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玉茗◎
“什麽?”
言珩聞言微微愣了一下, 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僵硬。
“長公主府從來沒有種過山茶。”
易雲霜看着言珩, 心裏忽而飛快地閃過了一絲疑影,快的她甚至都來不及抓住。
她面色不改,只是直視着言珩,裝作疑惑道∶“我記得你只來過公主府三次, 那秋千還沒有搭好, 你又是怎麽知道此事的?”
言珩與易雲霜相識之時,易雲霜還未曾搬出皇宮在外開府, 後來公主府建成,言珩也只是在出使北梁之時匆匆來過幾次,別說是府上的構造, 就連花園在哪個方位都不清楚。
“是……姐姐府上的侍女說的。”
言珩也毫不慌張, 說道∶“那天我去姐姐府上找姐姐, 随口問了一下那些空着的地方是作何用處, 侍女說是姐姐準備搭個秋千玩。”
“至于山茶……”言珩尴尬地笑了笑,解釋道∶“還有我讓馮川去姐姐府上送東西那天, 馮川見姐姐廊下的花秋日裏也盛放如昔,許是一時錯認了。”
“雖說都是秋冬時節開放, 但那确實不是山茶。”
易雲霜聞言笑了笑, 解釋道∶“那是木芙蓉, 雖然生的和木槿很像,但是卻比木槿更為堅韌長久,可耐嚴寒。”
“木芙蓉?”言珩見這個話題略了過去, 頓時順勢說道∶“我不比姐姐博覽群書, 确實不識得此花, 只記得姐姐曾經是喜歡木槿, 怎麽突然換成了木芙蓉。”
“木槿雖好, 但是命數短淺,朝開暮落。”
易雲霜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淡淡道∶“府上的木槿原是我父皇所賜下的,我平日裏不愛花草,也無暇顧及,便讓人移植到了別院,換了更易成活的木芙蓉。”
“既然是耐嚴寒,那我也為姐姐去尋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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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不必了,不過是種着賞玩罷了,紅梅也很好。”
易雲霜放下了茶盞,笑道∶“至于山茶,本宮母後倒是極為喜歡山茶,不過不是豔麗的紅色,而是姣如月光的白色。”
白色的山茶花在坊間被稱為玉茗,而易雲霜的母後閨名便叫做文玉茗,因此對此花格外偏愛,曾經她還在世之時便在自己的宮殿中種了滿殿的玉茗,只可惜後來卻無人欣賞。
“你是說……是馮川告訴你那花是紅色的?”易雲霜不知想到了什麽,忽而出聲問道。
言珩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慌亂,他仔細開始回想自己之前在公主府所見到的花草和馮川之前說過的話,試探道∶“也或許是粉色的?馮川随口一提,我有些記不太清了。”
誰料易雲霜聞言卻只是一笑,随口說道∶“木芙蓉顏色一日三變,清晨時是淺淺的粉色,到了中午才會變成深紅,晚上又變為紫紅,不過說它是紅色倒也沒錯。”
“這花倒當真是神奇。”
言珩聞言這才放下心來,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略顯狼狽地垂下了自己的頭,試圖躲避易雲霜的視線。
他剛才雖然還算鎮定自若,但是卻并非向易雲霜說出實情。
如今見易雲霜這麽追問,他更是把剩下的話都咽了下去,不敢在繼續多言。
其實他從未從公主府的侍女那裏得知這些消息,他只是在夢中夢到了,但不知為何,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甚至在醒來後都能都能清楚地記得每一個細節,仿佛是自己親身經歷過了一樣。
在夢裏他看到了一團糟亂的晉國,谄媚的陳元且和冷漠的韓景霄不知為何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急匆匆地進了長公主府想要帶易雲霜離開,可是推開大門卻早就人去樓空了,他派人四處搜尋,看到了那一片盛放的豔紅的山茶花,紅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滴下血珠。
秋千上坐着的易雲霜擡頭看向他,臉上卻毫無半點波瀾,只是問道∶“你在找我嗎?”
至此,他的夢徹底清醒了過來。
可是那血豔豔的紅色山茶和微微晃蕩的秋千卻始終留在了他的腦中。
“言珩……言珩……”
言珩猛然回過神來,後知後覺才意識到是易雲霜在喊他,連忙掩飾地問道∶“姐姐,怎麽了?”
“你想什麽呢,剛剛喊了你那麽多聲都沒回過神來。”
“沒什麽,只是在想應該再給姐姐添點什麽好。”
易雲霜聞言剛想說些什麽,門外的青芝卻忽而敲了敲門,得了易雲霜的話後才推門而入,“公主,韓将軍又來了,您今日可要見一見?”
“韓景霄來了?”
言珩一聽到韓景霄的名字頓時就像炸了毛的貓一樣警惕了起來,問道∶“他又來幹什麽?”
易雲霜被他吓了一跳,連忙說道∶“你急什麽,或許只是有事禀報而已。”
“姐姐,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韓景霄之前還對姐姐這般不恭不敬,如今卻上趕着獻殷勤,肯定是別有所圖!”言珩咬牙切齒地說道。
易雲霜聞言卻忽而陷入了沉思,回想了一下韓景霄最近的所作所為,再想到薛雁容之前說過的話,心裏确實也升起了幾分懷疑。
她的視線落到了言珩的身上,突然問道∶“你知道韓景霄與薛雁容之間的關系嗎?”
“韓景霄和……薛雁容?”
言珩面上劃過了一絲迷茫,疑惑問道∶“他們兩個不是表兄妹嗎,姐姐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什麽,只是突然想起韓夫人似乎有意撮合他們兩個,所以随口一說。”
易雲霜笑了笑,轉而又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又說道∶“他是晉國使臣,我總得給他點面子,你若是不放心,那便跟我一起過去便是。”
————
韓景霄在正廳內正襟危坐,神色肉眼可見地有些緊張,反複調整了多次,才勉強讓自己看起來狀态平和。
“葉姑姑,不知長公主殿下近來身體可好?”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先出聲問道身旁站着的葉瑛。
“長公主一切皆好。”
葉瑛面無表情地掃了韓景霄拿來放在桌子上的糕點吃食,眉頭忍不住皺了皺,提醒道∶“韓将軍,奴婢之前就提醒過您了,您是晉國派來護送長公主的将領,不要辜負陛下和五皇子殿下的信任。”
自己的企圖似是已經被葉瑛輕而易舉地看穿,韓景霄有些狼狽地避開了她的視線,狀做無事道∶“葉瑛姑姑的教誨,韓某一直銘記于心,今日不過前來探望長公主而已。”
“韓将軍有這份心意想來長公主必會高興。”
葉瑛不輕不重地瞥了他一眼,笑着補充道∶“只是今日言世子也在,韓将軍可莫要失了分寸。”
韓景霄微微一愣,可剛要說話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就突然響起。
“又是韓将軍啊,真是好久不見了。”
言珩跟着易雲霜走進了正廳,嘴角還噙着有些挑釁的笑容,看向了一旁坐着的韓景霄,臉色微冷。
他現在一見到韓景霄就是一肚子窩火,只是礙于易雲霜還在這裏,他勉強收斂住了,面上不顯半分。
易雲霜見狀未免有些頭疼,只得主動出聲問道∶“不知韓将軍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韓景霄雖然對上了言珩有些嘲諷的眼神,但他還是選擇性地忽略了過去,笑道∶“末将擔心長公主的身子,所以特來前來探望,想着長公主離開晉國這麽長時間,必定想念家鄉吃食,所以特地尋了這些來獻給長公主。”
他将桌上的食盒遞給了蘭音,由蘭音轉送到了易雲霜的面前。
易雲霜掀開蓋子随意地瞥了一眼,點了點頭笑道∶“韓将軍有心了。”
“我記得晉國的使團裏是有廚子的吧,韓将軍又何必過來多跑這一趟。”言珩也順着易雲霜的視線看了兩眼,見只是一些尋常的糕點,自己心裏頓時又生出了不少底氣。
這都是他早就玩膩的招式了,韓景霄現在還拿來獻殷勤,笑死人了。
韓景霄聽到了言珩陰陽怪氣的話,眉心忍不住跳了跳,強壓住自己的怒火說道∶“末将不過是想略表自己的心意,不知世子今日又為何在這裏?”
“我來自有我來的道理,沒必要告訴韓将軍吧。”
言珩輕嗤了一聲,有些挑釁地揚了揚眉,姿态頗為桀骜不馴。
韓景霄忍無可忍,只是易雲霜身後的葉瑛一直在對他使眼色,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硬生生把這份怒火又咽了下去。
易雲霜倒是沒有出來制止言珩,只是随口岔開話題道∶“韓将軍,本宮之前讓人去使館傳話,不知韓将軍可是收到了?”
“公主放心,末将已經命人仔細挑選過伺候公主的宮人。”
韓景霄聽到易雲霜問話,連忙出聲回答,只是臉上還是有些擔憂,“只是公主将這些人全數裁撤,末将擔心公主若是身邊無人伺候……”
“無妨。”易雲霜勾了勾唇角,說道∶“本宮身邊本就不需要那麽多人跟着,有葉瑛她們三個也已經足夠了,剩下的人你便帶着她們一并回到晉國吧。”
“背井離鄉,孤苦無依總是不好受的。”易雲霜眼中劃過了一抹哀傷,但是轉瞬即逝不易察覺,她淡淡道∶“還是讓她們早日歸家吧。”
“是,長公主這般善心,想來她們也都會感念長公主恩情。”韓景霄見狀連忙說道。
易雲霜擡了擡眼,韓景霄的臉上倒是沒什麽異樣,反倒是葉瑛聞言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問道∶“公主,随行的侍女都是陛下特地命人挑選出來的,要是就這麽讓人回去了,只怕是有負陛下的心意。”
“你不是還留在我的身邊嗎?”
易雲霜抿了口茶,淡淡說道∶“你是父皇親自指派到本宮身邊的,想來已經足夠了。”
葉瑛一時間啞口無言,只得點了點頭,默默應了下來。
使團操持之事是由易雲柏經手的,易雲霜不知道他和淑妃到底在裏面安插了多少眼線,更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人與此毫無關聯,所以她只能行此下策。
幾人正在說着話的功夫,門外候着的青芝又匆匆走了進來,走到易雲霜的身旁,低聲禀報道∶“公主,三公主來了。”
易雲霜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有些納罕地反問道∶“三公主?”
“是,三公主現在就在門廳外。”
“快把人請進來。”易雲霜思索了片刻,又補充道∶“順便讓人去本宮房中把那一匣明珠也拿過來。”
青芝點了點頭,連忙應了下來。
“既然三公主來了,那末将便先告退了。”韓景霄聞聲起身告辭,視線卻落到了言珩的身上,似是在等他的動作。
可惜言珩卻并非像他一般起身告辭,反倒是端起茶盞優哉游哉地又抿了一口,笑意吟吟地對上了韓景霄的視線,大有一副自己就是不走的姿态。
“韓将軍慢走。”
韓景霄看着言珩一副府邸主人的做派心裏厭煩,可是易雲霜沒出聲趕人,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得冷哼了一聲就要拂袖而去。
易雲霜想了想梁玉舒之前的表現,只當她是喜歡言珩,所以下意識地把視線轉向了言珩。
言珩與易雲霜眼神相對,不知怎的就是看懂了她的意思,神色頓時就着急了起來,要不是顧及着韓景霄還在這裏,他就要立馬湊到易雲霜面前表忠心了。
這麽一看,韓景霄就更是礙眼了。
言珩心裏暗自又給韓景霄加了一筆,直到目送他離開才收回了自己殺人一般的視線。
卻不料一路跟着青芝匆匆而來的梁玉舒在門口和韓景霄正好碰個正着,韓景霄匆匆對她行了一禮,“末将見過三公主。”
梁玉舒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問道∶“你是晉國的使臣吧?舜華長公主可在裏面?”
“是,長公主在裏面等您。”
梁玉舒聞言面色一喜,腳步輕快地走進了正廳,看到了坐在上首的易雲霜,她的眼前登時一亮,連忙喊道∶“雲霜姐姐……”
然而下一秒對上了言珩冷淡的視線,她的臉色頓時一斂,陰陽怪氣道∶“真是巧了,鎮北王世子也在啊。”
言珩從小也算是和梁玉舒一起長大,一聽她這個刻意生疏的口氣,他就知道她十有八九是來找事的。
“是啊,真巧。”
梁玉舒向來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一鬧騰起來就沒完沒了,就連皇後都管不住她。
言珩對着梁玉舒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心裏卻已經開始思考如何才能既在易雲霜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同時又能妥善地解決此事。
他勉強平靜了一下心情,問道:“你怎麽來了?”
“鎮北王世子說笑了,你能來,我就不能來了?”
梁玉舒毫不猶豫地出聲回答道,臉上雖然還是笑嘻嘻的,但言珩怎麽看都覺得她笑的有些格外挑釁。
易雲霜本以為兩人這麽熟悉定會有話要說,誰知道眼下卻是這幅針鋒相對的場面,她只得站出來打圓場。
“三公主,你怎麽突然有空過來了?”
易雲霜讓蘭音幫三公主上茶,面上是一派溫柔和善,只是心裏卻始終存了些忌憚。
畢竟上一次梁玉舒留給她的印象實在是太過深刻,如今就算是想忘也忘不了。
梁玉舒順勢坐在了易雲霜的下首,和對面的言珩遙遙相望了一眼,說道∶“聽說雲霜姐姐剛搬入新府身子不适,母後又不好随意出宮,便差我過來瞧瞧。”
“有勞三公主特地過來一趟,本宮還未謝過三公主送來的珍貴藥材。”
易雲霜聞言笑了笑,對一旁的蘭音使了個眼色,蘭音連忙将侍女送上的匣子送到了梁玉舒的面前。
“這是晉國特有的鲛明珠,雖然不如東海明珠珍貴,但顆顆圓潤,也是上好的佳品,拿來鑲嵌首飾最為合适。”
易雲霜含笑說道∶“這一匣便當做是本宮的回禮。”
梁玉舒沒想到會收到易雲霜的回禮,她低頭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一匣鲛明珠有些驚喜,只是擡頭看向易雲霜的時候,面上浮現出些許的歉意。
“我性子急躁,之前冒犯了雲霜姐姐,今日是特地來道歉的,怎麽好意思再收雲霜姐姐的禮。”
“三公主言重了。”
易雲霜微微愣了一下,也并不打算計較從前的事情,因此含笑便将此事揭了過去。
反倒是言珩聽見梁玉舒的話不由得皺了皺眉,剛想細問卻又顧及着一旁的葉瑛,只能坐在那裏用冷淡的視線看着梁玉舒。
梁玉舒把小心翼翼地匣子合上,又拿出了一張精致的拜帖,這才說出了自己此番來的正事。
“如今初雪剛過,京郊的梅花開的正好,我明日會在南苑舉辦賞梅宴,也想請雲霜姐姐一同前來。”
北梁的梅花每到冬季便會盛放,尤其以京郊南苑最為妍麗多姿,往年每逢初雪剛過,皇後都會特地辦一場賞梅宴,一是為了慶賀來年五谷豐登,二也是為了籠絡諸位世家貴族。
北梁先帝最為喜愛梅花,這賞梅宴是打從先帝在世時便有的規矩,只是自打太子薨逝之後,皇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這兩年也就沒有再大辦過了。
“賞梅?”言珩挑了挑眉,淡淡道∶“今年初雪來的早,如今的梅花還未全開吧?”
梁玉舒臉色僵了僵,毫不服氣地回答道∶“鎮北王世子甚少赴宴,自然不知道這紅梅含苞待放也別有一番韻味。”
她這話說的倒是一點也沒錯,往年賞梅宴都會邀請京中各大世家貴族,鎮北王府自然也在其中,只是言珩基本就沒有去過,全部找借口推脫掉了。
梁玉舒轉頭看向易雲霜,又解釋道∶“母後身子不好,今年是我第一次接手,希望雲霜姐姐可以賞臉。”
梁玉舒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易雲霜也不好再繼續推拒,只得點頭應了下來,“我會去的。”
言珩聞言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但礙于旁人在場,他只得抿了抿唇不做言語。
梁玉舒聽到易雲霜答應了下來,心裏這才松了口氣,連帶着臉上的表情都緩和了不少,只是看向言珩的時候,她又是換了一副表情。
“今日本想來送個拜帖,只是沒想到還會見到表哥,真是難得。”
梁玉舒面上還算淡定,只是語氣頗為陰陽怪氣∶“只是這無事不登三寶殿,聽說姑母申斥了表哥,也不知道表哥到底記沒記到心裏去。”
“這就不勞三公主操心了。”
言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忽而一笑道∶“想來應該是要比三公主背書記得清楚多了。”
梁京內知名不學無術代表人物三公主梁玉舒∶“……”
“我背書向來是背完就忘,表哥若是和我一樣,那便是完全沒記住了。”
梁玉舒心一橫,只想着當着易雲霜的面揭開言珩的真面目,也顧不得殺敵一千傷己八百,幹脆利落地給言珩怼了回去。
言珩也沒想到梁玉舒會使這招,他挑了挑眉,思索了片刻點頭認可道∶“你說的對。”
他喜歡姐姐喜歡到骨子裏了,要好好對待易雲霜已經成了他的本能,即使陵南長公主不說,他也會這麽做,并且會做的更好,何須再去記一遍。
只可惜梁玉舒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她有些啞口無言地看着言珩,似是在懷疑自己當初怎麽會看上這麽一個禽獸不如不知廉恥的東西。
“這茶是本宮從晉國特地帶過來的,三公主快嘗嘗吧。”意識到事情發展有些不對頭的易雲霜連忙出聲打斷。
梁玉舒聞言也只得暫且忍了下來,轉而将這個話題揭了過去。
只是還未過多久,她身邊跟着的侍女就慌裏慌張地走了進來,向她小聲說了幾句話。
梁玉舒蹙眉聽了半響,聽聞是賞梅宴之事,她臉色登時嚴肅了起來,意識到自己耽擱的有些久,連忙起身就要告辭。
只是臨走時她還轉頭有些憤恨地看了言珩一眼,言珩不明所以,但也懶得去問,全當自己沒看見。
易雲霜見狀也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轉頭對葉瑛說道∶“葉瑛,你去和蘭音一起送一送三公主。”
葉瑛點頭應下,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正廳內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易雲霜才把視線又落到了言珩的身上,有些無奈道∶“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先是韓景霄,後又是梁玉舒,言珩平時也算得上是穩重,今天怎麽就像是吃了炸藥一樣一點就着。
言珩眉頭皺了皺,但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輕飄飄地将這個話題跳了過去。
“外面天寒地凍的,這幾日更是冷的厲害,姐姐若是去賞梅宴,身子能受得住嗎?”
“既然天冷穿厚一點便是,總不好拂了三公主的心意。”
易雲霜微微挑了挑眉,卻始終追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言珩臉色驟然一僵,他意識到自己也沒辦法把易雲霜糊弄過去,只得嘆了口氣,起身半跪在易雲霜的面前,擡頭認真地看着她。
“我不喜歡他們看你的眼神。”
易雲霜垂眸看着言珩,剛要伸手把他拉起來,言珩卻忽而将臉頰埋在了她的掌心,眼睫輕輕劃過了她的指縫。
縱使知道他與易雲霜在外人面前的冷淡都只是做戲,但他依舊讨厭別人那些異樣眼神,有對易雲霜的憐惜,也有對他的不滿。
似乎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能比他做的更好,所以便有了不該有的觊觎之心,就像是他看曾經的陳元且一般。
言珩心裏暗自想着,但卻不敢對易雲霜說出實情,只是沉默相對。
易雲霜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她嘆了口氣,明明處于弱勢地位的是自己,可是言珩卻每每表現得比她還要脆弱多疑。
她只得柔聲說道∶“韓景霄對我甚是厭惡,等到大婚後他便要回晉國了,至于三公主,她是個女子,你有什麽可擔心的。”
言珩擡起了頭,不情不願道∶“梁玉舒可沒有姐姐看起來那麽簡單,她一向喜歡漂亮精致的東西,人亦然也如此,姐姐沒注意她就連侍女都要選容貌出色的嗎?”
旁人或許不太清楚,可言珩從小和梁玉舒一起長大,梁玉舒素來跋扈嚣張,說話也向來得理不饒人,可是對容貌出色之人卻總會寬容一二。
言珩前幾日還聽說梁玉舒對易雲霜出言不遜,今日便态度大變,他怎麽能不懷疑梁玉舒別有用心。
易雲霜聞言卻一愣,仔細回想了梁玉舒侍女的容貌,确實是個長相格外漂亮的姑娘。
再想到一開始外界的傳聞,她仔細打量了幾眼自己面前的言珩,面容清朗俊雅,一雙漆黑的墨眸微微上挑,氣質如松如柏,也難怪梁玉舒當初會看上他。
她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跳,但還是說道∶“三公主性子純良,你想多了。”
“性子純良?她性子哪裏純良了。”
言珩聞言皺了皺眉,不由得冷哼了一聲,說道∶“得虧她是個女子,不然定是一個纨绔的好色之徒。”
易雲霜見狀卻不由得有些好笑,像是逗弄小狗一樣用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問道∶“光說人家三公主,怎麽不說說你自己,這般含酸拈醋地像什麽樣子,如今還學着在背後亂嚼舌根。”
言珩默不作聲也不反駁,半響後才悶聲悶氣地出聲。
“後日的賞梅宴,我要和姐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