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植物
薛亦森多少有點打紅了眼,打完之後,他自己也有點鬧不清自己究竟都打了誰,所以沒第一時間回答蘇歡澤的問題,而是眼睛滴溜溜亂轉,去看周圍。
随後眼神一沉,看的是地面上自己養了多年的多肉植物狼藉。
蘇歡澤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又看了看薛亦森,松開了他,還伸手從他的脖頸上拔下了一根仙人掌的刺。
薛亦森痛得倒吸一口涼氣,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你他媽居然打臉!”
不過髒字被系統屏蔽了,于是說出來的話是“你——居然打臉!”
“你不也打臉?”蘇歡澤反問,同時覺得他說話有點別扭。
薛亦森看了一眼蘇歡澤,那仙人球是砸在了他下巴到脖頸之間的位置,他的拳頭卻是招呼在了蘇歡澤的臉上,看起來,蘇歡澤更狼狽一些。
“哪有用仙人球砸臉的?!”薛亦森罵了一句,提起這個又有些惱了,得到了自由就想再揍蘇歡澤幾下子,這個時候吳老師終于殺到了。
這個班級的學生,多少還是有點怕吳老師的,所以他來了之後,加上有人拉架,群毆很快就停息下來,接下來就是這一群人被叫到了辦公室門口。
剛走出教室,吳老師就掃視了他們一圈,兇神惡煞地指着薛亦森跟蘇歡澤以及另外兩個男生說:“你們自己去醫務室去。”
薛亦森走的時候又瞪了蘇歡澤一眼,自己用紙巾捂着傷口,上了樓。
蘇歡澤悶不吭聲地跟在後面,本來就是大個子,長得還兇,此時臉上帶血,兇神惡煞的,就好像跟在他身後的死神,很是吓人,許多人都繞着他們走。
薛亦森一直挺氣悶的,一邊上樓梯,一邊跟蘇歡澤絮叨:“別以為你請我吃頓飯,派個車接我,我就不記仇,如果我毀容了,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蘇歡澤沒搭理他。
他依舊不依不饒的:“別跟我裝酷啊!我告訴你,我這人很記仇的。”
蘇歡澤依舊不搭理他。
到了三樓緩步臺,薛亦森氣不過,擡腳踢了蘇歡澤的小腿肚一下,這回蘇歡澤終于有反應了。用手臂攬住了他的肩膀,夾着他的腦袋,幾乎是拎着他上了三樓。
說真的,他身高一米八多,第一次被人當成小雞一樣拎着走。
這個舉動碰觸到傷口,疼得他五官幾乎揪成一團,趕緊把他推開了。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終于閉了嘴,臉總比過嘴瘾重要。
這回,蘇歡澤繼續不搭理他,他也不再說話了。
到了醫務室,醫務老師幫他們給傷口消毒,簡單地進行包紮,沒一會吳老師就過來了,掐着腰問醫務老師:“怎麽樣啊?用不用送他們去醫院?”
“臉上有傷的還是去看看吧,別留疤了,畢竟都是挺帥的小夥子。”醫務老師這樣回答。
吳老師立即氣不順地瞪了幾個人一眼。
薛亦森原本在照鏡子,看着自己下巴和脖頸間的那幾個血窟窿,氣得肩膀發抖,被吳老師一瞪就蔫了,繼續裝起好孩子來。
“你們真是能耐,剛開學就打幾次架了?別的班怎麽就沒有你們這麽鬧呢?啊?!你們絕對是我帶的最差的一屆學生。”
結果醫務老師拆了他的臺:“小吳不是第一次做班主任嗎?”
吳老師幹咳了一聲,沒回答,走到薛亦森面前,單獨訓了起來:“你怎麽回事,我中午還在整合成績,你摸底考學年組第一你知道嗎,啊?!我還打算下午誇誇你呢,結果你這麽給我打臉,是不是?”
“本來我是拉架的。”
“還拉架的,我聽說你打的是最歡的,轉圈打,逮到誰打誰,是吧?”
“……”他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這樣年底怎麽給你評優秀學生,獎學金你還要不要了?沒這錢你學費怎麽辦?”
“我看到他們把我養的植物摔了,我就毛了……”
“幾盆草而已,用得着為了這些玩意打打殺殺的嗎?啊?!人重要還是植物重要?”
“它們就像我家人一樣!”
“還家人,植物人啊?!你跟同學相處好了,誰都能對你不錯。”
薛亦森一肚子委屈,卻不知道怎麽回答,只是低頭不說話。
他沒有家人,沒人陪,多少有點寂寞。時間不充裕,不能養寵物,所以養點植物,也算是精神寄托,看到自己的寶貝被人砸了,他不毛才怪。
吳老師說了幾句就不再說了,從口袋裏拿出錢包來,原本抽出五張一百元現金,想了想,又放回去了兩張,給了薛亦森三張:“去醫院看看臉。”
扭頭又看了看蘇歡澤,又是一頓訓斥:“每次都有你。”
“嗯,總在拉架。”蘇歡澤回答得理直氣壯。
“上次你拉架了嗎?”
“差點。”
“還差點!你想氣死我是不是?!長個大個子,面相也兇,安分點還能給人點好印象,你看看你,開學後連續兩次,你這是要立棍啊?”說着,又看了蘇歡澤幾眼,“跟薛亦森一塊去醫院看看吧,別又打起來,聽見沒?”
蘇歡澤看了薛亦森一眼,目光冷冷的:“他不惹我的話。”
薛亦森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兩個人不服不忿地一塊下了樓,途中就看到肖懿航氣喘籲籲地往樓上跑,看到蘇歡澤之後立即攔住了他,看了看他臉上的傷,随後問:“怎麽回事?!我只聽說你打架了。”
“沒事。”
“沒事傷成這樣?血流成河了都!”
“是塗的紅藥水。”
“不行,跟我去醫院。”說着,又問了一句,“誰打的?”
薛亦森一聽,就知道肖懿航這小子如果知道是他打的,肯定沒完,就側頭看向蘇歡澤,等待蘇歡澤告狀,自己也好防備着點肖懿航。
結果,蘇歡澤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植物人打的,不用你陪,你出去算逃學。”
肖懿航還想糾纏,蘇歡澤一概不理,最後也就作罷了。
到校門口的只有蘇歡澤跟薛亦森兩個人,吳老師顯然已經給門衛打過電話了,看到兩個臉上帶傷的學生出來,立即就開了門。
兩個人先是去了公立醫院,醫生看了他們兩眼,又上了一層藥,用兩層紗布薄薄的包紮了一下傷口,又說了一句沒多大事,就讓他們離開了。
薛亦森不放心,又準備打車去一家整容醫院看看,蘇歡澤無所謂,也就跟着他去了。
美容院看了他這些個血窟窿,表示也只能自然愈合,能不能留坑,要看個人膚質,給他推薦了個噴霧,叫肌膚修護液,跟他食指差不多大的一瓶噴霧,卻要五百元錢,他也一咬牙,交錢買了。
結果,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整容醫院一樓前臺的護士都在看他,興奮地叽叽喳喳讨論。
很多場合都是這樣,去賣衣服的地方,店員第一眼看的都是你的穿着。去賣鞋子的地方,店員第一眼會瞄一眼你的鞋子。來這種整容醫院,第一眼自然是看臉的,估計這些護士,是在讨論薛亦森到底整沒整過容。
他掃了一眼之後,就往蘇歡澤身邊挪了挪,果然議論聲就小了。
蘇歡澤長得兇,很有震懾力,往他身邊一湊,外人都會懼怕,自然不敢怎麽議論。尤其他們這地方還是東北,“你瞅啥”“瞅你咋地”都能分分鐘教你做人的地方,這種議論的更加不敢明目張膽。
結果蘇歡澤看了薛亦森一眼,沒說什麽,只是首先離開了醫院。
回去的路上,薛亦森也十分沉默,一直在用手機查詢“被仙人掌紮了會不會毀容”之類的內容。
蘇歡澤倒是很從容,一直處于放空自己的狀态,不說話,就是跟在薛亦森後面,他去哪,蘇歡澤就跟着去哪。
到了學校門口,蘇歡澤突然停了腳步,走進了一家花店。
薛亦森也想看看花,也就跟着進去了,進去後立即聽到了蘇歡澤跟店員的交談:“給男生買花,買什麽好?”
“男生?什麽樣的男生?”
“挺臭美的那種。”
薛亦森一聽,就知道這貨在說自己。
“扶郎、向日葵、劍蘭、紅掌都可以……”店員真的介紹起來。
“來盆仙人球。”薛亦森打斷了店員的話,走到店了環顧了一圈之後,說了這樣一句話。“送男生就得實用,仙人球吸收輻射、甲醛,還好養。”
“你看到這玩意不臉痛嗎?”蘇歡澤回過身來問他。
他還真有點被問住了,好半天沒回答出來,說真的,那玩意招呼在臉上還真挺痛的,快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了。
沉默了一會,他扭頭去看多肉植物了。
別小看這小小的多肉植物,一株都值十幾元錢,一盆合起來,估計幾百是有的,薛亦森挑了幾株之後,就摸了摸口袋看看自己還有多少現金。
“我給你付錢。”蘇歡澤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薛亦森也沒客氣,大大方方地又來了十幾株,分開兩個盆裝好,寶貝似的捧着回了學校。
到了班級,他先把植物送到了班級的窗臺,剛過去就看到窗臺上放着一個大瓶可樂瓶橫着剪斷的瓶底,裏面放着土,幾株脆弱的多肉植物種在裏面,顯得可憐兮兮的。
孟海看薛亦森盯着看,就小聲跟他解釋:“剛才吳老師弄的,他還特意買的可樂,去樓下挖的土,從垃圾桶裏撿出來這麽幾個種上的。還有,老師說了,你們倆回來了,就去辦公室罰站去。”
薛亦森一怔,吳老師當時批評了他,扭頭就把他的“家人”拯救了回來,不由得鼻頭一酸,卻沒哭,只是忍住了,把新買的植物放在了窗臺上,扭頭就去了辦公室。