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山鬼
雪芊這兩日回到皇宮後, 老是會想起那天那個奇怪的男子，他的掌心比普通人還要多的繭，她之前在趙青骨掌心上看到過這樣的繭, 那是常年握劍而形成的。
那天上任大典結束時，她往着那個方向瞟了一眼, 發現那人已經走了，走得還挺快，別的百姓都會在街道上目送她離開後才回去，而他呢, 自己都還沒下聖雪臺呢，他就先走了。
果真是個桀骜的刁民。
還有他那火熱的目光, 弄得她渾身不自在, 最近只要是一閉上眼，就會想起他的那道目光。
這日，公主府外跪了好大一群人, 一直吵吵着要見她。她來到宮門口，見到那些都是一些普通百姓，他們一看到她出現, 就全都湧了過來。
“雪姬大人，幫幫我們！幫幫我們！”
“怎麽回事？你們都先起來吧，有話慢慢說。”雪芊伸手去扶他們, 可是他們打死都不站起來，一直在說:“雪姬大人, 求您大發慈悲，随我們去趟樟月城吧。”
樟月城其實已經不算是雪國的地域了, 它地處于雪國與鳳國的交界處, 但是卻被劃為了鳳國所有, 住在那裏的居民，離鳳國都城遠，而離他們雪國近，所以一遇到事情便跑來皇城找她幫忙了。
雪姬雖為雪國的國師，但是也是一位巫師，外面的人請求幫忙，沒有不幫的道理。
“去那裏做什麽啊？”她問道。
“我們城裏頭最近發生了好多詭事，說來也巧，這樣的事情八百年前也發生過，當時就是請雪姬大人去做了一場法，後來事情就平息了，沒想到最近又開始了，我們別無他法，只能前來求見雪姬大人。”
“到底是什麽詭事啊？”
“您随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那你們稍等一會兒，我去跟父王說一聲。”
當她去向趙沭禀明這件事情的時候，竟遭到了趙沭的嚴詞拒絕：“芊芊，不許去。我讓別的巫師代你去。”
“可是父王……我想去。”既然當了雪姬，就沒有畏畏縮縮的道理，百姓求助，那是相信她，她怎麽能夠找人代她去呢？
“不行。太遠了。”那樟月城離着這雪國皇城有上百裏的路途，那麽遠的地方，沒有結界保護，萬一遇到那魔頭怎麽辦？
“父王，您是讓我當雪姬的，不是當籠子裏的金絲雀的。您都說了樟月城距離雪國皇城這麽遠，那些百姓跋山涉水地過來找我，他們都沒有嫌遠，我又怎麽能夠說遠呢？”雪芊走過去給他撒嬌，“我知道您是擔心我的安危，但是我現在已經是雪姬了，我應該獨當一面，總不可能一輩子做一個窩在皇宮裏的雪姬吧。”
“可是芊芊你好不容易蘇醒過來，父王怕你再次像從前那樣永遠沉睡……”趙沭豈能不懂她說的道理，只是還是有些擔心罷。
“父王，讓她去吧，我陪她一起去，我會保護妹妹的安危的。”容息在這時走了進來，向趙沭行禮，并且給他投遞眼色過去，“我會幫父王守好妹妹的。”絕不會讓她有見到那個魔頭的機會。
趙沭終究是抵不過兩人的軟磨硬泡，答應了雪芊的請求。
“芊芊，要聽哥哥的話，盡早回來。”
“好。知道啦父王。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啦。”雪芊眉開眼笑，對趙述作了最後的告別，随後就随着容息一起出去了。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帶了一小群侍衛與四個宮女，他們便随着那些百姓一起出了皇宮。
此時，隐在街道後面的一個人嘴角慢慢勾起一個笑來，殊不知這樟月城的詭事只是一場陷阱，一場誘她前去的陷阱。
***
雪芊随着那些百姓到達樟月城已經是兩日後了，一路上，他們已經将城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她。在十日前，城裏面突然出現了一件怪事，有一個賣豆腐人家的小女兒一天突然失蹤了，失蹤了整整一夜，無論她家裏人怎麽找都找不到，第二日，那女孩兒又離奇地回來了。
她回來後，家人們問她去了何處，她只說她見到了一個漂亮的男人，那個男人讓她幫他找一個女孩去，除此之外，再也問不出其他。
奇怪的事發生了，第二日，城裏頭果真又少了一個女孩，連跟着先前那個賣豆腐的女孩也不見了。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重複着之前發生的事情，女孩們一個一個地不見，任是他們報了官，翻遍了整座城都找不到。
那些女孩都非常年輕，十歲到十五歲之間，十天過去了，已經失蹤整整十個女孩了。
這樣的事情，早在八百年前就發生過，當時請雪姬大人前來做了法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這種事。
“只是做法嗎？”雪芊問道，這種事情應該是有邪祟做惡，僅僅靠做法便就能驅趕走那些妖邪嗎？
“我們也不知道雪姬大人當時是怎麽弄的，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也只是聽別人說起過而已，但是好像記得當時雪姬大人說是山中有精怪鬧事，那時候她與她夫君去山中做了一場法，便把那些精怪全都驅散幹淨了。”
山梧大人本就是山鬼，而她的夫君又是戚家長子，兩人合力驅除山怪，想來任何的怪看到他們都會繞路而行。
此時此刻她多麽希望青骨師兄在身邊，這樣就能夠輕輕松松搞定那些妖怪了。
她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不能事事都依賴別人，她得學會獨立。
“大伯，你帶我去看看今晨回來的那個女孩吧。”
“好，雪姬大人随我這邊來。”
很快，他就帶她到了城中的一座員外府，整座府邸建得十分氣派風光，據說這是他們樟月城的首富。
她跟着那家主人進了後院，在一間閨閣內見到了這家人的小姐，一個剛滿十三歲的小姑娘。
雪芊見她挺直背脊地坐在床頭，眼神空洞，兩眼不聚焦，她試着給她打了一個招呼，而她竟意外地回答她了。
雖然她開了口，但是表情依舊木讷，而且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雪芊低頭問她:“小玉啊，那個漂亮的男人不是讓你幫他找一個女孩去嗎？你怎麽幫他找啊？”
城裏這些離奇消失的女孩，第二天回來的時候，家裏的人都派人嚴加看守着，可是到了夜晚，她們還是不見了。
說明那只妖怪很強，來無影去無蹤，還藏着一絲絲挑釁的意味。
人家在心裏道:我都放你們回來了，也照樣能再次把你們捉走。
面前這個叫小玉的小女孩向她伸出手來，眼睫不擡地說：“姐姐，抓你，可以嗎？”
“啊？”
她的眼珠子并未轉動一下，漆黑如兩顆黑葡萄，再配上這樣一句話，怎樣看都覺得恐怖。
身後的容息輕扯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別再跟這小女孩說下去了，她明顯是中邪了，怕自己與她交流後也被傳染。
雪芊向他輕搖了搖頭，用嘴型道：“沒事。”
她繼續俯身對那個小女孩說：“可以啊，小玉，你怎樣抓我？”
小女孩始終未眨雙眼，呆滞地平視着前方，說：“待會兒跟我走就是了。”
“好。”
等到天黑的時候，月亮爬上樹梢，床上的人終于動了，拉起她的衣角道：“該走了。”
門外站滿了侍衛，而容息就站在這屋子內，他倒要看看她們是怎麽悄無聲息地不見的。
雪芊被那個小女孩拉着往門口走去，她一直保持着警惕，等待着那只妖怪的到來。
然而當他們打開門時，外面哪兒還有什麽院子啊，根本沒有院子，也沒有侍衛，眼前是一片被黑霧彌漫的山林。她登時一慌，這只妖怪的能耐竟然這麽大，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帶到這片林子裏來的。
她從乾坤袋裏摸出一個瑩白色小口瓶，撥開塞子放到鼻尖嗅了嗅，這裏面是能使人保持清醒的特制香料，聞了它可以防止自己中迷瘴。
“小玉，你也聞聞。”她将瓶口放到了小玉的鼻端，讓她也嗅了嗅。
“小玉，你要帶我去哪裏？”她一直都抓着自己的袖口，一味地往前行去。
“噓！”她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山鬼大人不喜吵鬧。”
山鬼大人？
就是那只捉人的妖怪了吧。
山中的霧氣越來越濃，就像是潑下了一層厚厚的墨水，忽地，一條細長的綢帶覆在了雪芊眼睛上，剎那間，她便什麽都看不見了。
她內心越來越慌，想擡手去摘下那條綢帶，前面的女孩卻說：“山鬼大人不喜別人看他。”
雪芊心想為了大局，見到那只妖怪才是大事，所以便沒有摘下。
“山鬼大人究竟想找什麽樣的女孩啊？”
他每天都要抓一個女孩走，心裏總應該有個喜好吧，抓了那麽多還沒有找到心儀的嗎？
走在前面的女孩一直沒有回答她的話，她雙眼被蒙住，現在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跟随着她的牽引而行。
殊不知，前面牽引着她的人早已換了，此刻牽着她袖口的，是一個比她還要高出一個頭的男子。
男子一身玄衣，浸染了濃墨，步調不急不緩，豔紅的唇角微微上挑。
“小玉，你怎麽不回答我的問題啊？”雪芊有些遲疑地出聲，在這樣安靜的林子裏行走，除了靴子踩在樹葉上的“咯吱”聲外，再無別的聲響，她心裏有些急，又有些煩。
前面的人倏然頓住了腳步，緩緩轉過身來，朝着她走近，啓唇道：“他……想找你這樣的女孩。”
雪芊聽到這是個男人的聲音，陡然一驚，第一時間将他與那個妖怪等同在一起。雖然眼睛上蒙着絲帶，可是她還是感受到了極強的壓迫感，她往後退了兩步，嘴巴微張，害怕得忘記了要說什麽。
她伸手去扯眼睛上的絲帶，然而下一瞬就被他擒住了手，她正要叫出聲，就被他按在了後面的一棵樹下，而他的唇就那般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啊……”
她的尖叫聲被那人吞入了腹中，她被他高大的身軀禁锢在了樹與他之間，牙關失守，貝齒被他撬了開，而他就那樣霸道強勁地擠入了她的口齒中。
“放開……我……”
她用力掙紮着，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樣被人給強吻了。
這個殺千刀的妖怪，原來抓女孩兒來都是為了做這種事的，可憐那些女孩子都還沒有及笄，就被這奸人給殘害了。
“唔……”
那人不僅沒有放開她，反而将她鉗制得更緊了，他的唇似那春月裏的泉水一般清涼，企圖攪動起她內心的千層浪。
唇瓣相貼，陌生的恐懼感席卷全身，他恍若猛獸一般吮吸着她的唇舌，不肯給她任何可以逃離的機會。雪芊氣紅了臉，眼裏更是積聚起了淚水來，頭一次遇到這樣被非禮的情況，她一時吓破了膽，雙腿竟是麻痹不堪，酸軟無力了。
她的身體向着地上滑倒去，而他的雙手卻在這時下移，托住了她的腰身，防止她滑下去。雪芊身子一僵，抑制不住地顫抖，眼睛被紅色絲帶蒙住，她努力地睜大眼，也只能看到那人一個模糊的影子。
她雙手暗自凝聚起一股力量來，趁他不備，猛一下朝着他的胸口擊去。
那人大概是親得很忘乎所以，所以一時不察，就被她的冰魄掌擊退了數步。
雪芊扯下眼睛上的絲帶，向着那邊的霧氣中看去，看不清那人的身形，霧氣太濃烈了，她只能依稀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
她用衣袖狠狠擦了擦被親腫的紅唇，眼角的淚簌簌地落下，整個林子裏只能聽到她低低抽噎的聲音。
戚葉泫被她突然擊來的一掌擊倒在了不遠處的樹下，他撫着胸口慢慢站起來，耳朵一動，聽到來自她的哭聲，看來自己剛剛把她吓得不淺。
這下，她鐵定是将自己當成一個登徒子了。
“親疼了，是嗎？”
樹林中突然響起陌生的男聲來，雪芊聽到那是來自對面的聲音，他竟然還有臉問，他剛剛親得那麽狠，差點把她嘴啃壞了。
“呸！你這妖怪，真不要臉！”雪芊啐了一口，擦幹臉上的淚水，就當是被狗咬了一頓，沒什麽大不了的。
戚葉泫聽到那一聲唾罵，臉上有一絲難堪。
雪芊雙手在空中比劃，一圈一圈的冰環在她手心中漫出來，接着，她用力朝着那邊擊出，數圈畫着符咒的冰環朝着霧氣中的戚葉泫而去。
戚葉泫見狀，想必這又是趙青骨教她的新鮮玩意兒，結果卻被她用來對付自己。
他往林中閃去，然而雪芊卻并不打算放過他，朝着他窮追猛打，邊追還邊罵道:“你這個臭妖怪！我要殺了你！”
戚葉泫在逃難的間隙抽空回答:“我……很香的。”
濃霧中雪芊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憑借聲音去追尋他，心裏越想越氣，她就這樣平白被人奪走了一個吻，抓狂道:“啊啊啊啊！！！！有本事你別跑啊！”
空氣裏傳回來他輕笑的聲音：“好啊。”
他果然不再跑了。
林中一下子失去了他的聲音，四周又恢複了鴉雀無聲的沉寂，雪芊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尋他了。
她朝着各個方向胡亂擊打，冰掌飛出，擊在那些樹木上，卻始終沒有擊中那只妖怪。
“我在這兒呢。”耳邊突然響起那人的聲音來，而他此時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雪芊的手正欲擡起，打算用手肘給他頂去，那人就從後面環抱住了她，還将她的手臂鉗住了。
“你放開！”
“不放。”
雪芊破口大罵:“你這個死流氓！不敢見人的老妖怪！”
“是啊，我就是流氓。”他低頭在她的臉頰上輕啄了一口。
雪芊的手被他鉗制住，她現在沒辦法掙脫開，也沒辦法打他，她只能用右腳朝他的腳用力踩去。戚葉泫痛得低吟了一聲，奈何她死死踩在上面就是不肯松開，不僅不松開，還用力磨了兩下，疼得他咬牙痛哼。
“放不放開我？”雪芊威脅道。
“我就不放！”戚葉泫與她較着勁兒，掰過她的臉來，對着她的唇再次吻了下去。
“？！”
雪芊拼命掙紮，這一掙紮兩人就一同摔去了地上，而戚葉泫就順勢壓在了她的身上。
“啊，你起開！”
雪芊心裏更加忐忑了，這樣的姿勢，她都沒力氣推開他。
然而戚葉泫卻堵住了她的嘴，勢必要報剛才她踩他那一腳的仇。
“小姑娘，你很合我的心意，不然你以後就留在這深山老林裏陪我吧？”
雪芊倉惶大叫:“不要！我才不要留在這裏陪你這個老妖怪！”
“老妖怪？”戚葉泫低笑了起來，“可是老妖怪就喜歡你這樣的小女孩。”
他欺身而下，往她的脖頸親吻了去，雪芊身體一哆嗦，吓得失了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