下見着韓家人的這些殷勤的舉動,她只覺得惡心。
從前她總覺得自己與韓景霄是佳偶天成,卻不料自始至終一直都是韓家人在算計她,既想讓她嫁給韓景霄,成為韓景霄的助力,又想借易雲霜攀上皇室的潑天富貴,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當初如果不是韓夫人口口聲聲騙她說長公主殿下喜歡韓景霄,她也不會和易雲霜反目成仇,更不會鬧到長公主府上,最後導致易雲霜被言珩帶走。
韓景霄吃着碗裏的,還要看着鍋裏的,一出事就立馬當起了甩手掌櫃,簡直就是一丘之貉。
薛雁容抿了抿唇,望着依舊遠處依舊姿态端莊的易雲霜,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随身攜帶着的半塊玉佩。
這一次,她絕不會放任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